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幫理幫親
吳婷玉臉色鐵青,猛然一聲就嚎起來,撲進孟氏懷裏就不擡頭。
“怪我怪我!我不是好姐姐,竟讓妹妹厭棄了我。”
吳蓉貞冷笑不言。
戲精就是戲精,突然飙戲的能力真是令人欽佩。這可不,流淚一滴,輕言細語一撥,就能将刀子往她這頭伸了。
她做什麽還要在這無趣的吳府繼續當觀衆,讓她提前離場好了。
吳蓉貞打定主意,不說話。
孟氏也哭:“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這麽不團結,讓為娘的怎麽辦?你們這是要了我的命,知不知道!”
吳國公沉着一張臉。
原本憐惜吳婷玉的心情也被打攪了,可不是就如貞姐兒所說,這一身白衣,從頭飾到腳,全用白色的,搞不清白的人還真會以為他今日告假是府內辦喪事呢!
外面養大的就是不成體統,只會哭。
吳忠圍着孟氏娘兩團團轉:“娘娘娘,您別哭,您晚上頭疼了可怎麽辦。”
吳文極其不滿:“貞姐兒你就不能讓讓你姐姐?她可是替你在外受了十五年的苦,不懂大宅內的規矩你就不能教教她?非要如此嗎?我看玉姐兒對你就挺好,前幾日不是還把屋裏的好首飾全讓給了你!”
吳蓉貞皺眉。
果然來了嗎,從二哥吳文開始,吳府的風向逐漸倒向吳婷玉。
還未等她說話,吳敬卻是站了出來,氣沖沖罵道:“二哥你講講理,誰才是你妹妹。”
“兩個都是,我只是幫理不幫親。”
吳敬就笑了:“不幫親?你是偏幫親吧!貞姐兒說的有錯嗎?玉姐兒穿成這副模樣,哪裏有點吳府千金的模樣?再說那些首飾,你親眼見着玉姐兒派人送給貞姐兒了?我昨日還去貞姐兒屋子裏,看她房內陳設都還是去年的舊物,今天她頭上戴的珠花還是前年生辰我送給她的!”
這意思就是在說吳婷玉在說謊了!
吳文分明親口在吳婷玉屋子外面聽她說的呀,可是他的确沒有親眼看到吳婷玉的人将首飾給貞姐兒送去。
吳敬見他猶豫的模樣,心中早就猜出了幾分:“玉姐兒你說你把首飾都送給貞姐兒了?”
吳婷玉點頭。
吳敬笑:“那是母親父親補償你的,你既不喜歡,也別這樣啊,丢給你妹妹做什麽?”
“你!”吳婷玉氣得眼睛都紅了,“我沒有不喜歡!”
吳蓉貞就笑了:“那就是我橫刀奪愛?”
吳婷玉眼神嬌柔,向瞪吳蓉貞又佯裝來不起氣勢,最後只是抽泣,一言不發,讓衆人遐想。
吳敬只站吳蓉貞這頭,輕嗤:“又來這招。”
孟氏瞪他。
吳敬這才收斂。
“貞姐兒,你要是缺衣服首飾,只管跟院裏的媽媽說,玉姐兒從小不像你錦衣玉食,她在外頭吃了苦。你多寬待她一些。”孟氏跑到吳蓉貞身旁,言辭懇求。
如今娘跟二哥吳文都站她這頭了,吳婷玉低着頭,嘴角揚起一抹得逞的笑。
吳蓉貞不着痕跡将她的手扒開,神色疑惑:“娘!我這不是正在教姐姐規矩嗎?”
孟氏微愣。
吳蓉貞繼續道:“她穿成這模樣,若只是在吳國公府,這裏裏外外反正都是一家子人,也都沒什麽。可若是在外頭呢?若是同親王府有宴會,喜宴,就她這樣?穿着一身白過去?這不是惹人嫌嗎?還有宮宴呢?萬一惹了太後姑母不悅,吳府上下還能安枕無憂?”
孟氏突然就不哭了。
她竟沒想到這一層。
“那你也不能奪了你姐姐的首飾啊,你這讓她多委屈啊。”
“誰說姐姐的首飾在我那兒?”吳蓉貞繼續裝糊塗。
孟氏這回徹底懵了:“你姐姐的首飾不在你那兒在誰那兒?”
吳蓉貞低頭不言。
吳文也楞了,畢竟這件事是他捅出來的。玉姐兒不是派了她房裏的丫鬟将那堆首飾給貞姐兒送去了。
難道真如吳敬所說。
她在騙他?
吳敬冷笑:“貞姐兒房間就那麽大,母親若是不信,派身邊媽媽去查探,事情真相如何盡數可知。”
孟氏扯了扯吳婷玉的衣袖,眼神責問。
見吳蓉貞臉上全無懼意,神色淡定,吳婷玉也有些迷茫了。難道是小翠獨吞了那些首飾?
不可能啊,那丫鬟沒這個膽子啊!
“要……要不,娘您派個媽媽去妹妹房內查看?”吳婷玉嬌滴滴地建議。
孟氏臉色驟變。
這外頭養大的女兒也太不懂事了,姑娘的閨房能随便讓人搜的?若這件事傳揚了出去,吳國公府豈不被人笑掉大牙!
