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蛻變

吳蓉貞也學着吳婷玉的模樣,眨眨眼,慥慥嘴唇:“好姐姐,是妹妹哪裏沒有做好嗎?怎麽讓你這麽誤會我。”

秋月在一旁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見下人都笑話她,還是吳蓉貞院裏的丫鬟,吳婷玉氣紅了眼,左右旁邊沒外人,她冷哼:“你跟我想的很不一樣。”

原以為吳蓉貞是吳府嬌養的小姐,什麽都不懂,癡傻一個,極好騙。

可哪知道她這般難纏,簡直油鹽不進。

“怎的?不裝了?”吳蓉貞懶懶地靠在躺椅上,春風在一旁打着扇,她眯着眼,今兒陽光有些刺眼,但曬得身上暖和和的,她極喜歡。

“說吧,要怎麽樣你才肯離開吳府?”

吳蓉貞瞥了眼吳婷玉,輕嗤:“你怕了?”

“怕?我怕什麽?”吳婷玉提高了聲量,掩蓋心虛,“從康家出來那一刻,我就決定要奪回屬于我的一切。這是我的爹娘,我的哥哥,不是你的!你只是個外人,你知道嗎?”

外人外人外人!

吳蓉貞聽膩了這個詞兒。

前世他們喋喋不休地說她是吳府的外人,讓她滾出府,如今聽到這個詞,她心裏莫名充斥着恨。

突然睜開眼,吳蓉貞從躺椅上站起,凝視吳婷玉。

吳婷玉被她眼神吓到,朝後退了幾步:“你想幹什麽?別忘了這裏是吳府!”

“那你也記住了,這是我的院子!”吳婷玉淩厲地看她,邪邪道,“你說要是從我院子裏擡出去一具屍體,會不會再一次成為京城上下飯後談資?”

“你、你……”吳婷玉驚恐地看她,差點窒息。

吳蓉貞自嘲地笑了。

上輩子,京城上下傳吳府二小姐狠辣惡毒,這話不就是從吳府裏傳出去的。說什麽,每一日都有新鮮的丫鬟屍體從她院裏擡出去。

還有甚者,謠傳說她的美貌都是靠吸食小丫鬟的鮮血維持。

這一樁樁,一件件,不都是她偉大的姐姐杜撰的?

如今竟知怕了?簡直好笑!

“記住,我是不是吳府的二小姐全由我心情,但我卻是你惹不起的人。”

吳蓉貞不想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浪費時間,回了房,關了門。

“好好好!”吳婷玉咬牙切齒,低頭,臉上露出猙獰的笑,“那就看看誰笑到最後!”

算算時間,吳文派出去的人應該動手了,不知等吳蓉貞得知康家滿門皆被屠,會是怎樣的表情。

吳蓉貞對吳府的一切都不在意,她只想抓緊時間趁着還在吳府,還在京城,找人打聽前世那個男子是誰。

她都想好了,現下她的小金庫大概有兩千兩銀子,到時候給恩人一千兩,全報了上輩子的埋葬之恩。

只不過那人看起來像是達官顯貴,不知道會不會覺得一千兩銀子不夠報答?但她也沒有更多銀子了。

正當她耷拉腦袋,神色沮喪時,秋月向她禀告近些日子派人在外面打聽蕭将軍的一些情況。

果然如她所想,根本探聽不到任何消息。

別說蕭将軍府的舊人了,就是與他相熟的人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市井之內皆流傳的是他如何叛國,如何罪惡滿盈。

秋月不解:“那樣的一個大壞蛋,小姐您打聽他做什麽?”

吳蓉貞瞥了她一眼:“如果有一天,京城上下老少婦孺皆傳你家小姐為人惡毒,毒婦一個,你如何做想?”

“誰敢?!”秋月立刻炸毛。

吳蓉貞搖搖頭,不言語。

她雖不了解前朝的事,直覺上卻覺得那個蕭将軍可能并不是像衆人口中傳言的那副模樣。

可她都打聽不到任何消息,又如何找尋恩人在哪兒。

線索在這一刻就斷掉了。

見她嘆氣,秋月縮縮腦袋:“小姐您忘了蕭将軍還有一個後人嗎?”

“不是說蕭氏一族都自盡,無一人幸免?”

秋月鄙視她:“小姐啊,自從你成了二小姐,你怎麽變得遲鈍了?不是還有蕭皇後嗎!”

