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魔尊大人的不讨厭可是很喜……
王順的腦海瞬間閃過數十種死法, 吓得藥都快撒了。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上,思緒卻已經飄到自己未來十米高的墳頭草上了。
不知道墓地選在哪裏好呢……
qvq還是他連具全屍都不能擁有?命運為何總要玩弄他呢?
蒼天啊!!!
見他直不楞登地呆在原地,視線還癡傻地盯着自己, 慕朝臉色一黑, 聲音像結了冰似的:“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把眼睛挖了?
捕捉到關鍵詞,王順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連忙将目光在房間拐了一圈,又不知道落在何處, 哽咽着道:“屬……屬下什麽都沒有看到!”
“屬下的嘴最嚴了!”
“魔尊大人饒命啊!”
“江姑娘,您幫屬下求求情啊!”
王順哭喪着臉去看慕朝, 卻看到了一雙比冰霜還要冰冷的眼睛,然後看到這位一直以來柔情似水的江姑娘此時此刻居然黑着一張臉,滿眼的殺氣,似是忍無可忍地開口,他幽幽開口:“藥放下,人滾。”
王順吓得打了個冷顫, 莫非這兩個人在一起久了, 有了夫妻相???這江姑娘怎麽連兇人都如此像魔尊啊!
而他們的魔尊大人, 終于擡起了頭, 忙不疊地将被子裹在了江姑娘身上,連耳朵都氣得發紅, 擡眸時, 眼底似乎都摻着一抹複雜的羞恥感。
“你看到了?”江雪深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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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順哪裏敢回答, 忙不疊地搖頭, 慌亂地想別過視線,越害怕越出錯,一不留神又不小心掃到了被子上。
“還不快滾?”慕朝忍無可忍。
王順頭皮發麻,也不敢再看, 忙不疊地放下藥碗,轉身就跑。
跑出大老遠,才終于擡頭,迎着淋漓的雨幕,無語凝咽:“魔尊大人,果然是愛上了呢。”
屋裏,燈火跳躍。
想起方才尴尬的一幕,再看着被棉被裹得嚴嚴實實的慕朝,江雪深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氣氛陡然有些囧。
半晌,江雪深盯着細雨,才張了張嘴,找話題道:“今天的雨還挺黑的。”
慕朝:“……”
好吧,尬聊果然不适合她,江雪深只好清了清嗓,找到個正經話題:“對了,慕朝。”
這個稱呼喊得過于順口,江雪深沒有意識到。
慕朝愣了愣,默了片刻點頭:“怎麽。”
江雪深這才把互換前的看到的骰子以及第一次互換時看到的場景一五一十地将講了明白。
慕朝聽到最後,忍不住蹙眉。
其實,這些事情應該從最開始就意識到問題所在。之所以一直忽略,是因為他并不在意。
他不認為有人能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
而這又不是常見的奪舍,比起奪舍,不如說是移魂大法來得更準确些。
但是,想對他使用移魂術的前提必須是,施法之人的道行遠超于他。
光這點就不可能。
這三界五行之內,還不可能有人能做到這點。
除非……
慕朝頓了頓,想到了一個很荒謬的可能性。
“你說的柳家是十幾年前堕魔戰敗的那個柳家嗎?”江雪深有些不明所以。
慕朝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不小心将猜測講了出來。
面對着江雪深因為疑問,不斷湊過來的腦袋,他太陽穴一跳,伸出食指,點在她的眉心輕輕推開,這才點了點頭:“嗯。”
江雪深有些難以置信:“你是說柳家人的道行超過了你?”
這對實力至上的慕朝來講,顯然是個侮辱:“嘁,就憑柳家?”
“那是什麽?”
慕朝頓了頓:“術業有專攻,柳家擅長移魂術,不需要什麽靈力,只需要媒介。”
江雪深很快意識到:“媒介?是指那個骰子?這樣就足夠了?”
