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慕朝是我的心上人

“溪水下有東西。”

慕朝頓了頓, 順着江雪深的視線看去。

平靜的溪面下是深沉的黑,不可見底,乍一看并看不出什麽門道。

江雪深試着攪了攪水面, 水面的倒影瞬間支離破碎, 反倒将水底的“夜色”點燃。似乎有什麽在那不可見的深淵吶喊呼嘯,聲音很輕很遠,卻震得水面瘋狂抖動。

慕朝蹙眉, 忽然睜大了眼睛,一把扯過江雪深的後領, 往後疾退,另一只手迅速朝溪面拍出一掌,暗流湧動的溪水倏然止住,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停滞,“滋滋”幾聲抓心的巨響之後,溪面凝成了薄冰, 冰花一路衍生, 漸漸結凝。

江雪深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 才擡頭問道:“這下面有什麽?”

溪水下有東西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但那下面會是什麽?不管是什麽,都不是什麽好現象, 死地出了一個慕朝出了一個她, 都是天生自帶了那“蠻力”, 那這一直躲匿于溪底的東西也絕對是個難對付的東西。

果不其然, 慕朝搖了搖頭:“這裏既然是終圈就絕對沒有什麽善類,先走吧。”

走?走去哪?

江雪深愣了愣,剛要問,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叫聲。

“慕朝!!!”

江雪深眼皮一跳, 忙回頭看去。原來随着水面幻影被打破,溪水凝為冰層後,原本被幻境蒙住雙眼的同僚們已經停止了自相殘殺。

刀光劍影聲驟停,這聲尖利的“慕朝”就顯得格外響耳。

幾乎是瞬間,所有人都朝他們的方向看來。

江雪深捕捉痕跡地往前走了兩步,擋在了慕朝身前,奈何只能擋在胸口,擋了個寂寞。

“江雪深!你和那魔頭站在一起做什麽!瘋了不成!”講話的是青寧,也不知剛剛是和誰一起厮殺,她的手臂上被劃了幾刀,鮮血将半臂打濕又凝固在一起,看着有些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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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她這句話,其他人也跟着七言八語地沸騰起來。

“不要命了不成,快過來!”

“你不會與這魔頭是一伍的吧!”

“………”

看着衆人一幅義憤填膺的模樣,慕朝見怪不怪地抱臂站在一邊,微微偏頭,目光冷冷淡淡地掃了一眼,譏嘲地低哼了一聲:“與正道為伍?呵……”

他剛提起話頭,江雪深卻忽然往後極淺極快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視線轉了回去。

江雪深捏了捏指骨,深吸一口氣,目光盈盈地掃過衆人,忽然攢出一個笑來:“方才各位道友都入了幻境自相殘殺,若非慕朝及時封凍了溪水,也救不了大家。”

衆人頓了頓,面面相觑了一會兒,忽然有人打破沉默:“那又如何?大家都被困在終圈,想來憑借他一個人的能力也沒法出去,自然是先保下我們的性命。”

江雪深道:“可他原本是不用來這裏的,他來這裏也是為了封印死地。”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若非他,死地怎麽會塌陷?但凡他會負責,也早該以死明志,把這鬼地方給封印,也不會害得我們都落得如此田地!”那人說完,聽着身邊人小聲的附和,得意洋洋地揚了揚下巴,“怎麽,你可還要辯駁?”

江雪深搖了搖頭,抿嘴笑了一下:“并非,我只是在想何謂'責任'?”

此言一出,連蕭圖南都皺起了眉:“江雪深,你入道這麽多年,卻連道之所在都不知道?這死地的因果都是由這魔頭引起,他難道不該擔責?”

江雪深看向他:“如果這要擔責,那我也是要擔的。”

蕭圖南冷冷道:“這與你又何幹?”

江雪深擡眸,目光堅定道:“因為我也是從死地中誕生的,如果出生是原罪,那我也有罪。”

記憶中的江雪深永遠是沉默寡言的,是個不羞不惱,只有被逗弄時會樂呵呵傻笑的少女,衆人哪裏見過她這副六舌白道的樣子,一時竟都沒有反應過來。

青寧在一旁聽了許久,氣不打一處來:“你又胡言亂語什麽!”

這時只聽“噌”的一聲,寒光一閃,一道長劍破空而來,直指慕朝而去。

慕朝眼尾一掃,輕蔑的低哼了一聲,正要反手回去,卻見面前那個身影又往他身前湊了兩步,擋在劍前。

劍鋒在空中劃了一道,堪堪停在江雪深的眼前。

見她一動不動,顧輕塵眸色一寒,低聲道:“讓開,你不必因為他救你一命便給他開脫。”

江雪深腳下不動,目光從劍尖挪到顧輕塵臉色:“我說的是真的,況且,我也不會讓你殺他。”

“你在說什麽?”顧輕塵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原本沉默的衆人又再一次沸沸揚揚地七嘴八舌起來。

“正道敗類!”

“你莫非真中了那魔頭的蠱?你們什麽關系!”

