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楊铮走入秘室。地下的這片空間黑漆漆的, 伸手不見五指。
他依舊沒有點燈照明,他在黑暗中穿行,徑直朝着亮着黑紅光芒的法陣過去。
還不到法陣面前, 楊铮便聞到了濃郁的血腥氣, 他臉上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待走到近前, 将掌心置于法陣上, 細細感知着法陣中儲藏的靈力與血液時, 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修士的尋常血液雖不如精血、心頭血那般大有作用,但亦有進補之用。
法陣從鍛獄中收集拾取來的修士血液, 已經足夠他進補一次、将實力恢複如初了。
楊铮伸手按在胸腹處。那道傷還沒有好全, 若此時進補傷勢便可痊愈, 實力亦是大增。
但日後需要進補時便沒了足夠的靈血……
思慮片刻,楊铮暫時沒有動用法陣中儲藏的靈血。
“時機未到。”楊铮看着法陣, 自語道:“還得再過一陣。”
楊铮忽然輕笑了一聲, 聲如呢喃, 似情人間的脈脈低語:“要留在新婚夜前用……給昭昭一個驚喜。”
楊铮語調輕柔,隐沒于黑暗中的神色卻格外詭谲。雙眼漆黑如墨, 看不見任何眼白。
他周身洩露出絲絲縷縷魔氣,又被法陣席卷吞噬, 與血液靈力混融在一起,成為最佳的補藥。
謝疏寒歸宗第二天, 便聽聞陸衍被關進鍛獄的消息。
“……所以我前腳剛走, 後腳你師兄就被押入鍛獄了?”謝疏寒喝了口茶壓壓驚。
難怪外出那幾日陸衍一句問候都沒有,他也聯系不上陸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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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來向他問安、并告知此事的沈懷夢點頭如搗蒜:“師尊好像是背着咱們下令的, 我那時不明白怎麽回事,還吓了好大一跳呢。”
“……”謝疏寒略有些無言。
楊铮背着他來這麽一手,雖說是為了更好的教育徒弟、以免他插手護着。但總歸讓謝疏寒有點如鲠在喉。
他連茶都喝不下去了。
不知道是對楊铮已經不信任, 還是心底對陸衍的感情作祟,謝疏寒現在看楊铮的任何舉動,都覺得是陰謀、是罪過!
謝疏寒越想越生氣,咣當一聲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沈懷夢吓了一跳,她像個爹娘吵架後察言觀色的敏感小孩,小心翼翼問:“師娘,你生師尊的氣了?”
謝疏寒揉了揉眉心,緩和臉色安撫她道:“無事。”
“噢……”沈懷夢低下頭捏了捏衣角,眼珠滴溜溜的轉。
要是師兄的事引得師娘跟師尊吵架了可怎麽辦?嘿,師兄真是個禍水。
不過一想到跟師兄查到的師尊的貓膩,沈懷夢又覺得若能因此讓師娘對師尊冷淡點、分開離遠點最好不過。
師娘和師尊關系緊密,若是師尊對師娘做點什麽,那就不好了。
她便又擡起頭說:“師娘,你是不知道,師兄在鍛獄裏受了好大的苦呢!”
