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回
待馬車跑出城外,皎然才反應過來,這是弄啥咧?咋地說走就走喲,她也是蠢,沒問清楚就上了車,要是賊車這還有救?若非馬車裏坐着國公府千金,她這會都該跳車逃走哩。
“淩姑娘,我們這是去?”皎然雙手撐在兩旁,盡力維持住身子平穩保持優雅,免得在車上出洋相。
這馬車颠得,心肝都快震成瓣兒了。
淩涵收回不時看向窗外的眼睛,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似是在思考這是個什麽問題,随即有點天真又有點無奈道:“去梅蘭山莊。”
皎然腹诽,她問的是這個嗎?人都坐在這兒了,去哪裏她還管得着?她想知道的,是此去為何。
哎,兄妹倆一樣無法溝通啊。
看着淩涵坐如鐘的模樣,腦海中不由和另一個身影重疊起來,皎然在心中嘆息,兄妹倆是一樣穩坐如泰山,性情卻是迥然不同,想來這位淩姑娘在國公府裏是極受寵的,但轉念一想,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誰敢和大長公主争郎君,而大長公主的嫡幼女,自然是沒有庶姐妹、俏姨娘這一起子一起子糟心事兒的,萬衆寵愛,可不就養得如此俏麗嬌妍嗎。
淩涵雖然沒和皎然接上天線,也沒答到點上,但皎然很快便知道此行是為的什麽。
梅蘭山莊離京城并不遠,馬車踢嗒踢嗒走入山腳下的巍峨的大門,白牆壁立,翹腳飛檐,甚是氣派。
入了山莊,并無下車,馬車穿過莊園,沿路有溪流、瀑布、峰巒、花架各色景觀,高低參差,花叢掩映,步移景異,馬車緩緩走上山坡斜道,撩開窗簾子,便見山腳下點綴一列清雅小院,似是有人在住。
遙遙望去,離山間最大的院子還有一段距離,馬車便在一座小院前停下。
“纖月,你的衣服備好了嗎?”下了馬車,淩涵馬不停蹄地将皎然帶到自己院子裏,而大丫鬟纖月自然早就把衣裳備好了。
皎然換上纖月的衣裳,張開衣袖擡擡腿,你可別說,這國公府啊,連丫鬟的衣料都比尋常人家好。
非要雞蛋裏挑骨頭的話,那便是有點緊有點短,但這也只能怪她自個兒。
淩涵拽着皎然就往外小跑,此處有不少階梯,馬車上不來,快到山腰處淩昱的正院時,才放緩了腳步開始喘氣。
眼前的院子背山而立,藏在漫山的郁郁蔥蔥裏,正院有兩層高,頂上還有一個亭子。
放眼山下,有綠葉扶疏如鋪卷展開之舒适,有嫣紅姹紫曲折蜿蜒之秀媚,花香鳥語,林木森森,盛暑來此,好不快哉!
“冬日白雪皚皚,此處若有湯泉,定也是一片詩情畫意呢。”皎然憧憬着,泡湯賞雪,光是想想就身心舒暢。
淩涵快嘴接道:“有的呀,不過不在這個山莊,要去幾裏外另一座山頭,那處是皇帝表哥賜給三哥的園子,有許多湯泉呢。若是皎然姐姐喜歡,冬日我們一起來便是了。”
皎然貧窮的心受到一點點打擊的同時,不忘連忙說“不”,心中震撼道,“皇帝表哥”也就淩涵敢這麽喊了,可她沒親沒故的,還是罪臣之後,可沒這麽大的臉。想當初皎仁甫官至首輔,也不差錢,但都夾着尾巴做人,勳貴宗親雖被清官瞧不上,可好就好在,花錢能花得盡興啊。
聞着漫山的花香,看着處處低調卻不失講究的雕梁畫棟,皎然差點就走不動道了。
為什麽是差不點呢,因為淩涵半點不留情地将她拉走了,沒給她一絲絲留戀的機會。
“皎然姐姐,我們先辦正事兒,待會我再和你逛逛呀。”淩涵邊走邊囑咐皎然,“三哥的院子尋常是不讓人進去的,便是我,也不能随便帶人進去呢,待會啊,你就裝作纖月好了。”
皎然低着頭乖巧地跟在淩涵後,略慢半步,門口牆邊蹲着一個總角小童,正拿着木枝在鬥蛐蛐,遠遠看見淩涵過來,忙起來相迎,看兩人進去,小童疑惑地撓了撓腦袋,纖月何時比小姐還高了?
