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
“請問是趙香雪小姐麽？”電話突然響起了，躺在床上，剛被吵醒的她，有些惱怒地接起了電話。
“是的！什麽事？”話語中猶自帶着微怒的語調。
“今天下午北府路發生車禍，你的媽媽趙雅茹女士不幸在車禍中遇難，現已送到市第一醫院，還望你及早過來！”
“你說什麽？”
電話裏再次重複起剛剛的話語，她的耳邊轟隆隆的一陣陣發響，仿佛天地都裂開了，她的心泛起一陣刺骨的冷，仿佛誰将冰冷的水直直潑向她的心口。
從床上爬起來的她甚至連衣服都沒有換，僅穿着一件單薄的睡衣，奪門而出，直奔向醫院。
醫院裏，急救中心門口，靜悄悄地沒有一絲人氣，那死寂地沉默沉沉地将她淹沒，沉悶地讓她喘不過氣來。門前，急救中的牌子高高豎立着，閃爍着鮮紅色的光芒，她的心緊緊地被揪起，懸挂在半空中，遲遲不得落下。
長長的死寂沉默之後，刺眼的紅芒突然消失了，過道裏陰暗的仿佛沒有月亮沒有星子的黑夜，明明是豔陽高照的下午，過道裏是那樣子的陰冷，森寒。燈熄滅之後，緊接着緊緊閉着的門打開了，一個個穿着白衣的身影逐漸遠去，寂靜的走廊裏回蕩着嗒嗒的腳步聲。
“趙小姐，你媽媽去了，還請節哀！”溫柔的話語回響在她的耳邊，聽在她的耳中卻如寒冰一樣冷硬，她端坐在過道裏的塑料椅子上，仿佛有一只大手沉沉地将她壓在那裏，絲毫不得動彈。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站起身來，身子僵硬地遲遲邁不出那早已冷如寒冰的腿腳。她呆呆地站了一會兒，雙眼空洞，無神，蹒跚着冷硬的腿腳，像個行屍一般，晃晃悠悠地走進急救室。
手術臺上，媽媽冰冷的身體靜靜地躺在那兒，就像睡着了一樣安詳，她趴在手術臺上，将腦袋緊緊貼在媽媽的胸口，往日那溫暖的懷抱如今已經只餘下澀骨的寒冷，往日嘭嘭跳動的心髒如今只餘下死寂的沉靜，往日那樣鮮活的音容笑貌恍惚還在眼前如今只餘下滿是血污的清白的臉蛋。她趴在媽媽的胸口，淚水一滴一滴從紅彤彤的眼眶中掉落下來。急救室裏，安靜地只剩下簌簌掉落的淚水聲，仿佛這個世界只餘下她和媽媽。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護士叫醒了哭暈過去的她，将她送出了醫院的大門，她如行屍走肉般游蕩在街上，耳邊回蕩着嘟嘟的喇叭聲，商店裏朗朗的叫賣聲，人群的哄鬧聲。她的眼前走過一對一對親密的情侶，走過一對一對和諧的母女，她們嘴角的笑容，晃花了她通紅的眼，即使沒有了媽媽，這個世界依舊如故，可是她的世界卻轟然倒塌。
她就這樣游蕩着，一步一步晃晃悠悠地游蕩着，也不知何時來到了家門口，這條熟悉的路，她和媽媽曾走過許多許多遍，往日的歡喜，往日的笑容，依稀還浮現在眼前，可是物是人非，她的媽媽如今正躺在冰冷的床上，睡着了，再也不會起來了。
媽媽你怎麽就丢下我走了呢？我該怎麽辦？
打開門，屋內的種種依然是這樣子的熟悉，她走到窗前，打開窗，窗外不時簌簌地下起了圓圓的雪粒子，一粒一粒，晶瑩剔透，砸到身上有微微的疼，本是豔陽高照的下午，轉眼便是陰冷的雪天，烏黑黑的雲朵沉沉地壓在半空中，沉悶地就像壓在她的胸口一樣。轉過頭，這才發現往日溫暖的小窩，如今黑洞洞地仿佛噬人的怪獸，她呆呆地瑟縮在牆角，緊緊地抱着雙腿，久久不曾動彈。
接下來便是長長久久的冰冷以及麻木，久遠到她好像覺得大概自己是要死掉了吧，迷迷糊糊的依稀聽見耳邊響起溫柔的話語，她費力地睜開眼，朦胧之間好似看見了閃閃發亮的美麗天使，跟媽媽一樣的眼，跟媽媽一樣的鼻，跟媽媽的嘴，跟媽媽一樣溫暖的懷抱，是遠去天國的媽媽回來了麽？她緊緊地抓着媽媽的衣角，沉沉地睡了過去，睡夢中，那樣的溫暖一直一直萦繞在她的身邊，她緊緊皺着的眉緩緩松開，露出好看的笑容，猶自帶着一股少女的嬌氣。
清晨，雪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了，被烏雲遮擋的太陽終于露出了久違的臉蛋，一束束耀眼的光照耀在皚皚的白雪之上，整個世界一片亮堂堂的刺眼，就連香雪那原先有些陰暗的小房子裏都亮堂堂的。
香雪迷迷糊糊地摸了摸手，緊緊拽在手裏的衣角不知何時已經松開了，手裏空蕩蕩的，她緊張的睜開眼，半坐起身，環顧四周，房間裏空蕩蕩的，除了她，沒有任何人。她失望地閉上了眼睛，直直倒回床上，心裏是泛起一陣落寞，嘴巴裏仿佛吃下了黃蓮，泛起一絲絲的苦，終究只剩下她麽？5歲爸爸媽媽離婚，爸爸和哥哥遠遠地離去，那一天她記得依然是個雪天，厚厚的雪，層層疊疊的，将爸爸和哥哥的遠去的身影重重遮擋住，模模糊糊地消失在風雪中。那一天她哭了很久很久，如何都阻擋不住卯足勁往下落的淚珠。而相依為命的媽媽，如今也離開她了麽？這個世界孤單單的只剩下她一個人，絕望的淚水泛濫在她的眼中，簌簌的滴落在床單上，瞬間濕了一大片。