這樣自然不夠。
慕朝擡眸,隔着幾步遠的窗臺邊,擺了一只一人高的白瓷瓶。
屋外電閃雷鳴。
白瓷上清楚地映出他們的臉龐。
江雪深的這張臉,比他以往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妩媚,眼尾的朱砂痣,像是紮到了眼裏似的,慕朝很快別過眼,轉頭看向江雪深。
現在,她頂着的,是屬于他的臉。
這兩者沒有任何相似之處,若只憑一個媒介,是不大可能的。
“或許……是不是媒介對我們來說有什麽特殊之處?”江雪深猜測着問。
移魂術需要媒介與被移魂方願意接受術法才有可能成功。
媒介是骰子,對他們能有什麽特殊之處?退一萬步講,就算真有什麽特殊之處,但光有媒介也不足以讓他們互換。
被移魂方願意接受?荒謬。
慕朝輕嗤了一聲,但卻下意識地想起了十幾年前的那場大雪。
願意接受麽……
“慕朝?”
“慕朝?”
“慕朝!”
慕朝回過神來,擡眸看她。
“你想到了什麽嗎?”江雪深問道。
慕朝頓了頓,聲音冷冰冰的:“沒有。”
沒有就沒有,裝作高冷沉思狀做什麽?江雪深撇了撇嘴,過了一會兒,又有些好奇道:“不過那柳家還真的挺厲害的,居然連你也不知道怎麽解術法。”
“可惜了,怎麽會突然堕魔了呢?”她有些惋惜,随即又反應過來,對上慕朝似笑非笑的表情,“堕魔倒……”
她想說倒也沒什麽不好,不過終究沒辦法昧着良心說出口。
即便是現在,她知道在赤海的也不全是窮兇極惡之徒,但是到底也曾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時候殺過人。
無論如何,堕魔這件事,都稱不上什麽正途。
慕朝倒也沒和她糾結,只順着她的話道:“我曾聽說是柳家千金及笄之日,被顧家宗主在柳家的花圃裏發現了邪果。”
“邪果?”江雪深愣了一下。
“據說是和扶桑花同音的拂桑果。”慕朝道,“長在峭壁之縫,只現春季,季過則滅,連枯根都不存。”
江雪深很快道:“但我聽說那場宴會是在冬日。”
那場宴會在冬天,可顧家的宗主卻能在柳家發現拂桑果。
這就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柳家已經掌握了某種能讓拂桑果結于冬日的方法,另外一種可能就是那位顧家宗主騙人。
但這……
慕朝笑了笑:“又與我何幹?”
柳家生也好亡也罷,這移魂術哪怕是他們下的,只要耗費些時日,倒也沒有什麽難的。
況且……
他看向依舊陷入沉思的江雪深,不禁彎了彎唇角。
這樣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慕朝沒有停留太久,待雨小了,他便執着燈籠和傘,消失在雨幕之中。
很久沒有用這具身體,一時有些難以适應。一路走來,視角伏得很低,兩道的楊柳樹都彎得觸不可及。
終于踩過汲汲雨地,穿過烏巷,大老遠的便看見那方富麗堂皇的玉樓金閣。
大門上兩盞火紅的燈籠在夜雨中快要燃燒起來。
慕朝走近了幾步,才看到“江府”的牌匾下,有人正孤零零地候在那裏。
那身形高大,并不算單薄,但偏偏在夜裏,在那團紅燈籠下,顯得如此凄涼。
“你回來了。”
慕朝踩過青石板,立在臺階之下,終于看清這張如枯木般沒有靈魂的臉。
是江堯。
老實說,江堯長得很英俊,歲月幾乎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什麽。
但此時,他确實周身散發着死氣沉沉的味道,比義莊那群幹屍好不到哪裏去。
見他靠近,江堯張了張嘴,輕輕同他講話。
這是他與江堯的第三次照面。
第一次,他要他将女兒還給他。
第二次,他問他要将他的女兒帶到哪裏去。
第三次,他說得卻是“你回來了”。
可見人生真是世事無常。
慕朝“嗯”了一聲,便錯過他往院子裏走。
江堯倒也沒攔住他。他一路繞過院子,轉過長廊,走過拱門,江堯也一路無聲地跟着他。
直到終于來到房間,慕朝将傘攏起。
屋裏燈火如晝。
江堯這才看清他身上披了一件男人的外套,登時臉色變黑。
順着他的視線,慕朝低頭看了一眼。
這件外套自然是臨走前,那只螞蚱兔硬攔着給他裹上來的,現在也被雨水打濕了一片。
“怎麽?”慕朝揚了揚下巴,挑釁地看向江堯。
原本以為江堯會說一些“不知羞恥”、“有傷風化”的詞彙,卻沒想到他雖然臉黑,倒忍住了沒有說出口,只哆哆嗦嗦從懷中掏出兩個兔耳朵小瓷瓶,放在桌上。
這一路上醞釀了許久,真站在這裏看着女兒的臉,江堯又一時有些心怯,但看到女兒臉上細碎的傷口,卻仍是鼓足勇氣道:“小雪,我很抱歉。”
喲,這倒是新鮮。
慕朝抱臂想看看他要說什麽。
但江堯就丢下這麽一句話,便沉默了。
屋子裏一片阒靜,只能聽到雨聲滂沱。
慕朝瞥了他一眼,打破了沉默:“還有事?”
