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陸衍挨了踹, 再看謝疏寒的神色,眼中的欣喜雀躍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沉默片刻後撩袍在床前跪下,一聲不吭, 倔強的不肯走。

謝疏寒見他動作, 心下微松。

心魔陸衍行為十分狂妄, 正常的陸衍則是個小天使。見他沒有一言不合撲上來, 謝疏寒連腰杆都挺得直了一點。

“陸衍……”謝疏寒緩緩舒出一口氣, 聲調帶着刻意的威嚴。

陸衍雙唇緊抿成一條直線,他原本神色晦暗不明, 聞聲擡頭看見謝疏寒殷紅水潤的唇瓣後, 臉色頓時柔和。

他似乎猜到謝疏寒要說什麽, 率先道:“師娘,弟子今晚太過僭越, 但……弟子不悔。”

“我心悅師娘。”陸衍不再掩飾自己的心意, 坦蕩大方的說了出來, 說給心上人聽:“我想與師娘結為道侶、攜手此生。”

“……”謝疏寒一時梗住,即将出口的訓誡全被堵了回去, 他氣得不輕,厲聲呵斥:“你還敢提這個?!”

“敢。”陸衍道:“世間愛恨嗔癡皆為常态, 我對心儀之人訴說愛意,有何不敢?”

他緊緊盯着謝疏寒的臉, 神色莊重, 一字一句承諾道:“師娘若與我在一起,必然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無論師娘是何模樣, 都是我的心之所向。”

可謝疏寒正在氣頭上,沒有聽出他話裏的暗示。

謝疏寒胸腔劇烈起伏,怒極反笑:“陸衍, 你二十多年來的正道品行都吃進狗肚子裏了嗎——在這裏跟你師尊的道侶談情愛?!”

這句話有些傷人,陸衍卻渾然不顧,只一心等着謝疏寒的答案。

他的視線落在謝疏寒臉上,試圖從盛怒中窺見其他情緒:“師娘對我可有幾分感情?”

“不是待弟子的關愛照顧之情。”他視線越發迫人,氣勢淩厲,緩聲道:“是對待男子的欣賞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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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疏寒氣勢一滞,他有過的,特別是陸衍使劍時的風姿,他格外欣賞。

伴侶間的相知相愛,大多數是從那一二分欣賞、三四分關注開始的。

陸衍唇角微翹,不需謝疏寒回答,他語調輕松道:“師娘必定有的吧。”

他看向謝疏寒殷紅的唇瓣,那是他的傑作,陸衍笑了一下,“師娘方才分明很舒服。”

謝疏寒臉色又青又白,還啞口無言。裝賢惠溫柔的仙尊夫人裝得久了,他一時間竟想不出治陸衍的法子。

手掌揚起又放下,忍了又忍,終究只是拾起床榻上陸衍的外袍扔在他身上,“穿上衣服,快滾。”

陸衍不應,倏而站起身逼近謝疏寒身前,他眼底漆黑一片,唯一的光亮是謝疏寒的身影,“師娘。”

謝疏寒忍不住後退一步,腿彎磕在床沿,不防直接坐了下去。

“……”默然無語。

陸衍居高臨下看着他,眼底閃過一抹晦暗的情緒,旋即緩緩屈膝半跪在謝疏寒面前,任謝疏寒低頭俯視自己。

這是一個示弱的動作,小狗勾試圖讨回主人歡心。

“師娘,我所言非虛,勿要與楊铮合籍。”陸衍直呼楊铮其名,仰頭看着謝疏寒。

事情說破後,他眼中的情意與喜歡再未掩飾,直直撞進謝疏寒的眼簾:“方才心魔所致,我表述不清——”

說到這裏,陸衍面不改色強調道:“當然,想與師娘合籍之意表達得很清楚,沒有錯漏。”

謝疏寒:“……”

陸衍繼續道:“師娘與楊铮合籍一事,還望師娘慎重考慮。”

“若楊铮是可托付之人,我自會将對師娘的心意埋在心底,永不透露,不會讓師娘處境難堪。”陸衍目光暗了暗:“可偏偏楊铮他不是。”

“朔星仙尊并不如表面那般風光霁月。”陸衍執起謝疏寒的手,與之十指相扣,“我不願師娘行差踏錯一步,以致餘生未蔔。”

“我也心懷妄念。”陸衍自嘲一笑。

“妄圖師娘和師尊分開後……”他眼中倒映着謝疏寒的身影,眼底盛滿細碎的微光,那是滿目期待:“師娘能多看我一眼。”

陸衍的心意誠摯而熱烈,謝疏寒錯開目光,不忍回望。

他細細咀嚼陸衍的這番話,發現了盲點:“你何時知曉朔星要與我合籍?”

楊铮前腳向他提議,後腳陸衍就聞風而來?