“皎然姐姐,你等會兒可以慢慢畫,三哥和皇帝表哥去打獵了,咱們不急。”淩涵說完又拍了下腦袋,搖頭道,“不成,還是要盡快,我若是在此處停留太久,定會有人告知三哥,三哥肯定會琢磨出不對勁的。”淩涵也是長大了終于有經驗,回回都被人看破的感覺,真的不是很好。
皎然除了應是,也不能說“不是”是不是?
說着淩涵便将皎然帶到主院書房,屋子裏分外清雅,若不是在青樓酒坊見過淩昱,皎然差點要以為他是念禪修仙的哩。
黑漆桌案上攤開兩卷圖畫,細細一看,一卷圖中人物顯然被水漬過,風幹後只剩一片白,另一卷則幾乎和下首那一卷一模一樣。
“本來今日來山莊,是要來取三哥這幅畫去欣賞的。都怪我饞嘴,看見三哥珍藏的新酒便想一試,結果摔壞了酒罐,還把這畫潑濕了。”
皎然聽完不免暗道,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而淩涵沒有說的是,如今正值暑熱之際,學堂閉館,滿城貴人各去避暑。國公府是皇帝至親,自然是要跟去避暑山莊。
今日她來取這幅畫,也是想着明日去時可以驚豔全場,能跟着禦駕的貴女什麽沒見過,不拿出點底子是吓唬不了她們的,而她的家夥什早就亮相得差不多了,是以只能偷偷摸摸來淩昱這裏借花獻佛。
不曾想,佛的光還沒借到,卻惹了一身騷。
淩涵滿臉一籌莫展,看着皎然求救道,“好姐姐,你可一定要幫幫我。上回我送去三墨畫鋪那副畫,聽淑筠姐姐說是你描補好的,我找了一圈只有你能幫我了。”其實她也沒敢找多少人,府裏的畫師自是不敢找的,保不齊嘴巴不嚴實,又不能把人家嘴巴縫了,只能找外頭的人。
這不,皎然就成了涵選之女了。
“我這會砸了他的酒,又毀了他的畫,回頭被三哥知道可就慘了。那酒還能向皇帝表哥再求一壇,可這畫卻只有一副,還是前不久三哥剛得的,正在興頭上呢。”淩涵一氣三嘆,這回可真是怠着她三哥的胡須拔。
皎然看向上首那一副,話還沒問出口,淩涵接過眼神趕緊道,“那是贗品,是之前我在畫鋪買來的。”
皎然點頭,有得參照就好辦多了,不然這畫她也沒見過,轉頭看向次間、梢間木架上滿牆的瓶瓶罐罐,剛剛進來時被滿屋子的酒吓了一跳,倒是沒想到淩昱如此愛酒,“那些酒,都是禦賜之物?”
