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兩位皇後?
吳婷玉屋裏。
今兒個她心情大好,丫鬟拿了鳳仙花瓣給她敷指甲染色,那雙微微粗糙的手,這幾日被昂貴的羊奶、牛奶護理得白白嫩嫩,不出多久時日,便是旁人也分辨不出,就是這樣的一雙手,從小做農活,做家務。
想到往昔,吳婷玉徒然變色:“外頭那些謠傳平息了嗎?”
這幾日,京城裏不知怎麽回事,到處傳言吳府大小姐排擠二小姐,更有甚者,說吳大小姐為人醜陋不堪,最是令人厭惡,賴在吳家不走,吳家沒轍,憐惜她才是親生的女兒,這才勉為其難,收留她在府。
小翠唯唯諾諾:“小姐……”
“喊大小姐!”吳婷玉淩厲地看她。
小翠直接給她跪下了,自從上次她幫大小姐将首飾送給二小姐,這事沒辦妥以後,大小姐怎麽看她都不順眼,甚至懷疑她是二小姐的親信,還揚言要将她賣給人婆子。
“大小姐……”
“行了,下去吧!”吳婷玉皺着眉,一臉嫌棄。
嘴裏半天都吐不出什麽東西,狗奴才,真沒用。
小玉趁機讨好,給吳婷玉遞上燕窩,伺候她食用。
吳婷玉這才心情稍稍順暢。
“大小姐,我早就注意到小翠跟二小姐經常眉來眼去,誰知道她們心裏的小九九?那小翠肯定不靠譜。”
吳婷玉輕輕擡眼看她。
小玉繼續讨好:“左右小翠是我們屋裏的人,還不是大小姐一句話的事。您別為了個賤人傷神。”
這話倒也是,她現在可不是什麽平民農家女了,她可是吳國公唯一的女兒。
不,唯一的親生女兒。
只是若能将吳蓉貞趕出府就更好了。
似猜出了吳婷玉心中所想,小玉轉轉眼珠,道:“想必二小姐已經知道康家那邊的情況了,現在指不定悄悄躲在哪個地方哭呢,俗話說趁她病,要她命,越是這時候,越對我們大小姐有利。”
吳婷玉吹了口瓷勺,讓燕窩熱氣消散些,一口一口吃着,這可是上等的金絲燕,外頭人想吃都吃不到。
“是誰說我想要她的命了?”她撩起眼皮,盯着小玉。
小玉一個激靈,忙道:“大小姐最是心善,這等事就交給奴婢做就好了,只需您靜候消息。”
吳婷玉低頭繼續吃着燕窩,并不答話。
小玉額頭冷汗直冒,但自從決定從二等丫鬟往上爬到一等丫鬟那一刻開始,她就抛去了一切善良體面,只要能往上爬,做什麽都可以。
什麽惡人,什麽作奸犯科,她都不在乎!
“外頭謠傳大小姐的那些話,如果是從二小姐的嘴裏說出來的呢?”
吳婷玉停下手中動作,正眼看她。
小玉又建議:“大小姐之前送給二小姐的那堆首飾是奴婢整理的,裏頭有件首飾奴婢記得清清兒的,二小姐既然收了,那就只能怪她命薄。”
“什麽東西?”
“一串紅手串。”小玉重複,“珊瑚手串。”
……
吳蓉貞大晚上不在屋裏,也不知去了哪兒,幾個小時還未歸。
秋月快哭了:“要不我去禀告夫人?”
春花反對:“不行!現在不一樣了!”
畢竟小姐身份尴尬,若是孟氏知道她是為了康家這樣傷心,指不定要怎麽多想呢。
現在康家都沒了,小姐若是離了吳國公府,在外頭可真的就無依無靠了。
“那我去找四哥兒!”秋月急道,“這樣下去可不行,天都要亮了。”
“不行!”春花拉住她。
秋月急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樣才行?春花姐姐,小姐若是出了什麽好歹……”
“不會的。”春花目光灼灼,堅定無比,“小姐不會的。”
她的小姐,外表雖然柔弱,讓人看着像一個可以随便欺負的小白兔,但她自小同她一起長大,她知道小姐的內心十分堅韌。
就如那磐石的蘆葦,柔可克剛,堅韌不摧。
她的小姐,絕不會想不開,也不會做傷害自己的事。
“小姐!”秋月差點失聲尖叫。
吳蓉貞纖細的身段,背着清晨羸弱的晨光,從遠處走來。
她臉上挂着笑:“好餓,快給我弄些吃的來。”
春花一愣,趕緊跟上:“小姐想吃什麽?我讓廚娘給您留了你最愛吃的馬蹄糕……”
秋月也在左右,幾番猶豫,想詢問吳蓉貞一晚上去了哪兒。
吳蓉貞吃着春花剛熱了送上來的馬蹄糕,梳洗後,就準備躺床上補覺。
“不管今天誰來,只回複一句,我身體不适。”
叮囑完後,她輕輕閉眼,睡得鼾熟。
康家被滅門,且還死不見人,這件事在京城裏都沒幾個人知道。
畢竟,谷城那小地方,誰知道是哪裏?
