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他要找的人,必然還在彼處!

青光現,劍鋒涼,血飛濺,夜色明。

一劍虛空,一劍劃過三人喉嚨,血管破裂,血沫噴出。

師亂的劍向來快而無聲,無聲卻準。屍體上的頭顱被鋒利的劍刃劃去一半,暗中襲擊之三人幾乎沒有經過多少時間便已氣絕倒地。鮮血瞬間迷亂人眼,而師亂的眼神卻從未停留在那三人身上。她宛如孩童般用漆黑無瑕的眼瞳盯向天涯孤子,在光罩破碎的同時,腳步毫不停留身法一瞬已是人影消失不見,尚滴落鮮血的劍刃在黑夜中劃過半道弧光,所有之一切的發展,竟是讓人目不暇接!

天涯孤子脊背涼汗,手腕一疼,緊接着背後一冷,有劍尖隔着衣物刺了過來,霎時入膚三分。

但是師亂卻忽然記起了什麽,怔了怔,慢慢地,扭頭看了地面一眼。

她人僵硬住了,劍也并未再刺下去。

天涯孤子突然出聲輕笑,縱然滴血的手腕顫抖握不住花占,而笑聲依然詭異地愉悅。

這時月早已西沉,天色暗藍,已有光線能夠隐約照亮四周。

遠處隐約有雜亂腳步聲傳來,師亂眼眸神色變幻,倏然收回長劍,身形突兀地再次現身天涯孤子身前。

“你在算計。”師亂面無表情,眼眸漆黑無光,帶稚氣的面容如孩童天真,語氣卻是冰冷殘忍:“你……在誘我殺人!”

地上血流成河,被劍鋒削去半個腦殼的屍體已看不清面目,卻能看到衣着。兩名道者,一名儒生,衣飾雖無華麗卻也精致,這——不該是暗殺死士的身份。

風突然寂靜,靜到能聽見遠處聲音。

雜亂的腳步已然接近,中間嘈雜,似是呼喊着誰人之名,繼而枝葉被唰地撥開,猛然一聲驚叫,是終于有人尋到此地。

“大長老!那是大長老的兵器!”“啊……大師兄!”“是吾派掌門,掌門呀!”

悲恸,憤怒,刀劍齊刷刷出鞘,十數雙噴火之目光同時望向師亂。

師亂手中的劍,卻還在緩緩滴落鮮血。

09、沉淪挽命魄飛霜

吃飯睡覺打BOSS——師亂原本以為自己這次中原之行就該如此簡單,比如尋找阿娘茫茫無期之途中收拾收拾幾個壞人,改改北域見不得人的壞名聲,再向中原正道靠攏一點點……可她卻沒想到事實正好相反。

風很冷,透着天際劃破黑暗的晨光,更讓人感到沁心之冰涼。師亂靜靜站在原地,目光一眨不眨面對身周群情激動的中原武者,劍鋒猶在滴血。

地上再次躺上幾具率先攻擊的屍體,一劍封喉,不帶半點滞礙的動作讓旁觀者心中發寒。天涯孤子不知何時隐去身形,血流滿地的修羅場上,只餘師亂一人。

劍指地,劍芒随着動作緩緩轉動。

師亂忽而開口:“我做錯了什麽……”

四周沒有回答,只有被震懾過後的騷亂逐漸升起,喊殺聲漸漸擴大,最後蔓延到所有人:“殺!”“殺了這個妖女!”“替同門報仇啦!”刀劍之旋風,在熹微晨光下奏起無法挽回之哀歌,是憤怒,是被煽動的憤怒,縱然有個別人驚覺這樣有些不對,但大勢已起,誰能阻擋?!

在場的,原本是來自五湖四海中原各大門派之精英。一方面因查明公開亭一紙懸賞之真相,一方面則負有探查素還真之生死之職。原本師亂劍下所殺只是貪圖懸賞而來的零散江湖人,但這一次,最開始所死之三人已是涉及中原武林之核心。

罪,無可恕;亦無從辯解。

一邊倒的殺戮随着劍光一次次無情揮灑而蔓延起恐懼。師亂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深刻感覺到,原來自己所練之劍當真是殺人劍法,快速,準确,每一次收割性命只會帶起最少量的鮮血,而屍體已在腳下堆積越多。流淌的鮮血浸透泥土,滲入附近小溪,将水面染成微微淡紅,但殺戮并未休止,而是越趨向瘋狂。

铛!一柄白羽扇突入,竟是扇轉當場擋下一招劍式,“各位請冷靜,先住手……”這名白衣書生衣衫多出劃痕,試圖轉身勸阻這場戰鬥,可惜微弱的聲音很快便被淹沒在厮殺之中。師亂面色平靜,揮劍再次帶走身後一人性命。

殺紅了眼。

——這裏怎會有人肯聽她解釋?還不如……就此殺個幹淨!

