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重回醫院縫針時操刀的醫生還是那個袁老頭。他明顯是對查道嘉有印象，嚴肅的表情裏暗含了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年輕人就是麻煩。”
“……”
“不過你也是厲害，”袁老頭的縫合動作很利落：“都成這樣了還有心情撸一發，我敬你是條好漢。”
“……”感情他剛剛忍痛解釋了半天是全都白解釋了是嗎？！
簡仁那個賤人也在一旁說風涼話：“道嘉你也不必太傷心。這件事側面說明了你個人魅力多驚人啊，連蚊子都忍不住想幫你口。”
“……”
他真的很想手撕了這個賤人。
怎麽自己自從被他纏上之後就這麽倒黴？簡仁這家夥是上天派給他的煞星嗎？！
他栽過一次就怕了。栽在阿武手上那次他記得很清楚，所以他現在懷疑袁老頭是不是也是簡仁唆使的，還有那只倒黴蚊子肯定也是跟簡仁站一隊的。
他覺得自己現在是有點疑心病。他甚至懷疑蘇哲都已經被簡仁收買了。
這麽說不是空口無憑的。蘇哲那家夥跟簡仁的交情不算深，但每次提及那個賤人的時候他都是幫簡仁說話。這是什麽情況？這明顯是叛變革命的情況。
蘇哲當然不服：“我只是實話實說。憑我和你的關系，我總不會害你。”
查道嘉瞪他一眼。就算和他全然沒有關系，但自己前幾天蛋疼得要死要活的時候也不見他安慰，風涼話倒是毫不吝啬成噸成噸地往自己這裏砸。生理上的疼痛已經消失了，心理上的創傷卻是永久的。現在“蘇哲”兩個字，在他看來就是一個大寫的“不要臉”。
蘇哲當然明白他在想什麽，笑了一下之後就沒再說話。适逢此時電梯門打開，查道嘉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給來人騰出位置。進來的那人客氣地笑笑，簡單向電梯裏的兩人打了聲招呼，然後順手關上了電梯。
這一笑不要緊，查道嘉突然發現，這人長得真他媽不錯。
電梯上下不過幾秒鐘的時間。蘇哲和查道嘉從電梯裏走出來的時候查道嘉還不忘回頭望一眼。蘇哲的地盤他熟，就算全公司上下那麽多人他不是各個都認識，但是自己看上眼的那幾個總歸會有些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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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哲，剛剛電梯裏那個，”查道嘉開口：“是新來的？”
“哦，那個啊。前一陣子人事部的Lily不是嫁給一個外地的老板辭職不幹打算去做全職太太了嗎，那個人是新招進來補她的缺——”漫不經心的蘇哲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來，表情似笑非笑：“你他媽不會看上人家了吧？”
“你這是什麽反應啊？”查道嘉不滿：“我怎麽就不能看上人家了？”
蘇哲輕笑一聲，随即邁開步子：“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也不怕簡仁再收拾你。”
“我——”查道嘉被結結實實地噎了一下，不禁又惱火起來：“姓簡的算老幾。”
“姓簡的不算老幾，”蘇哲慢條斯理地開口：“可他現在是你男朋友。”
“哈？男朋友？”查道嘉不怒反笑：“也就他自己那麽認為。”
蘇哲打開辦公室的門：“我也那麽認為。”
“蘇哲！”
“別每次都喊那麽大聲，我年紀輕輕的還沒聾。”
“是是是，你不是聾，”查道嘉冷笑：“是瞎。”
“瞎的是你吧。”蘇哲進門之後脫下外套挂在一邊：“簡仁對你那麽好你都看不見，剛剛那個是什麽貨色都出了名的還能入您老的法眼。”
查道嘉眉毛一挑：“沒想到你還挺八卦。”
蘇哲只一笑：“聽不聽？”
“有屁快放。”
“其實也沒什麽。小夥子人挺好，有能力，有才華，有抱負，有野心，就是做事太不擇手段了一點。他在以前的公司做的挺好的，晉升得也很快。”蘇哲頓了頓：“快得都有點不太正常了。”
