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外門弟子大比這一日十分熱鬧。

宗門中都未再開課或是置有課業,內門弟子難得清閑一天,要麽下山逛坊市游玩;

要麽興沖沖來看外門大比——說不定哪位外門師弟妹就被自家師尊看中收入門下了,提前認認未來同門也不錯。

陸衍也去了擂臺附近。他對弟子大比沒什麽興趣,随意看了看,視線便投往高臺之上,尋找謝疏寒的身影。

謝疏寒坐在高臺最前面,陸衍一眼即見。只是這次謝疏寒身邊還多了一個人——楊铮坐在謝疏寒身邊,兩人談笑風聲,十分登對。

陸衍抿了抿唇,下颚線條有些繃緊。

他又等了一會兒,但謝疏寒依舊只顧着和楊铮說話,目光全部落在楊铮身上,一點餘光都沒有分散在下方。

陸衍心裏有些焦躁,又有些失落。

他以為他出現在人群中,師娘能夠一眼看見他的。

但也只是他以為而已。

陸衍收回目光,垂了垂眼,轉身離開。

只是在他走出人群時,謝疏寒正好問完楊铮意欲收徒一事,目光重新投至下方。

他單看人群中那個離去的背影就認出人來,咦了一聲,“陸衍?他也來看弟子大比了?”

楊铮一錯不錯的看着臺上比試的陳長生,聞言眼都沒擡一下,淡淡道:

“他來看大比也好,多見識其他人的本事,也好讓他知道這世上不是只他一個出色弟子。”

“否則總憑天賦自驕,難以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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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徒弟還沒收進門,就開始嫌棄舊徒弟了。

謝疏寒瞥了楊铮一眼。把陸衍根本沒看大比已經走了的話咽回肚子裏去,免得楊铮對陸衍更加不滿意。

陸衍離開後,漫無目的的四處走了走,今日的外門處處都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有些弟子們尋了塊僻靜地方開了集市,各自擺攤或是出售或是置換些物品。

陸衍一時無事可做,便逛了逛,結果發現好些女修在賣雜書。

那些書的名字千奇百怪,有的書名還特別長,長到作者打出文名來都像是在水字數。

更令陸衍覺得古怪的是那些女修只把雜書推薦售賣給其他女修。

男修若湊近去看看還被驅趕,陸衍心中好奇想近去看個究竟,那賣雜書的女修更是見鬼一般,對他百般提防。

陸衍:“……”

你們外門弟子有點奇怪。

陸衍一錯眼看見了沈懷夢。

沈懷夢在幾個攤位之間蹿來蹿去,時不時拽住攤主詢問,還奮筆疾書的記着些什麽。

陸衍把師妹拎到一旁的角落,問她:“你是白鴿,不是花蝴蝶,四處飛來飛去在做什麽?”

“在打聽民意呢!”沈懷夢熱情洋溢道:“我想聽聽大家對師尊師娘的愛情故事有什麽期待之處,好寫個話本子出來賣。”

“?”陸衍徐徐疑惑。

“師兄,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沈懷夢嘻嘻笑道:“如今師尊師娘同進同出,恩愛無比,羨煞旁人。宗門裏好多人就愛聽愛看師尊師娘的恩愛事跡呢。”

天衡宗的弟子們很會玩,學凡塵間那般磕西皮産糧産得飛起,“如今寫仙尊、仙尊夫人的話本子賣得最好,靈石大賺特賺。”

沈懷夢自己就是仙尊座下親傳弟子,平時又得師娘照顧。

她離兩位主角這般近,現成的素材天天在眼前上演。簡直是天賜的好運道!

老天爺追着她喂飯吃,她若還不抓緊此機會大書特書,都枉為一只鴿子精。

陸衍垂了垂眼,聽沈懷夢手舞足蹈開開心心的說了一大堆話。

什麽師尊師娘同進同出、恩愛無比、羨煞旁人……

衆人極其推崇敬仰,甚至要寫話本贊頌傳閱。

沈懷夢的話好像帶着無形的傷害,一句句往他心上戳去。

陸衍盯着沈懷夢看了一會兒,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寫話本子?你還會寫字呢?”

沈懷夢:“……”這個“呢”字從師兄嘴裏說出來就很陰陽怪氣。

沈懷夢倍感羞辱,鴿子落淚道:“你又在哪裏受了氣,要拿苦命的我來撒氣?”

