第37章 ·

唐明的意思很直接, 不管婁一竹殺沒殺唐心雪,他都會撤回狀書。

本國律令,一旦血親放棄上訴, 衙門也不會再摻手該案,不過, 必須要血親本人親自前往衙門簽字畫押, 從縣令手中取回。

婁一竹不知道唐明什麽時候會去衙門,一刻也不放松警惕地盯着唐明的動靜。

要是那時候傅骞還沒把人帶回來,那她做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她得不到傅骞那邊的消息,只能默默地在心裏催促他搞快些。

就這樣食不下咽地過了一日, 在她剛睡完午覺後, 小盈面色驚慌地跑了進來:

“小姐, 唐老爺帶着二姨娘還有幾個家丁出府,朝衙門去了!”

婁一竹面色一沉, 衣服也來不及收拾規整,就拉過小盈的手追了出去。

盡管她跑得氣喘籲籲,一步都沒停,待她慌亂跑到唐府門前之時, 只能看到遠處揚長而去的車馬。

婁一竹郁悶地緩了口氣,扯過一旁正奇怪打量她的門口護院“快,快去給我備輛馬車, 我要去衙門。”

“這……最近府裏車馬緊張,方才老爺上的是最後一輛, 得等一會兒三姨娘回府了才是。”

護院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馬廄, 磕磕巴巴地回答道。

出師不順。

婁一竹皺着眉, 無奈地放下手,深深地望了眼遠方。

“小姐, 這可怎麽辦才好呀!”小盈擔憂地問她。

昨日婁一竹喝光了一壺水,才将雲裏霧裏的小盈給講明白。

到最後她的眼上也蒙着一團迷糊,态度倒是極為堅定——小姐想做什麽,小盈就去做什麽。

“等等吧。”

婁一竹長嘆了一口氣,拍了拍衣裙朝府前的臺階上坐下了

她雙手扶着自己的臉,目光凝在遠方的路口處,盼着能有一架車馬往這邊走。

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一架裝橫不菲的馬車緩緩從路口駛來,正要從唐府門前經過。

看見車壁上挂着的圖幡,小盈眼前一亮,激動地搖了搖婁一竹的手臂:

“小姐,那是林家的車!”

林家?聽起來陌生又熟悉。

婁一竹疑惑地擡眸,林品宣的名字突然浮現在她腦中。

想起來了,宴會上那個被她嘲諷過的公子哥。

她一拍腿,從臺階上站了起來,她走到路中間,揮手示意馬車停下。

一把折扇掀起了車廂的簾子,露出了一張雖心裏不爽,但還維持着翩翩公子的風度。

那張臉上如沐春風的笑容在看清婁一竹的臉後徹底變了顏色。

“芸熹郡主這是…”做甚

話也沒聽林品宣說完,婁一竹三下五除二拉着小盈坐上了車,對着不知所措的車夫道:

“我是郡主,去衙門,快,麻煩了。”

車在婁一竹的催促下快速飛馳了起來,朝衙門的方向趕去。

從頭到尾被忽視的馬車主人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咬着牙盯着眼前的婁一竹,怒極反笑:

“郡主這又是什麽新的招數?”

想起來林品宣還在車廂裏,婁一竹客氣地轉過頭,腼腆地笑了一下,畢竟這是人家的車,也不能不講禮貌才是。

“事出緊急,多謝林公子出手相助,改日得空我定送禮感謝。”

婁一竹垂眸轉身,剛轉回來的臉上敷衍的笑容瞬間不見了蹤影。

只要這馬跑得夠快,她就不會給唐明機會。

直到馬車緩緩在衙門前停下,林品宣仍滔滔不絕地揣摩着婁一竹的用意,說她果然是對他有意,不惜耍這種手段。

婁一竹翻身下車,甩了一句“多謝。”堵住林品宣的嘴後,頭也不回地朝衙門裏走去。

林品宣看着婁一竹的背影,嘴角揚起一個意味悠長的弧度,下了聲令後揚長而去。

衙門裏的各衙役都在低頭做自己的事,第一案的時候婁一竹也混了個臉熟,很快就在他們的指引下走到了內堂,不出所料見到了一群熟人。

此時縣令正頭疼地坐在位上,看着唐明兩眼冒火地指着一個嬌滴滴的蒙面姑娘:

“我做父親的都不管這個案子,你這女子插什麽嘴?”

