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五）
晚上，直到下課，香雪依然還在回味樂隊的演奏，她很遺憾自己不懂音樂，不能參與其中。她很想學，但臨近高考，并沒有這麽多的時間可供他揮霍，就不了了之了。總之上學的第一天對她來說算得上比較愉快的吧。
而送香雪去上課的相惜呢，這一整天幾乎都在魂不守舍中，仿佛幾千只螞蟻在心上爬，總是擔心她會不會不适應，會不會被人欺負等等等等，恨不得跟在她的身邊做伴讀。終于熬到晚上，早早地就驅車趕來，等在了校門口。
晚上，放學的時候，天很黑，校門口的路燈是昏黃色的，很暗，來去的人并不能清晰地看清楚臉面。天氣很冷，終究還是早春，夜晚的溫度并不高，寒風吹過，是刺骨的涼。寧相惜穿着厚厚的絨毛大衣斜靠着汽車，等在路邊。他的嘴中含着一支煙，火紅色的煙頭在昏黃的燈光下一閃一閃的亮。
香雪出校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他看到她走出校門，馬上将煙頭按到車上放的水晶煙灰缸中，對着她溫和的笑。煙灰缸中已經壘起好多根煙頭了，也不知他等了多久。這是香雪第一次看見他吸煙，在她面前，他幾乎從不吸煙，就連家中也絲毫不見煙味。
“哥，等很久了麽？你就晚點來嘛！”她牽起他的手，冰冷冷的，想必是寒風中等了很久了。她的心微微有些疼，很是舍不得他挨凍。
“我剛來沒多久，第一天上學還好麽？還習慣麽？有沒有被人欺負？有什麽委屈就告訴哥哥，咱可以換個地方念，就是不上學也沒事兒。”他很是緊張。
“哥，我很好，倒是你，手動這麽冷了。”她有些責怪地看着他。
“呵呵，沒事兒，咱回家！”
S市的晚上依然是燈紅酒綠的，路上來去匆匆的車輛極多，街上游蕩的行人也是極多的，很是熱鬧，這個時間段，夜生活剛剛開始。
在學校的時間，因為忙碌，總是過得那樣的快，轉眼就已經到細雨紛紛的季節了，天空總是連綿不絕地下着細小的雨，成天灰蒙蒙的，有些憋悶，還很潮濕，有一種擺不脫的粘膩的感覺，無端讓人心情都變的壓抑、沉悶，天氣倒不是很冷了。這些天，香雪和許潔已經混得很是熟了，許潔已經上升為她在S市最要好的朋友，偶爾兩人也會相約一起去逛逛街。和安成志等人相處得也算不錯，每天在學校裏的時間，除了上課，就是去聽安成志他們練歌。聽得久了，很多歌，她都能哼唱，但是因為沒有經過系統的練習，音其實并不是很準，不過，因為聲音很好，唱起來還是不錯的，雖然樂團的人并不滿意，總是挑各種缺點，但是香雪自己還是挺滿意的，只要好聽就好了，準不準對她來說關系并不大，她畢竟不是搞音樂的那塊料。
這天是媽媽離開的第一個清明節，香雪再次回到了一個多月前離開的這座小縣城，當然相惜依然陪伴着她。如今，只不過短短一個多月，他經營的那家酒店裏，幾乎所有的員工都已經知道，她們的老板是個愛妹如命的哥哥，他總是要為妹妹的各種事情擔憂，甚至連清明這麽大的節日，都抛開工作陪妹妹了。
小縣城依然是當初離開的樣子，老舊的城區，牆角長着厚厚青苔的白牆黑瓦，路是久遠的水泥路，已經退成了蒼白的顏色，有粗糙的沙子裸露在外，一粒一粒的，夾雜在細小的裂縫之間。車站門口，紅褐色的鐵欄杆之外，有踩着人力三輪車的車夫熱情地拉着生意，一輛一輛雜亂地停在站門口的三輪車，紅色的蓬蓋，綠色的坐板，仿佛鮮豔的旗幟，飄揚在空中。
從車站到墓地不遠也不近，香雪他們是坐車站門口的三輪車過去的，這種古樸的三輪車，在S市是見不到的。那裏只有班次密集的公交車以及黃色或者是藍色的出租車，這次回來，看到這樣子老舊的三輪車，讓她感觸甚是深刻，仿佛一個少小離家的孩子回到家一般，有一種別樣的親切。
只是一個多月不見，媽媽的墓邊已經長出了手指一樣長的小草，稀稀疏疏的幾根，在微風中搖頭晃腦的，很是有精神，香雪沒有去拔，即使是草兒的陪伴，總是比媽媽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要好吧，至少她是這麽覺得的，況且來年綠蔭成片，總是比光禿禿的裸露着黑色的泥土要更加美觀。不久前栽下的長青樹依然是那時的摸樣，看不出有長大的跡象，樹木的生長比起草兒來說總是那樣慢，那樣慢。香雪将一束白底帶粉的百合放在了媽媽的墓前，這是媽媽生前最喜歡的花。花是相惜買的，包裝很精致的一束花，映襯着墓前黑白色的照片，仿佛增添了一絲鮮活的顏色，媽媽的神情依然那樣柔和，跟哥哥如初一致的溫柔，香雪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相惜，跟媽媽真的好像好像。