“小雪，起床吃早餐了！”溫柔的聲音出現在門外，緊接着是房門開啓的聲音，她擡起頭，愣愣地望着門口，朦胧的淚眼中，出現了一個高高的穿着可愛的粉色圍裙的男子，雪白的肌膚，烏黑而又濃密的發線，跟媽媽一樣的鼻子，跟媽媽一樣的嘴巴，跟媽媽一樣的眼睛，她知道那是她的哥哥，5歲時離開的哥哥，如今這樣鮮活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她貪婪地望着他的容顏，瞪大雙眼，一時舍不得眨動。
“這是怎麽了？”他揉了揉她的頭，溫柔而專注地望着她，嘴角泛起柔和的笑靥。
“哥哥，真的是你麽？”她激動地從床上跳起，撲進他高大的臂膀間，雙腿高高擡起，緊緊盤在他的腰間，她抱住他的脖子，心裏是那樣的歡喜，一時間，連媽媽逝去的陰霾都消失殆盡。她是那樣的歡喜，以至于像當年一樣，這樣子跳進他的懷裏，甚至抱着脖子，低下頭一口親在他的嘴上，唇邊泛起薄荷的清香味，她猶不自知，她早已不是當年5歲的小女孩，而他也不是那個5歲的小男孩。
他的臉上泛起陣陣的酡紅，粉嫩地像初放的桃花，粉粉的，漸漸加深，如同夕陽下的晚霞，紅彤彤的，他的腦子裏仿佛有一股血往上湧，昏昏漲漲的，臉上帶着羞澀的笑，真是既愉快又折磨，心裏泛起一種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快活。她的唇甘美芳香依舊，那樣的美好讓他沉迷，無法自拔。10多年後再次相見的她，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輪廓，陌生的氣息，這般致命地深深吸引着他。
“哥，我好想你！”她的雙腿依舊盤在他的腰間，一扭一扭地搖晃着身子，向他撒着嬌，一如記憶中的往昔，這麽多年下來，她似乎依舊如故。
他緊了緊托在她臀下的的手臂，往上提了提，頂着一張酡紅的臉蛋，眼神甚至有些微微的迷離，眼眶中閃耀着動人的水漾。而視線在他腦袋之後的她卻絲毫沒有發現哥哥的異樣，依舊歡喜的如同幼小時。
一股上湧的血氣沖的腦袋暈乎乎的，身體甚至将要脫離控制，他快速邁動修長的腿，迅速将她抱到桌前椅子上，放開緊緊托着她臀部的雙手，匆匆地沖向廚房，帶起一陣風，空氣中飄蕩着一陣急促的說話聲：“我去廚房端菜！”
“呼~~~呼~~~呼~~~......”快速逃到廚房的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試着将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緒調整回來。那迷離的水光漸漸消失在眼眶中，臉上的紅暈一點一點漸漸消散，他拍了拍胸口，捧起櫥櫃上精美的菜肴，放到她的面前。菜不多，只有4個，都是她愛吃的。
她歡喜地端坐在桌前，心裏暖融融的，雖然媽媽去了，但是他回到了她的身邊，是的，她還有親人，她恍惚有聽見他說過，會永遠陪在她的身邊，媽媽已經走了，她不想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形單影只。
“哥哥，你會永遠陪着我麽？”她的大眼鏡閃閃的，滿是期待地望着他。
“當然！快吃飯，冷了就不好吃了。”他撫摸着她的頭，毫不猶豫地說。
她好歡喜，心裏漾起蜜糖一樣，甜絲絲的。
“小雪，我帶你去我那兒吧，以後我來照顧你！”他撫摸着她的頭，充滿磁性的嗓子述說着溫柔的話語。
“這是真的麽？我好開心！”她歡快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撲撲倒他的懷裏，歡喜地有些忘乎所以，忽然眼角瞥過遠處牆壁上的一大片照片牆，媽媽在照片上安安靜靜地對着她微微的笑，她眼角的歡喜瞬間淡去，仿佛一盆涼水從頭倒下：“可惜媽媽不在了！”她的話語裏充滿落寞。
“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你還有我！”他緊緊抱着她，心裏一揪一揪地疼痛，她看起來是那般的虛無缥缈，就怕一松手，就會随風遠去。
她擡起頭，望着他，那雙跟媽媽一樣的眼睛是那樣的溫柔，瞳孔中倒映着她的影子，這樣專注地望着她，恍如她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寶貝，她因為媽媽的離去而變得落寞的心漸漸充實起來，她還有他，他說過會永遠陪着她的，她不會讓他走開的，她已經沒有媽媽了，不管如何，都不會放他走，她會緊緊地拽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