“你的意思是潛規則？”
“也差不多了。”蘇哲坐下來：“他所屬的分公司負責經理聽說是個雙性戀，家裏有老婆孩子，外面也不忘偷吃。正好麽，一個需要前途一個需要有人陪，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話不能這麽說，”查道嘉不服：“萬一人家是真愛呢？”
蘇哲瞥他一眼，在電腦上找了一會兒找出一個類似于企業宣傳手冊電子版之類的東西，把查道嘉叫過來，在電腦上一大版照片中找出一張指了指：“這是那個分公司經理。”
“……哦那還真不是真愛。”
蘇哲的表情憂郁了一瞬。他替這個分公司經理的長相而感到深深的惋惜和同情。
“而且有傳言說他根本就是個直男，根本不是這個圈子裏的人。其實想想也是滿可悲的，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只是各取所需，跟嫖娼也沒什麽區別了。”
“喲喲喲，”查道嘉冷嘲熱諷起來：“不愧是結了婚了人，思想覺悟就是高，都知道談感情了。”
“怎麽，你覺得這樣好？”
“有什麽好不好的。我們的圈子跟你的不一樣，我的直男先生。同性戀的婚姻都是不合法的。”查道嘉彎起指關節敲敲桌子：“命好的能找到伴的才幾個？就算這麽巧找到了，你能打包票保證他們能走到最後？”
蘇哲沉思：“你就真的那麽不願意接受簡仁？我也是搞不懂，你明明以前經常說簡仁是你喜歡的型，現在人家主動你又是這種态度。”
查道嘉冷笑一聲：“蘇大爺，你還是在商場混的。簡家和查家的關系怎麽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問你，你覺得簡仁做了這麽多是為了什麽？”
“如果就是單純就是為了你呢？”
查道嘉冷哼：“扯蛋。”
沉默了幾秒鐘，蘇哲抄起桌面上的文件夾在查道嘉臭到不行的臉上輕輕拍了拍：“好了好了，在老子的地盤別擺這種臉色給老子看。”
查道嘉手一甩把蘇哲的胳膊甩到一邊：“滾，老子這張臉帥得能給我掙上一口飯吃，別給我弄壞了。”
“我知道。”蘇哲笑着收回文件夾：“你查道嘉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不要臉。”
“……你才不要臉！”查道嘉咬牙切齒地拽起蘇哲的衣領：“說話這麽欠揍，找幹啊？”
蘇哲把他的手扯下來：“第一，我對你沒興趣。第二，我是為你好。”
“為我好？你是為簡仁好吧？”
“不要那麽別扭，做人要懂得珍惜啊年輕人。興許你今天想要的東西沒有珍惜，到了明天後悔就來不及了。”蘇哲難得這麽八婆：“簡仁喜歡你，你也喜歡簡仁，在一起就好了，別想那麽多。我相信簡仁接近你不是有目的的。”
“他喜歡就能把我整得這麽慘？”說起這個查道嘉就來氣：“他連老子的蛋都敢割！”
“他那也是沒辦法啊。”蘇哲明顯是在強忍着笑意：“你這麽在外面胡來，他也沒其他的辦法。”
查道嘉梗了一下。雖然蘇哲的話很有道理。
但是無時無刻都要裝逼的精神需要他查道嘉大無畏的勇氣堅持貫徹。
“我什麽時候在外面胡來了？”
蘇哲微微一笑，指了指手腕上的手表：“五分鐘前，李彥。”
查道嘉“切”了一聲：“李彥哪位啊？”
“剛剛在電梯裏遇到那個。”
查道嘉不說話了。
“怎麽樣？”蘇哲一臉等着看好戲的表情：“家花和野花，選哪個？”
查道嘉抓起桌子上的文件夾就往蘇哲臉上甩：“他媽的兩朵都是你們家的！”
“好啦好啦，生什麽氣嘛，不跟你鬧了。”蘇哲接住文件夾之後開始工作：“中午吃什麽？”
“随便。你請”
“又是我？”蘇哲有些好笑：“查道嘉你是被我包養了？”
查道嘉“切”了一聲：“憑我這張臉連一頓飯都換不來？”
“換是能換來，什麽檔次就說不準了。”
查道嘉把臉湊了過去：“你看我是什麽檔次的？”
蘇哲微微一笑：“中午跟我去職工餐廳吃鹹菜。”
雖說蘇氏的職工餐廳飯菜還不錯，但這也不代表查道嘉願意在這裏吃飯。他嬌生慣養慣了，先不說別的，那種自拿自取吃完還要自動交回餐盤沒人伺候的就餐方式他就不習慣。