小鴿子精火上澆油,膽大包天的給自家師尊上眼藥,“師尊太狠心了,鍛獄那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我每日亥時去探望師兄,都心疼得不得了。”
“我就沒見過師兄那麽慘的樣子!”沈懷夢裝模作樣的擦了擦眼淚,“每天都傷得好重。我每次都要帶很多丹藥過去給師兄治傷。”
謝疏寒眉心漸漸蹙起,越聽越是對楊铮不滿。
楊铮近些年來對陸衍的手段越發狠辣,即便徒弟桀骜難馴,也不是這麽的管教法。
楊铮的所作所為活像個反派師尊。
“今夜我與你一起去鍛獄。”謝疏寒發話道:“一起去看看你師兄。”
他還記得陸衍受楊铮一掌後,說有陰寒跗骨。如今又去了鍛獄裏受罪。
謝疏寒面露憂色,滿腦子都是陰謀論。
“好鴨好鴨!”沈懷夢聞言立即答應下來。
按師兄那心機,一定會讓師娘更讨厭師尊的。現如今師娘離師尊遠一點才安全。
小鴿子精小算盤打得噼啪響。
“懷夢。”謝疏寒忽然接到沅芷仙子傳音,向沈懷夢道:“我要去月照峰一趟,你自己去玩吧。”
沈懷夢點點頭,離開之前,不忘殷殷切切道:“師娘,今晚我們一起去看師兄,你不要忘了哦。”
謝疏寒失笑:“好,不會忘的。”
沅芷仙子傳音尋謝疏寒來月照峰小敘。
謝疏寒去了沅芷仙子那裏,坐在椅子上,喝着沅芷仙子端來的酸酸甜甜的果露,聽她說:
“還記得咱們先前去春華秘境時,遇着的那群魔修嗎?”
“自然記得。”謝疏寒颔首,看向沅芷仙子:“有眉目了?”
“是。”沅芷仙子點頭。
魔修飲血啖肉的事情告知掌門後,謝疏寒和沅芷仙子都未參與其中。
掌門派出長老弟子去調查此事,而時至一年後的如今,終于探聽到一些消息。
“那群魔修,”沅芷仙子斟酌片刻,也拿不定該如何稱呼,“說是魔修,卻也不盡然。實際上已是一團沒有理智意識的邪物罷了。”
沅芷仙子嘆了口氣:“它們生前也是正道修士,卻因急于提升修為而走上了邪魔歪道。”
謝疏寒一怔:“用吞噬靈力血肉之事來提升境界?”
“是極。”沅芷仙子道:“修習邪道手段飲血啖肉後,它們便可将其轉化為修為填充境界。”
“未失控淪為充滿魔氣的邪物時,它們就是正常修士的模樣,與常人無二,平日裏也看不出異樣。”
沅芷仙子一句又一句的話,都跟某個人的行徑一一對應。
——謝疏寒很難不将楊铮對號入座。
“怎樣才會失控淪為魔物?”謝疏寒詢問這個關鍵問題。
楊铮如今看起來便很正常,當着他那風光無限的正道仙尊,受萬人敬仰,誰都不知道他暗地裏做了些什麽。
謝疏寒一時間很難揭穿楊铮的真面目。
他不切實際的想:如果楊铮能自己掉鏈子淪為邪物,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一旦走上邪魔外道,第一次飲血啖肉過後便會上瘾。”沅芷仙子将情報都分享給謝疏寒。
“掌門查到的那些人裏,有的是長久尋不到血肉進食,狂躁難耐之下失控失去理智淪為魔物的。”
沅芷仙子喝了口果露,繼續說:“還有的是渡劫時天道不容、僥幸逃過沒有灰飛煙滅,卻也神魂破碎,只剩一具沒有神智的邪物軀體。”
謝疏寒若有所思:“原來如此。”
事實如此,便顯得楊铮之事迷霧重重。
若楊铮為增加修為而走入邪道,那他是怎麽過的雷劫?居然還成了仙尊,天道怎麽沒劈死他。
若是楊铮成為仙尊後才開始走入邪道,便無需理會雷劫這一關。
但邏輯上就有些說不通,已成仙尊淩駕衆修士之上,又何必再增補修為?
謝疏寒擰眉思索,又與沅芷仙子說了許久的話,将邪物之事問得清清楚楚,依舊找不到與楊铮相符合的例子,不禁心有疑慮。
怎麽回事,難不成楊铮還是個……不成?
謝疏寒腦海中冒出一個荒誕的猜想。
旋即他又将猜想甩出腦海。太過不可思議了些,應當并非如此。
“對了,”沅芷仙子要說的話不少,謝疏寒思索之際,她已轉到另一個話題:“若水峰的華峰主你知道吧?”
