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這種畫面是他能看的嗎?……
月蘅最後是煞白着臉被氣走的。
走得很急切, 還順走了一把傘。
殿門半阖着,帶入一攤急促的雨水。
慕朝收回視線,一回頭便看到了江雪深一言難盡的表情。
慕朝瞥她:“怎麽?”
什麽郎情妾意, 一度春宵。
你真的知道那是什麽意思嗎?
江雪深腹诽着, 嘴上卻說:“你不冷嗎?”
慕朝低哼了一聲:“你覺得呢?”
那麽說,大概就是不冷了?不過他不冷,她替他冷啊, 這是她的身子,凍壞了怎麽辦?
況且, 還受着傷呢。
她低頭看了一眼,果然新覆的繃帶又滲出了血跡。
慕朝也跟着看了一眼,江雪深一驚,下意識地撫住了他的眼睛。
“做什麽?”
長睫劃過手心,有些癢,江雪深按得更用力了:“你別看。”
這薄紗似的外套穿了與沒穿也差不離, 也不知道他從哪個犄角疙瘩裏翻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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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朝不明所以, 想往後退, 又很快被跟上來的手遮住, 有些無奈:“我哪裏沒看過?”
額,好像也是。畢竟目前還沒有能換回去的方法, 也不可能一直捂着他的眼睛。
江雪深只好收回手, 搓了搓掌心, 道:“先處理下傷口吧。”
原本傷口就深, 反反複複的,一直無法愈合,慕朝的動作又肯定大開大合,放着好好的大門不走, 非要爬窗,将傷口牽扯得更嚴重了。
也不知道會不會起疤。
江雪深邊上藥粉邊心疼地吹了吹。
溫熱的氣息吹在腹部,慕朝眼睫輕顫,下意識地輕抖了一下。
他一動,藥粉便簌簌地往下落。
“怎麽了?”江雪深有些不解,“我太用力了嗎?是不是很疼呀?”
說着她又低頭貼近他,輕輕吹了吹。
慕朝:“……”
他不自在地後退了一點,靠在床背,轉移注意地看着她的發頂。
“疼嗎?”
有些傷口已經倒翻出白肉,顯得格外瘆人,江雪深不敢下重手。
越是想輕手輕腳,便越是笨拙地将藥粉沾得過于用力,明顯聽到慕朝倒吸了一口氣,下一秒,手背一燙。
江雪深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正扶着她握着藥瓶,用力往傷口抵。
雖然互換了身子,江雪深還是感覺疼得一陣牙酸。
終于将藥粉全部撒入傷口,慕朝松開她,将床邊的繃帶塞入她的手中:“纏吧。”
江雪深輕輕扯開繃帶,覆上去之前鬼使神差地擡眸看了一眼。
這一眼便望到了慕朝淡淡的視線中。
屋外大雨傾盆而下,雷鳴斷斷續續。
雷聲轟鳴時,他的眼睫輕顫了一下,将眼底的情緒掩埋得更加淺薄。
就像那場大夢中的那樣。
江雪深捏了捏繃帶,看向撒滿藥粉的傷口,明明是自己的身體,在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那幾百年前,被穿透琵琶骨,孤苦無依地坐在岩洞中的那個小慕朝。
“怎麽了?”見她遲遲沒有動作,慕朝微微擡眸看她。
恰是雷聲掠過,将他眼底那瞬間蒼白的茫然映照得一清二楚。
江雪深艱難地收回視線,低聲問:“很疼吧?”
這種程度的傷口,你以為算得了什麽?
江雪深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想這麽回答。這個回答很慕朝,但會讓人更加心疼。
于是,江雪深還是嘆着氣趕在他開口之前,再一次問道:“很疼吧。”
不是問現在的慕朝,而是遲了三百五十年,問那個還不知道“疼”為何物,卻一遍遍對着石牆喃喃自語地喊着“疼”的小慕朝。
她微微歪了頭,眼裏盛滿了燈火細碎的微光,快将這屋中冰冷的寒意融化,
慕朝愣了一下,眼睫一顫,很快別過視線,落在屋外漆黑的雨幕中。
“嗯。”他極輕極輕地應了一聲。
“沒關系。”江雪深笑了笑,指腹錯開傷口輕輕摩挲了兩下,說出,她在夢中對小慕朝說過無數遍,但他卻一次都沒有聽到的話,“我幫你呼呼,呼呼了就不疼了。”
她溫熱的氣息再次拂在傷口上,慕朝的手也輕輕捏住了她的脖頸。
江雪深知道這是他下意識的防備,輕輕摩挲着傷口邊:“沒關系的。”
沒關系的,防備也沒有關系的。人與人之間,就是因為隔着皮囊隔着人心,才會不自覺地想要了解更多。
所以,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即便你防備着我,我害怕着你,我們還是在互相靠近。
哪怕是命運安排下的不得已。
慕朝聽懂了她的意思,目光落在她的發頂,淡淡道:“你懂什麽呢。”
光如果灼熱,雪就會融化,他只是,不想融化。
最後摩挲過傷口的邊,江雪深卷開繃帶,剛想要纏緊,半阖的殿門“吱呀——”一聲長音便被推開。
王順今日原本打算回家做一天“正常”的平凡人,與家中親人多多溫存,結果還沒跨出赤海大門就被大護法逮了回來。
大護法這些日子屍毒發作得越來越頻繁,臉上大片大片的屍斑,看着都唬人,王順差點沒被吓死,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就已經被拎到了局竈君熬藥。
雖說明天回家也是一樣的,但是他每次給魔尊大人送藥總是會撞見奇怪的場景。
各路神明庇佑啊……阿不,各路牛鬼蛇神庇佑啊,保佑他這次安安穩穩地完成送藥任務趕緊回家吧!
王順一邊端着藥,一邊歪着脖子打着傘,終于繞過九曲十八彎的山路,來到了魔尊的寝殿前。
給自己做好心裏建設,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半阖的殿門。
“魔尊大人,屬下是來送……藥……的。”艱難地講完一整句話,王順整個人原地石化。
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張得快塞下一個雞蛋。
王順覺得自己還是原地去世更幹淨利落點。
為什麽啊!!!這是為什麽啊!!!為什麽每次都是他撞到這種事啊!!!
床上的女子雖然隔着床幔,卻仍是能依稀辨認出是那位江雪深,江姑娘。
而此時這位江姑娘居然輕紗半褪,只露出一件藕粉色的肚兜和白淨的肩臂,正慵懶又嬌媚地躺在魔尊大人的床上。
這還不算太離譜,畢竟先前江姑娘住在赤海時也是睡在魔尊大人的床上。
離了大譜的是!魔尊大人!居然跪在床上,将頭埋在江姑娘的懷中……
這種畫面是他能看的嗎???
還有床案上那麽多卷繃帶是幹什麽的啊!
完了……他是不是要被滅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