查道嘉黑着臉用筷子戳戳餐盤裏的米飯。
坐在他對面的蘇哲夾一口茄子塞到自己嘴裏：“查少爺你倒是吃啊。”
查道嘉嘴撇了撇：“你倒是不嫌棄。”
蘇哲輕笑一聲：“就你架子大。”
“對對對，哪有人比得上我們蘇總平易近人，”查道嘉白他一眼：“當年為了泡妞裝無業游民跟人家跑去地攤吃兩塊錢一碗的馄饨，誰有您老豁得出去。”
“那算什麽，當年我還替人家扛過煤氣罐呢。”
“……”查道嘉被噎了一下：“你這張嘴，不去天橋下面說快板真是演藝界的一大損失。”
“承讓承讓，”蘇哲吃完自己碗裏的面條：“今天的雞蛋面味道不錯，我再去打一份。要不要我順便替你打一份？”
“不需要。”查道嘉沒好氣地說：“你以前不是不愛吃面嗎，怎麽突然頓悟了？”
蘇哲只一笑：“對胃好嘛。我都一把年紀了，比不上你們年輕人身體好。”
查道嘉不耐煩地揮揮手讓他趕緊滾蛋。
蘇哲起身，恰好旁邊一個女人走過，兩個人猝不及防撞了個正面，那人手裏的湯撒了一地。所幸人沒摔倒，衣服沒濕。兩個人互相道歉之後，蘇哲就先放下碗去找拖把了。
好巧不巧，一個人路經這裏，沒注意地上的湯一腳踩了上去，在一灘湯漬上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
查道嘉本來不想管，可那人就趴在自己腳邊，無動于衷未免有些太沒人性。沒辦法，他只能站起來去扶那人一把，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那人一邊道謝一邊狼狽地爬起來，果不其然衣服上滿是湯水，形象不能更糟糕。
站起來的時候查道嘉愣了一下：“你是——”
“哦，在下人事部的李彥。您是查道嘉查先生吧？我認識的。我的手上全是湯……”那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就不跟您握手了。”
查道嘉雖說不是這個公司的職員，但但凡出席一定有蘇總陪着的人物，全公司當然都會認識他。
“衣服全都濕了……”李彥一臉的懊惱：“下午還要上班……”
“沒有換洗衣服嗎？”
李彥苦笑：“沒。來上班誰會帶換洗衣服來。”
查道嘉想了想：“如果不嫌棄，我那裏有幾套衣服留在辦公室，先借給你穿。你這樣就去上班也不成個樣子。”
李彥似乎有些惶恐：“不不不，太麻煩了。”
“有什麽好麻煩的，一件衣服而已。”查道嘉稍稍側頭偏過李彥向他身後撸着袖子拖着拖把正在向這邊走的蘇哲喊：“喂，把辦公室鑰匙給我。”
蘇哲愣了一下，看看落湯雞一樣的李彥，再看看他對面的查道嘉，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其實查道嘉所說的衣服是蘇哲的。老板的辦公室總比其他人的更豪華一些，連浴室都兼備了，更遑論衣櫥。裏面放了幾件備用的衣服，對李彥來說這就夠用了。
查道嘉在衣櫥裏扒出一套休閑裝來，又大方地轟李彥進了蘇哲的浴室洗了個熱水澡，感覺自己這種十世難得的好人簡直是造了七級浮屠。
李彥自然是感激涕零。換上休閑裝的他從浴室裏走出來，衣服略有些偏大，頭發還濕漉漉的，雖說是有些不倫不類，但總比他剛剛那件好。
查道嘉遞過一塊毛巾：“這裏還有一塊幹毛巾，擦擦頭發，別感冒了。”
李彥抽了一下鼻子，聲音裏都帶了些哭腔：“謝謝。”
“怎麽，”查道嘉打趣他：“看樣子都快哭出來了？”
李彥擠出一個笑容：“我……自從我來到這個公司，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關心我。我……我在公司的人緣不是太好。”
查道嘉不解：“為什麽？”
李彥苦笑：“怎麽說呢……名聲不好？”
“名聲不好？”查道嘉皺眉：“就因為你跟以前的經理——”
查道嘉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戛然止住，然後一臉的尴尬。
“……算是吧。”
兩人沉默了一陣，李彥小聲開口：“其實……其實是他強迫我的。我拒絕過他，然後他就在工作上處處刁難我……”