被秋月一提,吳蓉貞立刻精神抖擻。

對啊!當今皇後就是蕭将軍的嫡女!正正經經的蕭氏一族後人。

如果這世間真的存在那個人,蕭皇後一定知道他的下落。

如果她沒記錯,前世蕭皇後就是在她被趕出吳府的那段時候因病去世了。至于蕭皇後的死,後人衆說紛纭。

有人說她是因為五年前那次産子血崩大傷了身體,結果皇子還沒保住……自那以後,蕭皇後的身子每況日下,一日不如一日。

還有人說是蕭将軍那個惡棍在地府閑的寂寞了,想讓他唯一的女兒下來陪他,果真狠心……

還有人說什麽前朝皇室在天有靈,在皇宮裏的滾魂野鬼天天凝視蕭皇後,讓她良心不安,肝氣郁結,徹夜難眠,最後扛不住了,就去了。

各種離奇古怪的說法,吳蓉貞卻是一個都不信。

在她印象中蕭皇後是個好皇後,卻在她每次入宮時,從未見過帝後一起出現,相反,卻總能在蕭皇後身旁看到一個人——顧廠公。

顧公是皇後的寵臣,有人曾謠傳,說他們之間有暧昧,也因此,皇後十分不得皇上喜愛,導致帝後離心……

太後卻是很喜歡蕭皇後,每每吳蓉貞同孟氏入宮,太後都會人前人後待皇後十分親熱,俨然一對親母女。卻對皇後寵愛宦官這件事,閉口不言。

這關系亂得很,也怪得很。

“不好了!”春花突然推門而入,神色慌張,“小姐,康家那邊出事了!”

……

吳蓉貞握着那張帶血的銀票,神情恍惚。

什麽叫康家那邊的莊子遭到強盜的洗劫,村子裏無一人生還。

什麽叫府衙派了人前去調查此事,卻無果?

康家一家人住在谷城,那既不是邊境,也不是偏遠的荒蠻之地,吳蓉貞哪怕沒有去過谷城,也知道那邊國泰民安,周邊連大山都沒有,哪裏來的藏在深山裏的土匪?府衙派人去尋兇,還絲毫線索都沒有?

這不可能。

這是有人蓄意為之,蓄意行兇!

難怪前世她死了都沒康家人前來給她收屍,難怪她不想回康家卻也從未見到康家一人前來吳府找她……

如果康家人都死絕了的,自然不會有人記得有她的存在!

她前世還曾埋怨康家人狠心,還慶幸自己待在吳府是對的。

她真傻!

眼淚泛了出來,吳蓉貞抱着那張還未來得及送出去的銀票,顫抖着身子,只覺頭腦一片空白,呼吸都變得困難。

春花不知怎麽安慰,只跟着她哭。

小姐這一生都過得順遂,可從及笄之禮後,這份順遂就變得十分艱難。

這時,門口來了人,是吳婷玉院裏的小翠,說是來送禮。

秋月不耐煩:“又來送些金銀首飾,然後再去夫人那邊告狀,來一個栽贓陷害?我們院裏不缺這個,請回吧!”

小翠抱着一盒東西,面露猶豫,但想到上次那件事就是她辦得不妥當,已經很令大小姐不滿了,這次不能再辦砸了,否則她真怕吳婷玉随便給她找個小厮嫁了,換個更伶俐的丫鬟在身旁。

壯壯膽,小翠将吳婷玉教她的話重述了一次:“我家小姐說了,二小姐不收下這份禮,怕是會悔恨終生。”

說罷,也不理秋月的反應,将木盒放在地上,離開。

“這小賤蹄子!”秋月氣得跺腳,無他法,只能将木盒拿給吳蓉貞。

打開那木盒,裏面果然不是什麽金銀珠寶,吳蓉貞卻在見着裏面的東西時臉上瞬間變色。

木盒突然落地,裏面的糠米落了一地。

是殘糠。

秋月瞪圓了眼:“那院子是什麽意思?送來這殘糠,是知讨好小姐不成,改為羞辱了?”

春花趕緊拉秋月出去,不讓她打擾小姐。她神色也變得複雜起來,看來那院子裏的那位,不是個省油的燈,才來吳國公府沒幾日,就掀起腥風血雨了。

看來康家的滅門,大小姐在其中肯定摻和了。

這吳婷玉也是夠狠心,康家對她有養育之恩,她卻絲毫不念舊情……

屋內只剩吳蓉貞一人,她安靜地坐在木椅上,如同一座雕塑,紋絲不動。

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房內油燈都快燃盡,屋內光線變得有些暗沉。

秋月在門外一臉焦急:“晚膳都未傳,這身子哪裏受得了?春花姐姐,要不要進去添些油燈?”

春花白了她一眼:“你敢你上。”

秋月縮縮脖子,她自然是不敢的。

從小到大,她從未見到小姐這副模樣,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卻安靜地令人害怕。

二人在門外焦灼地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門卻突然開了,春花秋月二人詫異地擡頭,卻見吳蓉貞神色平靜地站門前。

“小、小姐,您沒事吧?”秋月有些慌。

吳蓉貞就笑笑:“把屋子裏收拾一下。”

春花點頭,卻見吳蓉貞要出門,她愣了愣:“都這麽晚了,小姐您這是要去哪裏?”說着就要陪她一起出門。

“不用。”吳蓉貞臉上依舊帶着笑,看不出一絲悲傷,“我去去就回。”

片刻就不見吳蓉貞身影。

春花朝屋內看了一眼那滿地的殘糠,微微失神。

小姐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