陸衍無意識摩挲着掌下謝疏寒肌膚細膩的手背,低聲道:“我得到一個消息,怕楊铮對師娘不軌,便匆匆趕來。”

“師娘與楊铮對酌時我便到了,自然聽見了楊铮的話。”他擡手撫在謝疏寒的臉頰上,指腹輕輕描摹:“還看見楊铮親你了。”

謝疏寒抿了抿唇,拂手避開陸衍的觸摸,“我會好好洗幹淨臉的。”

他能從陸衍話語中感知到怪異之處,詢問起要緊事來:“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是。”陸衍沒有否認,這次他未再猶豫,設下隔音陣後,将鍛獄及楊铮秘室之事娓娓道來。

謝疏寒聽後愣住。原來楊铮露出的馬腳不止一只,除了小秘境裏自己的發現以外,陸衍他們也發覺了楊铮的異常。

他心緒紛雜,神色也幾經變換。

陸衍觀他神色糾結,主動問:“師娘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謝疏寒略猶疑後,将小秘境裏的事慢慢說出來,告訴了陸衍。

“楊铮觊觎你。”陸衍聽後神色驟變,冷厲如寒,鋒芒畢露。

這可不是情愛的觊觎,而是攸關性命的事情。

陸衍怕吓到謝疏寒,壓制住心中的暴戾,皺眉道:“可楊铮怎會知曉你體質特殊?”

師娘不渡雷劫的事在春華秘境發生,楊铮沒看見過,他和師娘也不會說出去……

陸衍正擰眉思索之際,謝疏寒嘆息一聲,說道:“楊铮的消息來源,應當與我謝家滅門慘案相關。”

言止于此,謝疏寒旁的便不再提起。畢竟話再說深些,就涉及他的來歷了。可謝家謎題未解,他不欲多言自身。

陸衍聞言點了點頭。兩人低聲交談了片刻,話題又繞回原點。

陸衍耿耿于懷:“既然如此,合籍大典肯定是楊铮醞釀的陰謀詭計,此事不能應答,師娘……”

陸衍的話未說完,就被謝疏寒打斷:“我自有安排。”

陸衍無聲的抗拒着謝疏寒的答案,默然片刻,忽然起身在謝疏寒唇角落下一個輕吻。

謝疏寒手指驟然收攏緊握成拳,忍無可忍道:“陸衍,你不要仗着我心疼你,就在這裏為所欲為。”

“師娘。”陸衍的聲音又低又輕,“我擔心你。”

謝疏寒心頭一軟,嘆了口氣,解釋道:“若忽然拒絕反而打草驚蛇,我另有事情要求證,只能暫時在楊铮面前虛與委蛇。”

他看見陸衍逐漸陰沉的神色,安撫道:“屆時肯定會叫你來幫忙,你不必擔憂我的安危,我不會單打獨鬥。”

“好。”得到謝疏寒的應允,陸衍态度微緩,旋即又說:“楊铮絕非良配。師娘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陸衍這種精力旺盛的小狼狗給點陽光就燦爛,謝疏寒現在心情很亂,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整理思緒,不想再搭理他。

他深吸了一口氣,指着門口對陸衍說:“你可以走了。”

開陽峰山腰處。

為師兄施法後的沈懷夢在陸衍居所的正堂等他回來。可夜色越發深邃,磅礴大雨也漸漸變小,陸衍卻還不見人影。

小鴿子精焦慮又無聊,在屋子裏飛了一圈又一圈,仿佛成了一只刻板行為的鴿。

季宏邈也過來了,他看着沈懷夢呆滞地繞圈,遲疑道:“……沈師妹,你是在擔憂陸衍嗎?”

“咕?”繞圈圈飛翔的白鴿停下來,爪爪踩在桌子上,收了翅,口吐人言道:“沒有啊,我是在思考新一話的本子怎麽寫。”

“偉大的鴿作者今天才寫了十幾個字。”她看了看窗外淅瀝的雨和無邊夜色,深沉的咕了一聲:“不應如此,不應如此。”

季宏邈:“……”

那種誤以為他們師兄妹情深的感觸就很多餘。

小白鴿似乎察覺到了季宏邈的擔憂,仰了仰腦袋,圓亮的黑豆眼裏透出理所當然的情緒:

“你不用擔心我師兄,師兄是去找師娘了,有什麽好擔心的?”

師娘最溫柔了,又不會對師兄動手。

她拍了拍翅膀,“何況師尊還不在開陽峰上呢。”

“他不在?”季宏邈和陸衍的聲音同時響起。

沈懷夢往門口看去,果然看見陸衍擡步走進來。師兄依舊是那個冷淡的樣子,但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鴿子精的黑豆眼裏滿是狐疑:“師兄,你嘴怎麽了?”

陸衍不答反問:“你說楊铮不在開陽峰上?”

沈懷夢點了點腦袋:“對鴨。”

沈懷夢從前不敢窺伺師尊行蹤,但楊铮面目暴露後,她仗着身懷妖族秘法不會被察覺,便偷偷摸摸關注了楊铮。

楊铮從謝疏寒那裏離開後,沈懷夢便感知到他回了自己的居所,随即氣息隐匿起來。

看起來像是被禁制隔絕了氣息,但實際上楊铮悄然離開了開陽峰。再遠的沈懷夢就探知不到了,不清楚楊铮去了哪裏。

陸衍擡手蓋住鴿子腦袋,隔絕沈懷夢狗狗祟祟的目光,向季宏邈道:“不是說要再進秘室留下留影石嗎?”

季宏邈立即反應過來:“是極。雖不知朔星仙尊去了何處——但今夜是個絕佳的好機會。”

三人便再赴楊铮的秘室。

與此同時,距離天衡宗千裏之外的平岐山脈。

潮濕黑暗的洞穴裏,陳長生和小姝在一片寂靜中,忽聞腳步聲漸近。

作者有話要說:  沈懷夢:師娘最溫柔了,不會對師兄動手

床:沒錯,我在現場,我可以作證,他動的是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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