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開戰

“去查,将那造謠之人給雜家查清楚!”一出鳳禧宮,顧廠公勃然變色,繼續大發雷霆。

小凳子跟了顧廠公最久,深知他睚眦必報的性子,特別是但凡事情與皇後娘娘沾親帶故,顧公一定嚴懲不貸。

他領命:“師父您放心,徒兒一定将此事弄得一清二楚,将那造謠人祖宗十八代全了解了。”

顧廠公白了他一眼,嗤笑:“甚好。那你便再替雜家做件事。”

“師父您說。”

“刨了他祖宗十八代的墳。”

小凳子:“……”

這、這有點五行缺德啊。

吳國公府女眷已經好些時日沒有出府,對各府的拜帖也是能拒則拒,可那各種賞花帖,品茶帖,品書帖跟什麽似的,還沒完沒了了。孟氏拒了又拒,可她們繼續往吳府送。

笑話,外頭都對吳國公府兩位小姐好奇得要命,誰不想有這個殊榮能請到吳府兩位小姐前來府中,好将京城裏頭這些日的謠言一問究竟。

是以,各府夫人小姐繼續争先恐後,絡繹不絕給吳國公上拜帖。

“這樣下去可不行。”孟氏看到桌上堆積如山的帖子,當機立斷,從座椅上起身,往府中兩位小姐的院子走去。

吳婷玉與吳蓉貞這一日都在賞花,亭子裏放着糕點茶水,丫鬟在一旁打着扇,惬意得緊。

自康家那事後,這還是吳婷玉第一回 在府裏頭見到吳蓉貞,她樂得看好戲,要是吳蓉貞再整日躲在房裏不出門,她還這拿她沒轍。

瞧着吳蓉貞氣色不佳,倒真像是被這大病好生折騰了一番。世人都說病弱西子,可沒人知道那女子病弱可不是長久之象,她在康家莊子的時候可是見着好多村子裏的女人因為大病丢了性命的。

若心煩的事再多一些,想必更能成為吳蓉貞的催命符。

吳婷玉趕緊壓下心中的竊喜,她假意關心:“妹妹這是怎麽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吳蓉貞知道她的把戲又來了,但她如今卻是願意陪她演下去。

她佯裝詫異,伸手摸了摸下巴,憔悴一笑:“是嗎?”

“可不是嗎?”吳婷玉內心冷笑,語氣卻十分溫柔,“再瘦下去妹妹可就沒個人形了,是有什麽憂心的事藏心裏頭嗎?大家都是姐妹,你大可跟姐姐我說說。”

我一定笑着看你哭。

“那便好。”吳蓉貞虛弱地笑笑。

吳婷玉一怔,好什麽?

“這羽國從開國那日起,國風以瘦為美,姐姐竟不知嗎?當今聖上後宮中全是這樣的病嬌女子,民風也如此。越是清流顯貴人家,越是好這一口。”似是想到了什麽,吳蓉貞捂了捂嘴,一臉歉意,“是妹妹的錯,忘了姐姐是從鄉下來的,姐姐莫怪。”

吳婷玉臉色立刻不好了,她黑着臉,心裏恨不得弄死吳蓉貞,面上卻還要跟她裝作親熱姐妹。

吳蓉貞自顧自地品着糕,喝着茶,她才不管吳婷玉心中想什麽呢。你既然敢對康家動手,也別怪我冷血無情!

握着茶杯的那只手,用力過猛,茶杯被捏碎,碎片劃傷了手心。

“小姐!”秋月驚呼。

正巧着,孟氏趕來,就看到了這一幕。

畢竟是她親手帶大十五年的女兒,她頓時就白了臉,焦急地沖到吳蓉貞面前,将她抱在懷裏:“貞姐兒!你的手!”

孟氏手下大丫鬟蓮花趕緊派人出府,拿了吳國公的帖子去宮裏請太醫。

吳國公府這幾日十分平靜的日子被打破,府內下人人心惶惶,滿花園的丫鬟婆子在鵝卵石上跪了一地。

“娘,娘……女兒沒事……”吳蓉貞蒼白的臉好不容易擠出一個笑容,剛說完這句話,她便倒在孟氏懷裏,暈了過去。

這下吳國公府上下真的亂套了。

吳敬直接從書院策馬趕了回來,吳戰也從軍營告了假,吳忠也跟着吳國公一起回府,就連尋常都見不着人影的吳護都回了府。

只是唯獨不見吳文。

但大家都着急吳蓉貞的病情,也無人注意到吳文沒有來。

“沈太醫,小女究竟如何了?怎麽會突然暈倒?”吳國公撓心撓肺,在屋裏踱步。

沈太醫把完脈,醫女收起銀針給他研磨開藥方。

“不是大事。”沈太醫寫完方子,将方子上字跡吹幹,遞給吳國公,“照這方子抓藥,一日一副,連續喝一月,切記不可中斷。”

吳國公拿了藥方,趕緊派人去抓藥。

吳敬卻是急得不行:“太醫,我妹妹從小到大身體健康着,如今怎麽會突然生病了?”

沈太醫看了他一眼,心中想這人真是莽漢,嘴裏卻耐心解釋:“人乃凡夫俗子,哪有不生病的?吳小姐從小不生病就能保證長大了不生病?”