查道嘉張張嘴想說些什麽，但看着李彥的表情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謊。
“我是真的沒辦法……我家家境不算太好，以前全靠媽媽一個人支撐，到現在貸款都沒有還清……我，我知道這麽做不好，可是我也要養家啊。”
李彥擡起頭來偷偷瞄了一眼查道嘉的表情，連忙起身：“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抱怨給你聽的。衣服我會洗幹淨再還回來，真的非常感謝查先生，我先告辭——”
“別先走，”查道嘉把他按回沙發上，又在他身邊一屁股坐下：“你說說，現在你的那些同事都排斥你？”
“有過這樣的事情，被排斥是理所當然的吧……”
查道嘉有些憤憤不平：“就因為有傳言說你跟那個經理有過那麽一段？”
“也不全是，”李彥低頭小聲說：“身為一個男人卻跟男人搞在一起，誰都覺得很惡心吧？”
“靠，”查道嘉火了：“他們歧視同性戀？”
李彥苦笑：“不是每個人都像查先生這麽開明的。”
“我開明個頭。”查道嘉沒好氣地說：“我就是同性戀。”
“……”
“別人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關他們屁事，多管閑事有人發薪水啊？真是有病。”查道嘉罵了幾句，轉頭看向李彥：“那你呢，你是直的還是彎的？”
“我？”李彥尴尬地笑笑：“我也不知道……我……我沒談過戀愛……”
“……嗯？”查道嘉有些意外：“你還蠻純情的嘛。”
李彥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
“好了好了，你也別往心裏去，別離那些人。”查道嘉寬慰道：“衣服你穿回去就好，不用還，反正也不是我的，是蘇哲的。”
李彥臉色微變：“蘇總的？”
“你緊張什麽？他的就是我的。”
“……”李彥咬了半天嘴唇：“你和蘇總……是……那個……”
查道嘉怒了：“誰跟那個天橋下面說快板的是一對！”
兩個人閑聊了幾句之後李彥也就離開了。午休時間不算長，除去吃飯的時間，洗澡和換衣服也耽擱了不少時辰。送走了李彥，查道嘉百無聊賴地在辦公室裏等蘇哲，可這個平日一向準時的家夥居然遲遲不露面。
就當查道嘉沉不住氣準備摸出電話來給蘇哲打電話問他死到哪裏去了的時候，門開了。那個死不見屍的家夥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般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死哪裏去了？”
“樓下咖啡廳喝了杯咖啡。”蘇哲坐下來：“剛剛人事部部長跟我打電話說報告交了，讓我郵件查收一下。那個報告是李彥負責的，交報告了，就說明他不在這裏了，我才敢回來。”
查道嘉不悅：“你幾個意思？”
蘇哲瞟他一眼：“我要是推門進來就看見你們倆正在桌子上幹得正爽，以後再在這張桌子上辦公的時候我就不用想別的了。”
“有病。”查道嘉嘴裏蹦出這兩個字：“你失蹤的時候我還以為你跑去跟簡仁那個賤人通奸去了呢。”
“通奸沒有，”蘇哲慢悠悠地開口：“不過呢，剛剛我和他電話倒打了一通。”
查道嘉抖了一下：“喂，你們兩個不會真的早就串通在一起商量着怎麽整我了吧？”
蘇哲笑了一聲：“瞎說什麽實話。”
“蘇哲你！”
“好了好了，逗逗你你還真信了。簡仁和我沒什麽交情，我怎麽會跟他串通在一起。簡仁他挺替你着想的，剛剛打電話來問我你今晚有沒有事。如果沒事的話，他想和你一起吃晚飯。”
“有病。不會直接打電話問本尊啊。”
“他倒是想問你。你天天對他擺出那麽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他也不好多煩你吧。”蘇哲盯着電腦屏幕：“也是，幸虧沒打給你。萬一讓他聽見李彥的聲音又是個麻煩。”
查道嘉一頓：“你不會跟他說了吧？”
“我還沒無聊到那個地步。我告訴他你現在正在用我的電腦看黃片，安靜如雞。”