還有,當然有。想說這麽多年是父親虧欠你了。其實你不是不重要,你太重要了,是這世間我最不願意失去的人。
但張了張嘴,說出口的卻只有一句話無力的:“沒有了。”
江堯幾乎是倉皇而逃。
若非桌上的兔耳朵小瓷瓶存在感太強,他就像沒來過似的。
慕朝輕嘲地笑了一下,便将瓷瓶随手拂到了紙簍裏。
過了好一會兒,又走回了紙簍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
腦海中是江雪深滿身的鞭痕,明明那麽疼,都倔強地不肯留下一滴眼淚,只低咽着說“疼”。
到底還是将瓷瓶撿了起來。
輕輕摩挲着兔耳朵,轉開了瓷瓶。
是內服的金創藥粉。
慕朝聞到了一鼻子的苦味,便嫌棄地放在了桌上,又很快打開了另一瓶。
一開蓋,一股熟悉的酸甜味便撲鼻而來。
是梅子糖。
慕朝随手倒了一顆含在嘴裏,剛想将剩餘的丢到桌上,最後還是煩躁地将兩個瓷瓶好好地收在櫃匣中妥善保存。
全部做完,他更加煩躁了。
啧,人類的感情就是麻煩。
他想了想,還是掏出了久違的通信傀儡,別扭地喊道:“江雪深,你又欠我。”
江雪深收到消息時已經是第二天蒙蒙亮。
江雪深:“???”
魔尊大人的謎語人屬性愈發嚴重了?
猜不中他在想些什麽就幹脆不猜了。
再一次換回來,江雪深只覺得——太爽了!
既不用躺在床上凄慘地養傷,又不用面對那群長老的唇槍舌戰。
甚至還能開開心心地打理打理盆栽。
其實當條鹹魚沒有什麽不好的。
更何況,還是擁有絕對實力的鹹魚。
江雪深開心地給盆栽澆着水。
先前這株盆栽一副死氣沉沉朽木不可救的模樣,現在不僅生機勃勃,一覺醒來居然還抽了新芽。
江雪深更開心了,要不是大護法就在身邊,她甚至想來段江南小曲兒。
“魔尊大人今天心情很好?”歡樂的氣息很容易感染旁人,連大護法都忍不住問道。
江雪深點了點頭,便聽他繼續道:“枯了幾百年了,現在卻抽了新芽,可見大人是真的很開心了,這樣真好。”
江雪深不由一愣。聽這話的意思是,魔尊的心情還會影響盆栽?難道慕朝還是個木靈根?
她按耐住好奇心,看向大護法。
大護法的屍毒更加嚴重了,幾日不見,臉上的屍斑更深更多更重了,連腰板都佝偻不少。
想起他活着的每一瞬間都是巨大的痛苦,江雪深就覺得心裏有些悶得慌。
大護法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只僵硬地扯了扯唇角,笑着問道:“那位江姑娘……不知魔尊大人是怎麽看待的?”
啊,江姑娘?是指她嗎?
江雪深默了默,想到先前慕朝的回答,也學着模棱兩可道:“嗯,不讨厭。”
哪知聽到這個回答,大護法竟不由愣住,原本就僵硬的臉像是被凍住了似的,好半晌才扯起唇角,笑得開懷又僵硬:“魔尊大人的不讨厭可是很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