陸衍轉頭看其他地方,懶得答話。

他想起并肩同坐于高臺上的師尊和師娘。他們看起來确實恩愛登對,羨煞衆人。

陸衍方才看見師娘今天穿的是條煙藍色的羅裙。

這條裙子是他和沈懷夢前幾日一起陪師娘逛坊市時,他覺得師娘穿着好看,誇了幾句後師娘欣然買下的。

但師娘今日便穿了這條羅裙,跟師尊待在一塊兒。

陸衍覺得有些胸悶。心口仿佛堵了棉花,一時說不清是什麽感受。

沈懷夢見師兄不理自己,眼珠滴溜溜的轉了轉,轉身開溜。陸衍這次沒管她,任沈懷夢繼續像個花蝴蝶似的亂蹿。

集市中吵吵鬧鬧,喧嘩繁雜。陸衍身處其中一隅,只覺得心中好似也一片雜亂。

他原本今日心情不錯,該做的事也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晨起練劍、又照例去藏書閣查閱典籍,然後依舊沒有查到與師娘體質異常有關的任何信息。

接着來看外門弟子大比,因為他忽然想見一見師娘了。

雖說他不能入高臺與師娘碰面,但在人群中與師娘對視一眼、打個招呼也甚是不錯。

但看見師尊師娘相處甚歡,笑語晏晏時。陸衍的心弦好像徒然被一只手猛然撥動,心霎時間便亂了。

陸衍心緒駁雜,一時不明本心。他思緒越飄越遠。在腦海中想,師尊師娘真的那般恩愛、那般密不可分嗎?

理智告訴陸衍,無論是與否都跟他無關。但他控制不住去想,甚至想起先前銀鈴法紋一事……

後來師娘問過師尊後,也将原委也告知于他。

——師尊是為了師娘好。繪刻那種作用的法紋,只不過是擔憂師娘的安危。

陸衍當時聽後沉默久久不語。最終向師娘致歉,又去向師尊告罪。

大概是難得見他服軟一次,又或是被師娘叮囑過,師尊待他的态度十分溫和,輕易原諒了他的僭越,甚至還有心情說笑了幾句。

師娘當時也在場。他的師娘在一旁看着,臉上笑意溫和,對于楊铮所述說的一切深沉情誼接受良好,十分欣喜的模樣。

可是從師尊處離開後,他與師娘對坐無言嘆氣時,陸衍還記得當時師娘臉上的困惑。

師娘不解的問,你師尊對于我的安危那般看重,我的性命對他來說那麽重要嗎?

……楊铮如何作想,陸衍不知其中內情。但,如果是單純基于師娘的性命是否重要這個問題。

陸衍的答案會與楊铮相同——很重要。

師娘與他共度了二十個年頭。

陸衍初至天衡宗惶惑不安時,是師娘日日陪伴他、照顧他。

這份情誼從小到大,由淺至深,至今也沒有斷開,師娘在他心中的含義自然不一般。

……

“陸衍。”一聲輕喚,喚回了陸衍的神智。

他驀然回神,驚訝的看着面前的人,“師娘?!你怎麽過來了?”

“過來尋你的。”謝疏寒笑道。

他将手上拿着的紅繩對鈴拎在陸衍面前晃了晃,“多虧了這雙生法器,不然還找不到你。怎麽在這角落裏站着?”

陸衍心中的紛亂倏而就平息了。師娘的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能将他安撫好。

他看着師娘找到他以後将紅繩仔細收好,随之一笑,“原本是過來找懷夢的。”

陸衍不提自己的郁郁寡歡,只甩鍋給沈懷夢。

陸衍左右看了看。集市中人多,不乏有注意到仙尊夫人至此的弟子。

外門弟子不比內門弟子般時常能撞見謝疏寒,因此如今很是稀奇的偷偷欣賞着仙尊夫人的風姿。

陸衍之前只能看着師娘和師尊待在一齊。而這一次,是其他人看着他和師娘共處。

陸衍心中忽然生出一股隐秘的歡喜。步至師娘身邊,與師娘并肩而立,含笑問道:“師娘特地來尋我,可是有事要說?”

“的确有事。”謝疏寒颔首道:“過來叫你去見新師弟。”

謝疏寒與陸衍一起往集市外走,準備回開陽峰去。

半途中找到沈懷夢,謝疏寒把這活潑的的弟子也招至身邊:“你們師尊新收了位記名弟子,是今日外門大比上的陳長生。”

開陽峰出了位朔星仙尊,因此在天衡宗裏地位不同尋常,開陽峰的記名比別峰的親傳都要香。

陳長生得知自己有這種好造化時,毫不猶豫就拜入了開陽峰。

“雖是記名弟子,但終歸入了開陽峰,你們做師兄師姐的記得去關懷一下新師弟。”謝疏寒囑咐道。

“是。”陸衍和沈懷夢雙雙應下。

外門大比直至日暮西垂時,方才結束。

各個被選入內門的弟子們于黃昏中、在各自的峰頭向師尊行過拜師禮,正式拜入師門。

陳長生的魂燈擺進開陽峰。楊铮對新弟子例行訓過話後,便放其離開,任陳長生去與同門師兄師姐們交流感情。

弟子們晚間小聚小酌時。謝疏寒則有事去別峰忙碌了,等忙完事情時,天色已晚,還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楊铮來接他。兩人撐着一把傘,慢慢往開陽峰回去。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氣氛十分祥和。

雨落傘上嗒嗒的響,楊铮凝神聽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笑,說:“我剛拜入天衡宗時,也正好遇上這麽一場小雨。”

“當時不懂雨中靈氣稀薄,我還去淋雨吸納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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