“……那吃飯的事兒你怎麽回他的？”
“還能怎麽回。”查道嘉瞥他一眼：“蓄勢待發，時刻準備着可以出動。”
“喂！”查道嘉激動了：“你就不會編個借口說我晚上有事啊！”
蘇哲挑眉：“For Example？”
“你就說我晚上要和你一起出去吃飯不行啊。”
“不行。今天我岳父過壽，晚上我要過去替他老人家祝壽。”
查道嘉幸災樂禍地嘿嘿一笑：“就是你那個一喝醉就到處耍酒瘋的岳父？”
蘇哲斜眼看他：“怎麽說話呢，我結過幾次婚有幾個岳父？”
查道嘉明顯是想起來什麽令人愉悅的事情：“你還敢去陪你岳父喝酒啊？你就忘了你訂婚那次，你岳父喝醉把你當陪酒小姐親了半天的事了？啧啧，第二天不還上了什麽八卦小報來着，那張報紙我現在還留着。”
蘇哲向他微微一笑：“找揍啊？”
“不就是被親了幾口嘛，這麽小氣幹什麽。”查道嘉笑容燦爛地拍拍蘇哲的肩膀：“祝你晚上用餐愉快。”
蘇哲也報之以微笑：“也祝你和簡仁用餐愉快。”
“……”愉快個鳥。
不對，他現在非常不想搭理簡仁，和他在一起并不能讓鳥感到愉快。
他現在都饑渴到連自己的手都不放過了。
查道嘉憂郁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
自從手術之後，自己已經很久沒開葷了，在家門口看見只公狗耷拉着蛋蛋都能意淫半天。
人生如此艱難。
查道嘉出門的時候，就看見那個自己非常不待見的人在車窗裏向自己招手：“道嘉，下班了？”
查道嘉沒好氣地拉開車門：“你那個黏人的跟屁蟲呢？”
“嗯？”簡仁反應了一下：“你說阿武？”
查道嘉“切”了一聲：“不然還有誰。”
“他啊。今天放了他的假，讓他好好休息。最近他也蠻忙的。”
查道嘉的聲音無不譏諷：“你還挺關心他的嘛。”
簡仁只是笑笑：“怎麽，吃醋了？”
查道嘉鼻子輕哼一聲，不做回答：“晚上吃什麽？”
“你喜歡的川菜。我定好位置了。”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川菜？”
簡仁發動車子之後轉過頭來向他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簡仁選的餐廳很不錯，環境優雅，菜色正宗。若不是對面坐了個礙眼的家夥，查道嘉可以給這頓飯打個滿分。
“來，”簡仁夾起一塊魚肉放到查道嘉盤子裏：“這家的幹燒岩鯉很好吃，嘗嘗。”
查道嘉白他一眼，再偷偷咽一口口水：“不要。”
“那宮保雞丁呢？”
“不要。”
“粉蒸牛肉？”
“不要。”
“棒棒雞？”
“不要不要！”查道嘉有些不耐煩了：“你讓我自己吃不行啊！閑事管那麽多！”
簡仁收回筷子，臉上還是笑眯眯的：“我很煩？”
查道嘉冷笑：“你說呢？”
簡仁怔怔，然後笑着低下頭去用筷子撥了撥碗裏的米飯，聲音很小：“我知道你嫌我煩。可是沒辦法，我喜歡你啊。”
查道嘉拾起筷子來開始吃飯：“喜歡我就來煩我？”
“我不知道該怎麽追求人……”簡仁的聲音很平靜：“試試看吧，萬一成功了呢？”
“你要試到什麽時候？”
“一直到你喜歡上我的時候。”
查道嘉嗤笑一聲：“要是我這輩子都不喜歡你呢？”
“唔，”簡仁含着筷子：“那就堅持到我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吧。”
查道嘉忍了半天終究是沒忍住：“有病。”
簡仁笑笑：“我想試試嘛。如果成功了，那就是賺到了。如果失敗了，反正我本來就什麽都沒有，也不吃虧。”
查道嘉覺得自己快被他氣笑了，放下還夾着燒魚的筷子：“查少爺你這麽折騰到底了是為了什麽啊？”
“嗯……”簡仁想了想：“我想被你溫柔地對待。”
查道嘉伸手越過餐桌，摸上了簡仁的左臉頰，肉麻兮兮地輕輕撫摸幾下，嘴角譏笑道：“你說這樣？”
簡仁搖頭：“不是。我要的是真誠的，不是這種手上還有麻婆豆腐味道的。”
“……”查道嘉沉默半天，只能另找話題：“喂，我以前就想問了。阿武他是幹什麽的？”
