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算啦,我自己下去問他……
江白影還是死了, 并非病死,而是打翻了屋裏的燭臺,活活燒死的。
雖然作為江家的老家主, 這種死法過于随意了, 但鑒于這些日子他一直都是狂躁郁結瘋瘋癫癫的模樣,倒也沒有人懷疑別的。
嘆只嘆,那日下了一場瓢潑大雨, 卻到底沒有澆滅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
火勢洶湧的時候,江雪深作為嫡孫女卻并沒有趕上這場喪事。
事情發生的時候, 她已經匆匆忙忙地趕往了死地。
事情好像永遠都是要麽不來,要麽就一件接着一件不讓人喘口氣。
江家的事情還沒有徹底搞明白,死地便崩塌了。
不過與前幾次狼來了不同,這次是真的崩塌,沒有任何前戲,不給人任何反應的機會, 據說是各門宗主與一些散修在修複結界時, 轟得一聲, 當時在場靠近中心地帶的人無一幸免, 全都摔入那片無人探索過的極地。
至今生死未蔔。這其中便包括了江堯和江岳。
事情發生之後,各門派當即就召集門下弟子前往死地之下搜索, 卻是去幾個沒幾個, 連半點音訊都沒有。
江雪深收到雁歸山傳來的召喚消息時, 剛與鄧藹晴又鬧了些不愉快。
速報的到來終于将那尴尬的氣氛沖散, 應該說是被動沖散了尴尬的氣氛。
因為鄧藹晴暈了。
好好的一個仙門世家,病的病,失蹤的失蹤,所有的擔子全部卸到了江雪深身上。
好在鄧藹晴暈得快醒得也快, 沒一會兒咳嗽着爬了起來,看起來還是相當頑強的。
只是這一出鬧的,她再也刻薄不起來。原本還算明豔的面容瞬間老了十幾歲,她終于肯正眼去瞧江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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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母,我馬上就要趕往死地,就讓堂妹照顧你和阿爺吧。”江雪深以為她又要說出些什麽刺耳的話,搶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嘴。
鄧藹晴張了張嘴,卻到底沒有說什麽,直到她轉身離去時,才像嘆息了一聲:“他會沒事的。”
他?他是指誰?父親還是叔父?
有些傳言江雪深聽了十幾年,卻一直不敢往心裏去,只道不過是人言可畏。
但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呢?
江雪深走出房門,又驟然停下腳步,往回看了一眼。
正是黃昏,希望從窗臺斜入,鄧藹晴的臉一半溺于黑暗之中,一半在暮色中靜靜地看着她。
那眼神,是她見過無數次的,憐憫與憤恨。
如此矛盾。
“叔母,我此去也不知可還能順利回來,有件事還是想問問您。”半晌,江雪深先收回了視線,像是随意提起的,尾調拖得有些散漫,但卻用了最認真的語氣,“我想問問您可知道我的生母是誰?”
暮色下的身影猛得一顫。
希望越是刺目,空氣中的塵埃越是紛飛。
鄧藹晴笑了一下,那笑容在昏暗的晚霞下有些扭曲:“你不是知道麽,你母親不過是上不得臺面的煙花女子,即便入了族譜,卻連個名字都不配寫上去。”
這個答案并不意外。
江雪深點了點頭,便不再猶豫,轉身而去。
待她走出很遠,鄧藹晴僵硬的笑容才終于慢慢耷拉:“可她會願意入江家的大門麽?”
江雪深趕到死地後,大老遠便看到一片塌陷區的兩岸站滿了人。
巧了,兩邊她都認識。
她剛走近就看到王知勇朝她拼命揮手。
另一道不耐煩的男聲用靈力送到了她耳畔:“快點,就等你了!”是蕭圖南
而與他們相隔兩道的另一邊……
江雪深硬着頭皮迎向王順黑溜溜的眼神,深怕他要死不死,說出點什麽熟絡的話,那大家都別下去了,等着吃口水戰吧。
好在王順只看着她笑了笑,并沒有語出驚人。
江雪深又往他們身後望了望,并沒有看到慕朝。
死地的塌陷處其實并不算大,又或者因為塌陷後的淤泥一并壓了下去,看起來只有道河床的寬度,雖然不寬,确是深不見底,只能感受到來自地底下猩熱的潮味。
慕朝也在下面嗎?
其實她倒不是特別擔心父親與慕朝,雖然世間一直傳言死地是黃泉之口,有去無回。
但是慕朝既然是從死地中誕生的,還能活着來到人世,至少證明這底下并沒有恐怖到完全無法落腳。
那以他們的能力,現下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她正在思考,卻忽然被蕭圖南打斷了思緒。
“不愧是魔道,自己造的孽不負責,還等着別人擦屁股。”
江雪深擡起頭,正好看到王順不屑地笑了一下:“我們魔尊大人負不負責我不知道,至少他下去了,你們怎麽光說着屁話,半天不敢往下跳啊!”
“你們又跳了?”蕭圖南冷笑道。
王順很快回答:“我們不是魔道啊。”
蕭圖南噎住了。
江雪深有些頭疼,都什麽時候了還吵這些有的沒的,更何況人王順是寫話本的,你吵得過人家嗎?
心裏吐槽着,但嘴上江雪深還是非常有口德的:“蕭師兄,事不宜遲,我們先下去吧?”
蕭圖南這才忿忿地收回了視線,按着原本列好的隊伍一次往下跳。
王知勇臉色煞白,跟在隊伍的尾巴後大叫着跳了下去。
江雪深剛想緊追其後,就被王順急忙喊住。
“江姑娘,使不得!”他憋了很久,見那幾個正道終于跳了下去,還有幾個三三兩兩地在後方,看起來與江雪深他們不是一個隊的,而且離得有些遠,也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他這才敢喊出了聲。
江雪深腳下一剎,偏頭看去。
王順急道:“這下方危險,難道您沒有收到魔尊大人的信息嗎?”
江雪深下意識地往懷中一套:“啊。”
她好像換衣服的時候順勢丢一邊去了,這幾日事情太多,還真沒顧得上這個。
王順一臉的“果不其然”,道:“魔尊大人先前特地囑托了屬下,要是在這裏等到江姑娘,務必将您勸下。”
王知勇的尖叫聲已經消失在深不見底的塌陷中。
江雪深盯着黑漆漆的地底道:“但我肯定得去,我父親還在下面。”
雖然可能幫不上什麽忙,但是至少也不用幹巴巴地等待。
王順道:“魔尊大人說了,要是實在勸不住您,還請江姑娘務必服用這個。”
江雪深愣了愣:“盆栽?”
王順手上的赫然就是先前一直需要喂血的盆栽。
“對。”王順顫着兩股,繞了一大圈走到對面将盆栽奉上。
江雪深接過,讷讷道:“全吃啊?”
王順:“不是,就把新蕊吃了就行了。”
江雪深點頭照做。
新蕊入口,哭得她太陽穴都開始疼了。
好不容易忍下這要命的苦味,江雪深終于舒出一口氣,問道:“他還說什麽了嗎?”
王順想到慕朝說的“讓她腦子放機靈些”有些牙酸,魔尊大人是真的不會追女孩啊。
“他說……”王順搜刮着腦子企圖想出一句感人肺腑的情話,卻見江雪深已經踩着軟土,朝他笑了一下:“算啦,我自己下去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