“也不全是,還有好些仕家佳釀,民間家釀。”
皎然“哦”了一聲,埋首開始勾畫,淩涵在旁邊圍觀了一會便不知倒騰什麽去了。
好在這畫風幹後是白一片,不然給她一只馬良神筆,也只能補出四不相。
過得一會,淩涵端來一壺清酒,皎然嘴裏癢癢,卻微笑擺手道,“不,我不渴,你喝吧。”大小姐是不長記性,她可不行,再灑一滴下去,小命就交代在這兒了。
“這贗品可是和原卷畫得一模一樣?”皎然看着贗品中的人物,停下筆問道。
淩涵掇了一把繡墩過來,坐在一旁圍觀,點頭道,“是呢,一模一樣。”
皎然思索片刻,照本宣科謄畫了下來。
淩涵在旁邊東摸摸西扣扣,看着皎然小心翼翼地勾勒出原來的模樣,又認真細致地将周圍一圈描補融合,覺得眼前的女子,不止貌美,還挺有才的咧。
“皎然姐姐,你好生厲害!”皎然停筆後,淩涵發自肺腑地膜拜,“幾乎和原畫無兩樣,肯定能騙過三哥哥。”
淩涵簡直要愛死這個救命恩人了,親昵地拉着皎然到一旁的雅座上沖茶。
說不得皎然也是累着了,拿起茶刷子手都有點抖,大概是适才精神、肌肉高度集中,這會兒正緩着勁呢。
兩人都松了一口氣,吃泡茶緩一緩,等畫卷風幹,便大功告成了。
淩昱進屋時,看到的正是自家那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當然,這麽形容于淩涵也是有點不公。那位驕矜的妹妹,正在給一位丫鬟裝扮的女子捏手。
有那麽一瞬,淩昱想後退踏出門檻子,看看天上的日頭,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皎然他又不是不認識,不過這事兒,也的确像淩涵能想出來的法子。
皎然知道淩昱進屋,是因為淩涵像青蛙一樣跳了起來,把她吓得夠嗆。
但淩涵随即就恢複平靜,以主子的口吻對皎然道,“纖月,你先下去吧。”
真是恩公咯。一大早的,不止獻技,還要獻藝。
皎然忙着打配合,低頭起身,默默地轉身想閃人,退到淩昱身旁時,卻被他悠悠然一句“皎然姑娘何時成我家丫鬟了?”弄得進退不得。
皎然頓時石化住。淩昱身着一身玄色暗紋胡服,頭戴金玉冠,約莫是剛下馬。
淩涵如果和皎然一樣在現代活過,可能這時候會來一句“天啦撸。”
但她不是,于是她驚訝道,“三哥哥,你認識皎然姐姐?”難怪她露餡了呢。
卻被淩昱嘲諷道,“你平日,可不是這樣跟纖月說話的。”
原來問題是出在這裏,淩涵一聲嘆氣。
皎然走也不是,動也不是,只能繼續石化,如果兩人都把她當雕像再好不過,她可以保持微笑讓人擡出去的。
淩昱環視了屋子一圈,問道,“你又弄壞我什麽東西了?”語帶無奈,毫無波瀾。
淩涵這會兒哪肯承認。眨着無辜的大眼睛道,“三哥哥怎麽總這樣想我啊,我帶皎然姐姐來品酒來着。”
淩昱冷笑一聲,為自家妹妹的智商感到堪憂。
淩昱大步走進書房,淩涵趕緊跟上,兩人站在桌案前,淩昱滿臉的“證據确鑿”,淩涵滿眼的“我清清白白。”
“我這是,這是一時興起,拿出來和皎然姐姐欣賞的。”淩涵底氣很足,不由昂了昂下巴,一臉你奈我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淩昱揉了揉眉頭,捧起畫卷,對着陽光照看,“描補得不錯,有點功夫,可惜還是被你糟蹋了。”繼而又看向皎然,“你們酒館經瓶上的小畫,都是你畫的。”
還在石化的皎然瞬間恢複人形,一邊應是,一邊踱步到書房來。
淩涵還要死鴨子嘴硬,被淩昱瞪了一眼,登時蔫了,嘴裏叽裏咕嚕道,“明明就是畫得很好啊,怎麽看出來的呀。”
淩昱看了淩涵一眼,懶得跟她掰扯。