“我的司機。”簡仁回答：“以前是武功的教練，功夫很好，但是太仗義。他有個朋友受委屈了，他看不過去出手幫朋友教訓了那個家夥，結果不光因為故意傷人進了局子還丢了工作。阿武是只身一人出來工作，在這裏也沒個依靠，又因為有前科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工作，就只能委屈一下到我這裏做司機了。”
“呵。那家夥挺感激你的吧，賞他口飯吃。”怪不得那麽殘暴，原來以前就有前科。
“別這麽說。”簡仁略一歪頭：“阿武他工作很認真的，而且人也很好。”
“你也真是厲害，”查道嘉的口氣無不嘲諷：“有這種危險前科的人你也敢拿來用。”
“以前的錯誤不代表以後的錯誤吧？而且阿武他自己也很後悔啊。如果都拿過去的錯誤去衡量別人，那世界上就有幾個聖人啊？”
“你思想倒是高尚，”查道嘉狠狠咬着嘴裏的牛肉：“真不知道是看什麽書長大的。”
幹脆別叫簡仁了，改名叫簡直就是腦子有病吧。
簡仁吃了幾塊麻婆豆腐，然後含糊着開口：“道嘉。”
“幹嘛？”
“自從手術過後，你都沒有‘那個’過吧？”
查道嘉筷子一抖。
“你也忍得蠻辛苦。”簡仁的臉有些紅：“雖然跟你做蠻疼的，不過你都忍了那麽久了……”
查道嘉僵住了。
這麽久以來他的确是沒開過葷沒錯。說不眼饞那是假的，可簡仁這個賤人太可怕。上次被揍成豬頭附帶免費割包｀皮的服務他還記憶猶新，心理陰影面積覆蓋整個心髒。
其實簡仁也可以用來果腹。簡仁的條件絕對不差，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材有身材，而且床上也放得開。所謂床下君子床上蕩婦也不過如此。這種型號查道嘉當然是哈得要死，可這賤人三番五次把自己整得那麽慘，再腆着臉跑去跟他撒嬌求歡，未免太丢人了點。
在被活活憋死和活活羞恥死之間，查道嘉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前者。人固有一死，死也得死得體面些。
所以這簡仁，是萬萬不能幹的。
簡仁說完之後，查道嘉沉默了十幾秒：“好意我領了，但是我手術縫口還沒長好，弄不好再崩開的話這樣不好，不好。”
“啊？”簡仁歪頭看他：“我打電話問過袁醫生，他說完全沒問題了。你的縫口現在還沒長好嗎？”
查道嘉在心裏吧袁醫生那個死老頭問候了祖宗十八代。
他媽的他被剃了的毛還沒長多長呢！
“啊？啊，其實也差不多了，哈哈哈哈……”查道嘉幹笑幾聲：“不過今天就免了吧，今天這個日子不好。我出門翻過黃歷，今天不宜啪啪啪。”
“……”
查道嘉看着簡仁一陣心虛，大腦轉得飛快，然後突然想到一個不錯的借口：“我不是找借口，我就是……”
“就是什麽？”
查道嘉用筷子敲了敲盤子，表情很誠懇：“咱們今天吃的是川菜。”
簡仁看着他。
“我覺得上一個吃完川菜後的你，跟上一罐老幹媽也沒什麽區別了。”
簡仁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于是點了點頭。
但表情不免有點失望。也是了，簡仁在外人面前也是一副清高的樣子，現在拉下臉來邀他來幹這種事卻被拒絕了，肯定很難過。這幅表情被查道嘉看見了，心裏竟隐約有些過意不去。
但轉念一想查道嘉又釋然了。精盡人亡的多得是，也沒聽說誰因為一晚上沒性生活就挂了的。都這麽大的人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道理總應該懂，大不了自己等一下送他回去的時候體貼地幫他買兩斤黃瓜。
想到這裏，查道嘉清清嗓子：“等一下——”
“等一下你送我回家吧。”簡仁快他一步：“反正你也沒開車出來，也沒得選擇。”
“……随便你。”
萬事只要一有人逼，就算是本來就想做的，也變成了不情願。
吃過飯後兩人就前後上了車。簡仁開車技術不錯，只是眼神不太老實。晚上光線不好，但查道嘉看見他一次次往自己這邊瞄，面色微紅眼神輕佻，簡直就是厚顏無恥不守婦道：“你看什麽？”
簡仁承認得倒大方：“看你啊。”
查道嘉覺得簡直好笑：“我有什麽好看的？”