前幾日的風波都未平,想到外頭對吳婷玉的流言蜚語,孟氏突然對這個女兒有股子厭棄之感。
不成體統,失了體面。
吳國公也沒了好心情,怒道:“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夫人下去給玉姐兒找個管教婆子學學規矩,貞姐兒也不小了,有些宮規也該學學了。”
吳蓉貞沒有注意到吳國公說的是“宮規”。
祠堂內衆人的目光跟心思都放在吳婷玉身上,對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妹妹,一言難盡……
唯獨吳護注意到吳國公的言外之意,他冷漠的眸子凝視吳蓉貞。
吳蓉貞只覺得一道寒冰似的視線往她身上投來,令她渾身血液頃刻間凍結。
好冷。
待她回頭看向吳護,那道緊盯着她的視線卻消失了。
吳護神色冷峻,卻是目光平視前方,一個餘光都沒給她。
難道是她看錯了?吳蓉貞心中疑惑。
待她回自己院子,路上卻遇到了吳護。
吳護的院子在吳國公府朝最北邊兒上,院落偏僻,很少人往那邊去,而吳蓉貞的院子卻在最南邊,是吳國公府最佳地理位置。按理說,兩人殊途,不該在她回院子的必經之路遇到吳護才是。
“三哥哥……”
吳護依舊冷冷地看她。
吳蓉貞內心忐忑:“您這是……出門有事?”
她只能想到這個理由了,否則真的無法解釋吳護為什麽會出現在這。
他們可不同路啊!
這裏倒是離府宅大門挺近的,也許他只是想出門,碰巧遇到了她吧!
“吳蓉貞。”吳護冷漠看她,“你可長點心吧。”
吳蓉貞怔然片刻,回過神後,吳護已經離開,只留她一個遠去的背影。
……
吳護離府後,徑直往郊外的一個屋子趕去。
夜已深,郊外一間茅草屋靜落在田野間,寂靜無聲除蟲鳴聲外,整個莊子像睡着一樣。
吳護輕輕推開老舊的門,門板發出吱呀的聲音。
屋子裏漆黑一片。
“我來了。”吳護靜坐在一處,輕聲道,“最近宮裏有什麽動靜?”
屋內突然燈火照亮,燭光搖曳,細看,屋內從房梁到角落都站着人,黑壓壓的制服穿在身上,竟比黑夜還深沉。
一道尖細的嗓音響徹屋內:“都出去。”
話音落,幾道影子瞬間移動,屋內除了那人與吳護,再無其他人。
“宮裏一切正常。”那人順道挨着吳護坐下,“你家呢?”
“家?”吳護只覺好笑,“我早在十五年前就沒了家。還是說吳府吧。”
那人沉默片刻,拿起茶壺,給他倒茶。
伴着倒茶的水流聲,吳護輕描淡寫:“沒什麽大事,吳文派了一隊人前往谷城。”
“去做什麽?”
“殺人。”
“殺誰?”
“康家。”
那人倒茶的手突然頓了片刻,一個力沒收穩,茶杯水滿,茶水往外溢出來。
吳護看了他一眼,端起那杯茶徑自喝起來:“那丫頭不是吳府千金,真的千金流落在外,吳文那厮最是陰狠,心窩子裏有這股氣不發洩出來,怎麽對得起他血風流的名號。”
那人沒有說話。
“你在顧慮什麽?”吳護皺眉,“這是好事,等康家人死絕了,那丫頭就握在我們手上了。”
那人依舊沉默。
吳護接過茶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舉止優雅,整個人似與黑夜同生,就那樣靜靜地等他回複。
良久,那人最終嘆了口氣,道:“家破人亡,孤獨終老,這樣的人世間只我一個就夠了。”
吳護冷笑:“你別後悔,那丫頭可是關鍵。”
“去吧。”那人揮揮手,屋內燈火盡滅。
吳護坐了一會,掏出火折子,又點燃屋內的蠟燭,屋裏空蕩蕩,除他,再無他人。
他的眼神注視着這間茅草屋,冰冷的眸子像被融化般,流露出少有的溫柔。
“娘……你且在天上看着,孩兒會幫你報仇。”
……
吳蓉貞回院子後,百思不得其解吳護那番話是何意。
是在提點她?還是警告她?
想了半宿,她卻在床上翻來覆去,困意全無,翌日,她起床時,眼下一片烏青,精神頭也不好。
秋月從院口急匆匆而至,神色焦急:“小姐不好了,那位來找茬了!”
那位,指的自然是另外一個院裏住着的吳府小姐吳婷玉。
吳婷玉雖為姐姐,但身材卻比她嬌小許多,見吳蓉貞輕飄飄的眼神俯看她,有些惱:“妹妹可知道我昨日抄了整整一夜的女則?”
吳蓉貞只覺好笑:“我為什麽要知道?”
吳婷玉被一噎,半天說出話來,轉了轉眼珠子,又開始打感情牌。
“好妹妹,是姐姐哪裏沒有做好嗎?怎麽覺得你這麽讨厭我。”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搞砸了她的及笄之禮,搞砸了她前世的安穩人生,害她慘死,她即使不想複仇,還不能讓人讨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