皎然見狀,想想自己在淩昱心底的形象反正早就不咋地,與其兩邊都不讨好,不如給淩涵個臺階,便聞弦知雅意地跟她解釋,“這畫是虛白老人所作。”
淩涵瞥了淩昱一眼,點點頭,這她還是知道的,印泥在那裏印着呢。
皎然接着道,“虛白老人世代都是京城人士。”
“那又如何?”淩涵問道,這她也是知道的。
“這幅擲骰子圖裏,有五枚骰子都是六點,另一枚還在盆中旋轉。‘六’這個字,只在閩南語裏是張口音,而在其他地方,都是閉口音。”皎然指向畫卷中的人物,“你瞧這畫中幾人,嘴巴都張開,而此處已有五顆六,雖不知盆中會是幾,但按理衆人喊的必然也是六,這裏卻都把嘴巴長得大大的,這便不合常理了。”①這也是她畫到一半停筆的原因,學畫畫,除了會臨摹和精湛畫技,更重要的是細致入微的觀察。
淩涵聽完心裏無不嘆服,可還是習慣性地看向淩昱,見淩昱默認,才後知後覺自責道,“那我豈不是徹底将一幅畫毀了。”
淩昱冷哼一聲,譏諷道,“可不是,挪到山莊都躲不過你的毒手。”
淩涵氣得直跺腳,這可在外人面前呢,怎麽這麽不給她面子啊。
皎然在一旁當空氣,只覺得這兄妹有點好笑。
淩昱不理會淩涵的小脾氣,擡腳便要離開,走到皎然身邊時,卻突然停下來問道,“聽花姑說,皎然姑娘在尋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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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①:參考自蘇轼一個典故,出處真想不出來了,應該是上學時不務正業看的雜書,或是報紙雜志某個角落。
隔壁《誤嫁後我被套牢了》文案,預收求收藏
嬌萌甜軟美人×心狠手辣冷硬男主
虞昭昭被家人放在世外桃源養了十三年,養得如花似玉,嬌憨爛漫,玉面含春而不自知。
及笄歸京,花朝節得魁,一時名動京城。
可惜虞家一朝勢落,塌了半邊天。
偶得知鎮國公世子沈粲私産豐厚,富可敵國,家人決定把虞昭昭獻給病恹恹的戰神沈粲。
只待他升天,小夫人方可卷錢票走人。
虞昭昭摸着脖子:聽說戰神把人頭系在腰上當球耍……怕怕的!
家人擺手:無妨,他如今一病不起,戰神也要成死神。
虞昭昭捂住眼睛:聽聞他渾身都被射成篩糠了……醜醜的!
家人哭訴:半死人怕什麽,好過咱家門被撞成篩糠。
想起父母長輩的寵愛和養育之恩,昭昭咬牙應下了。
大喜之日,虞昭昭紅着眼睛坐上花轎。
喜樂奏鳴,道旁路人如聞哀樂:戰神加官進爵又如何,有命奪、沒命享,奄奄一息連襲爵的娃娃都造不出來,可憐一朵嬌花只能插在墳頭咯。
衆人等着笑看京城第一美人從嬌花幹枯成昨日黃花……
一年後
看客指着虞昭昭旁邊的男子:京城第一美人何時養了如此龍章鳳姿的面首?
三年後
看客:說好的戰神起死回生靠嬌花灌溉,吸人精氣,虞昭昭怎麽比嫁人前還嬌豔欲滴?
等着等着,只見沈粲把世間所有美好都捧到虞昭昭面前,又給她造了一個世外桃源……
前十四年,昭昭以為家人說的便是天理。
遇到沈粲之後,昭昭明白了,她的天地裏,最大的應該是自己。
——恰好遇見一人,願意把你裝進他的天地,任你不乖不巧,亦視若珍寶。
【小劇場】
某日,昭昭發現身上有莫名淤青,眼淚撲哧撲哧開始往下掉:難怪他們都說你在吸我精氣,我這是五髒府都被吸幹,要死了嗚嗚。
沈粲吻着她的眼睛:你想清楚,到底是誰在吸誰的精氣?
全員古代土著
先婚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