心念一變,師亂稚嫩的面容上漸漸浮起天真笑容,宛如游戲,足下踩着無人可辨識之步伐,飄渺無蹤,而劍意愈寒!

血,幹涸又浸濕,溫熱的血液濺滿一身。

長劍一出即收,也漸漸在劍刃上堆積起擦不去的鮮紅。

人越來越少,最近瀕臨恐懼而試圖奔逃,但人的動作怎能比劍的速度還要快!慘叫,哀嚎,師亂充耳不聞,唯有臉上笑容越顯天真,就仿佛多年前,她第一次殺人行動失敗,被對手之門客團團圍住,面臨絕境之時的狠心絕情。

所謂殺戮——天涯孤子,你便是想要讓我重溫這一幕嗎?

‘生命的意義,便是在于結局之死亡。’暗處樹蔭,天涯孤子八忏擡眸輕聲喃喃,漆黑無光的雙眸中閃過炙熱之火芒:‘吾始終覺得,立足殺戮之中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啊……’

又是三具屍體倒下,血泊浸濕鞋底。

師亂擡頭環視四周,天真微笑着,目光漸漸注視向側面所剩最後三人。

一名白衣書生,在最初阻止未果後,便再未參與戰鬥。他伸手堅定按住身旁重傷掙紮之同伴的肩膀,那是一名使用笛中劍黑發俠士,正用仇視的眼神盯視過來。師亂記得,這人似乎與自己交過手,原來竟然沒有死麽……兩人身後還有被護住的全身發抖的年幼門人,看裝束應該是與黑發俠士同門,這少年大約是初出江湖,稚氣未脫的臉上天真混合着恐懼,随着師亂漸漸前進的步伐,而不由自主往後退縮。

這種天真,大概是不同于師亂臉上的天真了。

師亂眨眨眼,緩緩走向這三人,劍刃一路滴血。

“妖女!若有來世,吾杜龍吟一定要殺了你,替衆同道報仇啊——”黑發俠士掙脫未果,喘着氣胸前傷口不斷流血,怒目而視咬牙道。“杜兄!”白衣書生急忙替他點穴止血,目光複雜地注視向緩緩行來的師亂,忽然輕聲嘆口氣:“青女姑娘何必如此,若是素賢人得知,又會作何感受……”

這句話他仿佛說得無意。

其實書生已暗中緊張地握住身側白羽扇,所幸,對方之腳步果真如他所料般頓了頓。師亂若有所思地停下腳步,低頭看着一地狼藉的鮮血。

寂靜,風停止,氣氛一時壓抑。

就在這時被擋在二人身後的少年仿佛終于承受不了這份壓抑,猛地從黑發俠士身後沖出,臉上混合着恐懼和猙獰:“妖女我要殺了你啊!”手中笛劍一轉,混合音律,劍刃赫然由玉笛中抽出。師亂怔忪擡頭,已是被這突然爆發的少年襲入身前一寸,笛劍就這樣深深沒入少女之心口,有血猛然飛濺而出。

“生兒!”黑發俠士杜龍吟一聲驚痛:“不可——”

但突遭襲擊,師亂下意識手中長劍已然揮出,硬生生半空轉向,以劍柄敲暈身前少年。“啊……姑娘!”白衣書生驚呼一句,卻是看見師亂心口處所插的那支笛中短劍,當下轉手同樣敲暈自己神情激動傷口再次崩裂的同伴,起身上前一步,卻又遲疑停住。

那一劍正中心口,似無所救……但眼前少女,為何分明還是活着的?

心口刺入魂魄的疼痛喚醒師亂之神智,她以劍拄地,踉跄一步半跪,說不出是胸口之劍創還是先前強行逆轉劍招導致氣息錯位之內傷更嚴重,師亂眉頭一皺,驀然拔出心中那柄短刃,伸手入懷摳了一會兒,悶哼一聲從傷口中摳出一角碎銀。

笛劍鋒利,正中胸口,卻是恰好刺在懷中這角銀子上。想起碎銀來歷,不知為何師亂神情又是怔了怔,低頭看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想了想,無比認真地将沾了血的銀子慢慢放在昏迷的少年身旁:“江湖很危險。”

“得了銀子……快點回家去吧……”師亂輕嘆,低聲認真道。

風,倏然而靜。一道宏大佛氣突然由天際降落,沐浴着清晨的陽光,金色佛者再次踏足這片溪水樹林,肅然目光環視一瞬,随即凝視到樹下一處被利刃削斷的風鈴上。風鈴破碎,原有六翼,此時半數墜入泥土。

小溪潺潺,水流混合鮮血,讓水面看起來宛如鍍上朝霞。此時空氣比之昨日更添幾分冷肅,以及樹林內部所透出的血腥。

梵天一頁書再不遲疑,拂塵一揮一步渡過溪水,身形晃動霎時進入樹林——

樹影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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