吳敬被他繞了進去,怔然許久,沒說話。

吳蓉貞正好這時候醒了,只是沒睜眼。

她不知沈太醫是不是察覺到她也醒了,只見他又意味深長道:“這人吶,還是孩子心性好。不操心,不記恨,不多想,自然就不會生病了。還是孩子好,孩子好啊……”

沈太醫走後,吳蓉貞慢慢睜開了眼,她見孟氏還坐在床頭用帕子擦着眼淚,幾位哥哥也待在她房裏,吳國公端過下人送上的藥,親自給她送了過來。

她特意看了眼吳婷玉,見她雖保持着大家閨秀的坐姿,一本正經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背影卻看起來僵硬無比,一張假裝憂慮的臉,配上清澈無比的眸子,倒真的有點像十分關心她的模樣。

假意咳了兩聲,吳蓉貞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心肝兒!你醒了!”孟氏率先抱住吳蓉貞。

吳蓉貞心中微微動容,畢竟孟氏養了她十五年,她當初也是真的把她當做親生母親的,可……

“娘,我,我這是怎麽了?”她佯裝頭暈,伸手扶了扶額。

吳敬罵道:“你還能怎麽了?你這是病了!可是擔心死我們了!”

“快些先別說你妹妹了,讓她先把藥喝了。”吳國公搶聲道。

吳戰想了想,接過那碗藥:“這藥碗燙的很,爹,還是我來吧。”說着,輕輕吹了下那燙人的藥,估摸着溫度差不多了,舀了一勺,一口一口喂給吳蓉貞喝。

若他在這副模樣被軍中将士看到,肯定都要吓掉大牙,甚至都懷疑是不是活見鬼。平日裏糙漢粗魯的吳戰,吳副将,對妹妹竟有這麽柔情的一面。

吳忠就在一旁細心地囑咐吳蓉貞醫囑,方才是他送走的沈太醫。

吳護沒有說話,但臉上的冷淡之色稍稍了許多。

他們一衆人,圍着吳蓉貞,跟她說笑,逗她開心。吳敬還不忘數落她:“太醫說了,你就是愛亂想,你瞎想什麽呢?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們一家人永遠不會變的!”

吳蓉貞回他一個笑。

永遠不會變嗎?那可不一定。

再看了眼吳婷玉,她聲音虛弱:“姐姐,你怎麽一臉不高興呢?”

衆人目光全落吳婷玉身上,她尴尬地笑:“妹妹說什麽呢,你沒事,我不知道有多高興。”

吳敬冷哼一聲:“今兒個你跟我妹妹說了些什麽?讓她又是手受傷,又是被氣暈了。”

帶着潛意識的想法,吳敬率先給吳婷玉定了罪。

吳婷玉簡直要哭:“冤枉啊!四哥哥,您這是說的什麽話?她是你妹妹,我就不是了嗎?沒有像您這樣偏心的……”

說到後面,她嬌滴滴地泣淚,梨花帶雨,澄澈的眸子沒骨頭地瞪向吳敬,怎麽看怎麽柔弱。

吳敬也怕了她這副模樣,頓時啞口無言。

孟氏這會兒想起來另一個女兒了,又去抱住吳婷玉,嗔道:“都是妹妹,哪裏能厚此薄彼,四哥兒快給玉姐兒道歉。”

吳敬不服。

吳忠卻朝他瞪眼:“娘讓你道歉,老四你做什麽呢。”

“我又沒錯,一直都是她欺負貞姐兒,還不能讓我說句公道話啦?”吳敬也急了。

吳婷玉埋頭在孟氏懷裏,不起來,眼淚打濕孟氏的衣裳。

孟氏有些怒,板着臉訓斥:“老四,向玉姐兒道歉。”

吳戰打圓場,笑了笑:“哪裏有哥哥向妹妹道歉的,娘,不然算了吧。”

“算了?”孟氏兒子多,女兒卻少,哪裏肯算,她目光看向吳國公,“老爺,您說今日這事怎麽辦吧。”

吳戰噓聲。

吳敬也不說話了。

吳忠也看向吳國公,大夥兒都在等吳國公的決定。

這時,吳蓉貞又猛然咳嗽了起來,她這一波,咳得聲嘶力竭,恨不得将心肝脾胃腎都咳出來,小臉皺巴巴,慘白得惹人心疼。

吳國公注意力全在這個女兒身上,哪裏還記得回什麽話。

“貞姐兒,你哪裏不舒服?來人,來人!快去傳太醫!”

吳蓉貞輕輕攔住他:“爹,我沒事的。我就是覺得愧疚,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主動離開吳府了,可能姐姐就不會這樣不開心。還惹得吳府上下不齊心,讓娘跟哥哥發生争執,貞兒真的好自責!不如爹娘還是放我回康家吧,我,我怕待在府裏礙着姐姐的眼!”

說罷,她也掉淚。

這段時日,她将康家被滅門的事藏在心裏頭,一字不提,春花秋月想開解她,她卻裝作渾然不在意,實則早就肝氣郁結,裏子裏生着病,這才能順暢地同吳婷玉吃個茶的功夫,在孟氏趕來那會兒,恰好暈倒。

白蓮花嘛,有人天生就會,但就只許你會,還不許別人學了?

偷偷擡眼瞥了眼面色慘白的吳婷玉,吳蓉貞低下頭,嘴角輕揚。

她知道這第一場戰争,她贏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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