江雪深抿了抿嘴,緩緩垂下眉眼,又很快擡眸道:“慕朝是我的心上人。我很喜歡他。”

劍身顫了顫,驀地落下垂在身側,顧輕塵難以置信地看着她,竟說不出一個字,他忽然就想到了她這些日子的決絕。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退婚得如此幹脆……”

江雪深皺了皺眉,不理解顧輕塵的腦回路,想反駁,但又想到溪底那不知名的怪物,實在沒有那個心思再糾纏,只想讓大家都冷靜下來先解決眼前危機,但目光一掃,這群人不是震驚地看着她,就是憤恨地瞪着她,就連一直沉默的王知勇都有些沒有緩過神來,呆呆地盯着她。

深怕這群人一個怒氣上頭就忘了現下最重要的事情,反而抄着刀劍來砍他們,江雪深一步都不敢動。

慕朝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

她身上不知有多少細碎的傷口,能将一身素色的襦裙繪成一片緋紅,又漸漸落了黑,看上去像是染了一層梅汁。但她站得很直,清瘦的背影如一棵雪松,傲然立于群山之巅。

慕朝發現,他似乎從來沒有以這樣的視角看過她。

從來她都像是應該被捧在手心保護着的小姑娘,因為她總是在受傷,總是在惹人擔心,因為她的實力不夠強,就像是初初擡頭的嫩芽,若不細心照看,即便一滴細雨都能将她打恹。

但她并不是只需要保護的嫩芽,她有自己的執着與驕傲,她也在……以自己的方式保護他。

慕朝張了張嘴,忽然就想到年少時被困鎖在山洞時的那段不堪往事,那時候他一直很希望有這麽一個人能站在他身前,哪怕什麽都不做,都可以。

氣氛愈發沉悶。

雖然鬧到了這個的份上,戰争似乎一觸即發,但事實上,并沒有人敢做那個第一個動手的人。

世人誰不知道魔尊慕朝手段殘忍,誰第一個動手都是在找死。

正當場面愈發尴尬阒靜的時候,從溪流那方忽然傳來細微的“咯吱”聲,像是有什麽即将破冰而出。

那聲音令人牙酸。

所有人在這個時候也都顧不上對峙,全部屏息看向了溪水處。

是什麽東西要出來了,會是什麽呢?

一時之間林中只能聽到冰碎的聲音。

終于,破裂聲越來越響,連綿在正片溪流之中,不知過了多久,碎冰水花翻湧地噴在半空,緊接着溪水裏發出奇怪的異動聲,像是有什麽長木棍攪動的水聲。

那聲音一下一下,越來越近,仿佛就在耳邊。

衆人的呼吸壓得越來越低。

只聽“轟拉”一聲巨響,所有冰花頃刻碎裂,有一雙浮白的手扒住岸邊的菖蒲,漸漸探出一個身子來。

那身子吃力地爬上了岸,站定,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們。

居然是……一個看上去七八歲的孩童?

本以為會出現什麽大型的水妖啊,巨獸啊,結果居然是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一時間衆人也不知是該松口氣,還是更害怕。

畢竟,在這個地方出現小孩子,怎麽看都更詭異吧!

而這小孩子的雙眸居然是純黑的,沒有半分眼白,正直溜溜,陰森森地盯着他們,嘴巴微張,露出猩紅的牙肉,發出驚悚的笑聲

———— “咯咯咯咯咯咯……”

更詭異的是,這孩子的心髒到肚臍處居然不明利刃剖開,不,并非不明,傷口處還沾着晶瑩的冰花,他是被碎冰割裂的!鮮血順着傷口淌了一地的血,他卻渾然不覺,顫顫巍巍地又朝他們靠近幾步。

他一走動,帶血的腸子就拖到了地上,纏着他的腳踝,跟了一路。他這才低頭看了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往肚子裏塞了回去。

場面過于獵奇。

王知勇最先受不住,捂着胃,扶着樹便吐了出來。

“這是個什麽東西?”蕭圖南忍着惡心問道。

衆人面面相觑,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後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慕朝。

慕朝若無其事地抱臂而立,沒有回答的意思,更沒有沖上去把那小家夥擰了脖子的意思,看那架勢,分明是要袖手旁觀。

“魔頭不愧是魔頭。”有人低斥道。

正是這個時候,溪水處忽然傳來一聲滔天的巨響,水柱如龍吸水在空中卷成一柱,最後慢慢地凝聚成一個人形。

衆人目光迅速被吸引過去,一時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

江雪深往前走了半步,很快被慕朝拉了回來,背上一重,被狠狠壓在地面,只能在臂彎中擡眸看去。

那“水人”正卷出一臂,打在了一個最右方的弟子身上。

随着一聲慘烈的痛呼,那人竟被削去了半邊腦袋!水流淌在地面,腦袋卻沒有應聲而下,反而無端消失。

那弟子還未死去,顫抖中倒在地上,又是幾道水柱打下,水柱所碰到的肌膚瞬間沸騰着化為泡沫,到最後只剩下一具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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