謝疏寒有點印象,“若水峰的小弟子曾來尋過我。”想找謝疏寒置換凝魄珠,說是他師尊若水峰主要用。
但那是楊铮的物件,楊铮沒同意,此事便無後話了。
沅芷仙子聽後說道:“應當是秋露的孩子快從神樹上誕育出來了。新生子嗣的神魂不太穩當,她想給孩子定定魂魄。”
若水峰主華秋露,五十年前丹田中子嗣孕育成型,遂遠赴南海,前去神樹處等待子嗣誕生。
五十年前……謝疏寒是二十年前來到天衡宗的。這是他不知道的往事,便認真聽沅芷仙子說講。
沅芷仙子介紹完若水峰主華秋露,又拉着謝疏寒的手,歡歡喜喜道:“我聽掌門說秋露快回來了,屆時我帶你去見見她。”
“秋露脾氣好,你也是個溫柔性子,你與她或許很投緣。”
謝疏寒承下沅芷仙子的好意,笑着道:“那屆時便托你引薦了。”
“包在我身上。”沅芷仙子豪氣的拍拍胸脯,又說:“還有還有,我那弟子季宏邈在我面前替陸衍求了情。”
謝疏寒驚訝的看向沅芷仙子。
“他說陸衍罪不至此,在鍛獄幾天也受罰足夠了。”沅芷仙子狡黠的眨了眨眼:
“有了這話,随後我便去掌門那兒替你愛徒陸衍求情,請掌門放陸衍出鍛獄。”
謝疏寒顧及和楊铮之間的情面,不方便再對陸衍的事發表态度,耿耿于懷之際,卻未料到是沅芷仙子和季宏邈幫上了忙。
感動之餘,謝疏寒又有些擔憂:“掌門會同意嗎?”
“有何不同意?”沅芷仙子撇了撇嘴,“他這會兒應該在尋仙尊說話規勸他了。”
楊铮教育弟子的方法太粗糙了,大家都不太看得過眼,不是打罰就是關禁閉,這顯得他們天衡宗很野雞教育。
謝疏寒忍俊不禁。
他起身認真向沅芷仙子行禮道過謝,又禮尚往來關心一下她的徒弟:“對了,你那小姝愛徒呢?近來可好?”
小姝與陳長生都曾是被魔修擄走啃噬血肉之人,後來外門弟子大比,一個進了月照峰,一個進了開陽峰。
“一切都好。”沅芷仙子對小姝很是疼愛,樂呵呵道:
“小姝前段時間說她想出去歷練一番,恰好掌門派人去平岐山調查陳家滅門一案,我便把小姝也塞進隊伍裏去了。”
“說來你與仙尊不愧是夫妻。”沅芷仙子道:“仙尊今日看見我,也過問了小姝。”
“仙尊還告訴我陳長生也在隊伍裏,可以與小姝作伴。”沅芷仙子不太弄得懂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楊铮幹嘛跟她說這個。
她嘀咕道:“我家小姝與你們峰的陳長生并不相熟,況且小姝是女孩子,無需陳長生作伴啊。”
“……”修士敏銳的直覺在此刻發作,謝疏寒聞言,臉上笑意微有凝滞。
沅芷仙子這幾句話在他腦海中一個字一個字的拆開,分別與其他事件拼湊在一起。
先是毫無理智取野獸般飲血啖肉的魔修,其實生前是走上邪道的人修。
再是小秘境祭臺上楊铮的怪異。
謝疏寒摸了摸手腕。他的手腕上好像還殘留着囚釘釘入的疼痛感,以及楊铮舔舐血液的黏膩觸感。
最後……是都曾被魔修擄走啃噬血肉的陳長生和小姝。
為什麽那時修為高的兩只邪魔之物不擄其他弟子,只擄小姝和陳長生?必然是他們的血肉對魔修的吸引力最大。
還有楊铮那句令沅芷仙子不明所以的話……
吃大餐前,總要先用幾道開胃小菜的。
謝疏寒思及此,臉色一變,聲音壓低道:“不行,你立即将小姝召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越來越晚,我有罪,我忏悔,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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