還有康家?早就被人遺忘的一個家族,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百姓,哪裏還記得他們是誰?就更不會有人關心康家的死活。
京城上下最近被另外一則流言萦繞。
傳言吳府小姐賢良淑德,出生那日天邊揚起一道鳳鳴,吉祥之征。
百鳥來賀,百鳳回巢。
這都是形容吳府小姐的鳳凰命的征兆。
可馬上就有人疑惑,這指的是吳府大小姐吳婷玉呢,還是吳府二小姐吳蓉貞?
還有人也跳出來,罵他們傻。
說這天子已經有了一名皇後,還是大名鼎鼎的蕭皇後,如何再娶一名皇後?還出現一名鳳命的女子?真是荒唐!
皇上的長子,如今也才将将會走路,尚是孩童,別說長皇子尚未被冊立為儲君,縱然他就是儲君,也不可能娶一個跟他母親一樣年齡的女子為後吧!
愚民愚民,愚不可及!
可縱有駁論壓制,可這則流言還是如同雨後春筍,瘋狂滋長,俨然人為已經控制不住。
“這是怎麽回事?”
很快,驚動了宮中,顧廠公在皇後宮裏大發雷霆,訓斥手下辦事不利,竟弄出這樣的謠言。
手下哪裏還惹顧廠公這尊大佛,人前人後他被人敬稱一聲“顧公”,掌管着羽國東西兩廠,宮內禁軍,國之動脈。
他輕輕擡手,就能令朝堂上下動蕩不安,他輕輕皺眉,就能讓朝堂官僚瑟瑟發抖,他輕輕擡眼,就能讓皇上放下身段來讨好他。
這樣一個傳奇之人,宮裏宮外無人不羨慕他的地位,雖身為內監,但那又什麽關系?
能爬到如今這樣的地位,一二人之下,萬人之上。
就這樣一人,還與皇後之間傳言暧昧不止,甚至宮內有人竊竊私語,說皇後五年前小産,就是因為顧廠公不悅,不喜,不想,皇後這才咬咬牙,不要了那肚裏孩子。
那也是蕭皇後唯一的孩子。
沒了。
她這一生都沒了孩子。
可皇上依舊保顧廠公,全然不顧宮裏的流言,不僅如此,太後對顧廠公也是贊不絕口,十分寵愛。
在男子看來,顧廠公如今的地位跟身份,就是他們的奮鬥目标。
沒有命根子又如何?學顧廠公一般,收養個姘頭的兒子,等老了為他送終。
蕭皇後一臉祥和,對顧廠公招了招手:“動那氣做什麽?過來,讓我看看你。”
宮婢內監趕緊避退,輕輕關上門。
顧廠公坐在蕭皇後身旁的椅子上,面有薄怒:“那群作死的人,等雜家挨個将他們碎屍萬段。”
蕭皇後皺眉,拉過他的衣袖:“整日整夜喊打喊殺,累不累人?”
旁人說不得顧廠公,蕭皇後卻說得。
聽她這般說,顧廠公這才收斂殺意,低聲喃喃:“那也得拔了舌!”
“顧澤。”
顧廠公知道她這是真的動怒,笑了笑,不再說那事,反而将衣袖反過來,裏面的繡竹圖沾着血跡,還有幾根線浮了出來:“娘娘,您瞧,這真是白費了您的心意。奴才整日去那污穢之地,這竹神都鎮壓不住我這邪神。”
“知道還整天往裏面鑽?”蕭皇後臉色稍不好,端起他的衣袖,仔細看了看,心想得讓青花去拿些金絲線來,修好這袖口,還得好幾日,還有這血漬,也得仔細着清洗。
青花輕輕扣門,端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顧公您來了?”她臉上笑得如同一朵花,見皇後娘娘跟顧廠公這般親密,臉上沒有絲毫意外,反而十分尋常,“娘娘老早就讓奴婢備了好茶,您吃些茶再走?”
顧廠公今日前來本就只是為了宮外的流言,然後就是這次幫皇上辦案數月未歸,怕皇後娘娘擔心。
如今事情既然都交代托了,他也不留了,揮揮手:“下次吧。”
言畢,便踏着流星大步離開了鳳禧宮。
見他走後,蕭皇後臉上的祥和之色也消失,她臉上又恢複平常所見的冷淡,青花見怪不怪,她倒了杯茶水給皇後,然後退到一旁。
眼角餘光瞥到蕭皇後一個人孤零零地端坐在桌案前,舉手投足之間優雅非凡,白皙又纖細的手端着茶盞,一口一口品茶。
這麽多年來,蕭皇後只有在顧廠公前來鳳禧宮時,臉上才會露出活人的神色,待顧公一走,蕭皇後的心也如冷寂了般,活着,也是個活死人。
可分明在很久很久之前,她活得猶如一顆炙熱的太陽。
青花眼底慢慢濕潤,她低着頭,餘光不敢再觸碰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