“好看啊，我想看。”簡仁沖他笑笑：“我都在暗地裏偷偷看了你好幾年了。現在你就在我身邊，我當然要好好看你。”
查道嘉只覺得一陣惡寒：“變态。”
簡仁并不急着否認：“我對你啊，可是很貪心的。”
車子很快就穩穩地停在一棟很普通公寓門口。
查道嘉有些驚訝：“你住這裏？”
“我一個人住。”簡仁停下車子：“上班方便嘛，家裏離上班的地方太遠了。”
簡仁有一個很優秀的哥哥。簡仁的爸爸有意把哥哥培養成繼承人，對弟弟的要求也就降了很多，這樣簡仁也覺得自己很幸運。不同于每天忙裏忙外的哥哥，身為次子的他只要負責一個4S店慢慢積累工作經驗就好了。
簡仁想了想：“要不要上去坐坐？地方雖然不大，但喝杯茶足夠了。”
“不了。我回家。”
“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打車回去。”查道嘉只想離他遠一點，直接打開車門：“我回去了。”
簡仁停住了車子也下了車：“查道嘉。”
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查道嘉不耐煩地回頭：“還有什麽事啊？”
“今天我沒放棄，明天我也沒打算要放棄。”
“……”
“對我溫柔點吧，”簡仁苦笑：“這樣我還能堅持久一點。”
“有病吧你！”
簡仁笑了笑，沒再說什麽轉身上了樓梯。查道嘉透着樓梯口看見感應燈亮到三樓。
于是“切”了一聲，不再管他，轉身離去。
街上人很少，查道嘉就這麽走着，腦子卻有點亂。
他不想承認，他罵完簡仁“有病”之後簡仁笑的那一下，居然能讓他心跳漏了一拍。
還真是……反正不是什麽好事情。
查道嘉拖着步子慢慢走，路邊的昏黃的路燈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頹廢，很像狗。
“你給我放手！”
腦子亂成一團的查道嘉腳步頓了一下。這個聲音，聽起來有點熟悉。
查道嘉眯着眼看了看，聲音是在條小巷子的拐角發出來的。
學校後面的小樹林，東北的玉米地，還有黑暗中的小巷子，簡直是霸王硬上弓必備之場所。深谙色情文學的查道嘉怎麽會不懂這個，馬上就明白巷子裏現在或者即将會發生怎樣的情節了。
查道嘉剛想擡腳走人，就聽見一個男人惡狠狠地開口：“你給我老實點！李彥你個婊子害得我連工作老婆孩子都丢了，還在這裏跟老子裝清高？！”
查道嘉又停了下來。
李彥？裏面要被強奸那個是李彥？聽這個聲音，應該是他沒錯了。
查道嘉開始認真思考自己是應該識相點走人還是沖上去裝個逼。
耳邊的打罵聲越來越響，查道嘉有點焦慮地撓撓頭，正巧看見地上有兩塊破磚。
于是那個正欲對李彥不軌的男人在腦後受到重擊後暴怒回頭，才看見查道嘉面無表情的裝逼臉之後就被另外一塊破磚拍中腦門直接暈了過去。
查道嘉怔怔地看了看倒在地上那個人。
半禿的頭頂，病态的膚色，泡腫的眼袋，乍一看簡直惡疾纏身。真是醜得和他的照片如出一轍。
深吸幾口氣，查道嘉向已經吓到說不出話的李彥伸出了手：“你沒事吧？”
李彥哆哆嗦嗦了半天才拉着查道嘉的手從角落裏站起來。他衣服已經被扯得不成樣子了，所幸卻沒有破，還可以穿回去：“查……查先生……真的非常感謝……我……我……”
“有什麽話等一下再說，”查道嘉擺出自己那副高深莫測的裝逼臉：“我先送你回家。”
李彥很是動容，情緒激動的他邊哭邊笑：“查先生啊……對不起，我被吓得說不出話了……”
其實查道嘉才是被吓出一身的冷汗，襯衫都濕了。
兩人走到沒人的地方，李彥整理着衣服和頭發，突然在自己身上摸了幾下：“糟糕，錢包，錢包沒了。可能是剛才掙紮的時候掉出去了。”
“裏面很多錢？還是有證件？”
“沒有，”李彥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沒錢打車回家了。”
“沒事，”查道嘉潇灑地掏出錢包：“我打車送你回去。”
正巧駛過一輛出租車，查道嘉招了手，車子停了下來。
上車之後兩人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