芸竹低頭站在另一邊,身形雖瘦弱,但嘴裏卻是不卑不亢

“惡人自當受天道處罰。”

唐明顯然不想與她多嘴,直接擡手往朱泥上一摁,就要往紙上落下。

“等等——”

婁一竹出聲叫住了他。

小盈接過婁一竹的眼色,小跑着從唐明手裏奪回紙張。

見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婁一竹一步一步地走進堂內,如玉石般純淨的嗓音在堂內回蕩

“惡人自當受天道處罰……說得好,依本郡主來看,此事不能草草了之。”

一群人連同縣令都像是見了鬼一般看着她。

芸熹郡主在說什麽胡話,如今人是她殺的,只要唐明撤回狀書,她便不再是命案嫌犯,而如今她竟然贊同他們把她捉起來?

“今日我來,是想告知諸位,唐心雪并非我殺,殺人之人如今已在來的路上。”

婁一竹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芸竹,芸竹聽了此話,果然擡眼看向了她。

“先前我不說,是我覺得時機未到,如今,也是時候了。就這位姑娘所言,雖分析得頭頭是道,但還是漏了許多東西。”

婁一竹正面對上芸竹的視線。

“其一,并未有證據證明我知道心雪假死裝鬼,事實上我也并不知情,否則我也不會阻止封井,姑娘不信可去一問。其二,我外出不在院裏的時日長,院裏無人時唐心雪當然可以來去自如。其三,”

婁一竹說着說着頓了一下,她看到芸竹一雙眼裏閃過一瞬的難堪。

堂內衆人都屏息凝神,吊着一口氣等婁一竹說完。

“其三,姑娘所說那洞裏的痕跡是一功力六品以上的高手所為,而唐府中并非只有我的護衛有此功夫,另外一個則是唐伯新招的一名護院,拳腳皆是江湖伎倆。奇怪的是,那人剛好卡着心雪被殺的點被趕出了府。先前你們沒查到的毒,正是江湖中的秘藥,鸩酒。”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婁一竹抿了抿略微幹燥的嘴唇,擡眼望了一圈。

發現堂內鴉雀無聲,婁一竹輕咳了一聲,才喚起他們的反應來。

方才郡主站在堂中央據理以争的模樣,實在是不像傳聞中嬌生慣養的富貴小姐。

郡主一席淡粉輕紗薄霧裙,嬌弱的身子往堂中一站,一開口卻是言之鑿鑿,舉手投足滿是貴家氣派,如驕陽烈火般讓人望之不及。

芸竹略顯慌亂地環視了一眼周圍,發現連魏斂之的目光都鎖在了芸熹身上。

她轉頭看了眼師父,只見師父扶着白須,小弧度地颔了颔首。

當初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讓他點下了頭,卻不曾想芸熹的幾句話就能讓他如此。

為什麽,為什麽芸熹總是能衆星捧月,而她只能活在陰暗之地。

不,她不該這樣想。

不知名的妒火突然湧上心頭,芸竹垂下眼簾,掩住眼裏的妒意:“證人證據尚無,郡主所言也許只是鏡花水月。”

堂外突然響起了一陣争鬥聲,随着幾個衙役不輕不重地摔在地上,一個玄衣勁裝男子正迎着風從中間穿了進來。

他的身旁正是葬禮當日被他毀了手的唐家護院。

“人已經到了。”

雖是在對芸竹說,婁一竹的眼睛卻直直地對上傅骞的視線,她展開了一個笑,笑裏摻着她自己都不曾發現的情緒。

作者有話要說:

看來還是得下一章再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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