她們并沒有在墓前停留很久，很快就離開了。因為這個小縣城交通并不方便，當天回明顯是不可能了，她們打算找個酒店，住一晚，明天回。因為是清明，酒店的客人并不少，找了好多間都已經是滿當當的了，說起來這個小縣城的酒店還真不多，只有少數的幾家，那些廉價的旅館倒是不少，但是被褥上盡是一塊一塊的黃，間或有一點點黑色的小黴斑，聞起來有一大股濃濃的煙草夾雜着黴味。相惜在看了房之後着實吓了一大跳。他自己就是開酒店的，還從未見到過環境差成這樣子的店。他們兩沒敢住，只好再去找尋找其他有空房間的酒店。所幸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找了好幾家之後，終是找到了一間還剩有一個單人間的酒店，兩個人擠擠将就着過一晚不是挺好的麽，還省錢，這是酒店前臺的服務員在了解兩人是兄妹之後說的。
微微有些沉默的尴尬，在猶豫了一小會兒之後，相惜還是定下了這間房，因為後面已經有客人在問還有沒有空房間了。今晚他們倆不得不睡一張床了，天意總是有些弄人的，至少對相惜來說是這樣子的。
房間倒是很幹淨，地板是白色的大理石，被褥也是純白的，一眼望去就覺得很白很幹淨，只不過浴室是玻璃房，且并不是磨砂玻璃，透過那層厚厚的透明的玻璃，能清晰地看見裏面的事物，香雪微微有些遺憾，看來今天是不能洗澡了，雖然現在的天并不很熱，但是來回跑總是會出一些汗的，不洗掉，身上有一種黏膩膩的感覺，仿佛穿上了一層厚厚的盔甲。
晚飯是在外面吃的，在香雪很喜歡吃的一間小面館，面是手工拉面，很是勁道，湯用的是骨湯，濃濃的很香，配着番茄、酸菜、茭白、千張、牛肉煮在一起，聞着就讓人忍不住想流下口水。
雖然是小縣城，市場并不繁華，晚間卻有不錯的一條夜市街，很是熱鬧。一整條街上大概有幾百米，擺滿了各種小攤子，有賣衣服的，賣首飾的，賣玩具的等等等等，尤其是有一家燒烤的攤子，那味道更是一絕，都已經上過小縣城本地的報紙以及電視，生意非常之興隆，周邊圍滿了争相購買的顧客。香雪費了老大的勁才擠進人堆裏，買了一大快餐盒燒烤。相惜站在一邊，有些手足無措，依稀記得小時候他也會在這些小攤子上買零嘴，買小吃，可是搬到S市後，似乎這樣子的生活已經離他遠遠的，再沒經歷過，這會兒也無從應對。
“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香雪靈活地從人堆中擠出來，一手将盒子遞到寧相惜面前，顯而易見的她以前肯定沒少這麽幹。
盒子裏有兩串烤肉，兩串藕片，兩串年糕，兩串茄子等等，很多種類堆了滿滿一大盒，俱是兩串的，這會兒香雪一只手裏已經捏着一串綠油油的青菜，提在面前，用牙齒一根一個的往串着的竹簽上拔下來，吃掉，串着的青菜挂在竹簽下面，一滴滴地滴着油水、醬水。相惜不由吞了一口口水，有些無措地拿起一串烤肉，開始細細品味。長大以後他還是第一次站在街頭吃東西，別有一番風味，雖然很是別扭。當然在當晚逛夜市的人看來，一個穿着筆挺的西裝的男子站在街頭吃燒烤，也着實是一件驚悚的事兒。
逛完夜市，兩人就回房間了。香雪往床上一滾，被子一蓋就睡着了，甚至外套都沒有脫。一天的來回奔跑，她着實很累了。相惜望着她精致美麗的睡顏，心中很是糾結。他那樣喜歡她，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呆在她的身邊，擁她入眠，可是上天為什麽讓她是他的妹妹？他到底做錯了什麽，讓上天這樣懲罰他。将來有一天假使她跟別的男人結婚、生子，他想象不出瘋狂的他究竟會錯出多麽癡狂、無法挽救的事，或許他會殺了他吧？亦或是拖着她一起下地獄？他望着她，漆黑的眼中一片深情，仿佛平靜中孕育着最猛烈的暴風雨。
他甩了甩腦袋，将腦袋中亂七八糟的念頭趕開，解下外面的西裝外套，躺上了床，睡得離香雪遠遠的，他怕自己瘋狂地失去控制，在她面前，他引以為傲的控制力顯得那麽脆弱不堪。終究是累了，僅過了一小會兒，他就沉沉地進入了夢鄉。或許是春天的夜晚依舊有些冷吧，睡在一邊的相惜不知不覺就将身子滾到了香雪的邊上，将身體鑽進香雪蓋着的暖和的被窩中，不知不覺伸手将她摟在懷裏。
夜深沉，窗外漆黑的夜空中，有星光閃爍，明天應該是個大晴天吧，總算是暫時告別了綿綿的陰雨。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