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退路
扪心自問,我想和解嗎?
當然是不想的。
既然是沒有發生過的事,為什麽要去承認。既然是不熟悉的人,為什麽要往後都虛與委蛇、談笑風生。
成人
“所以何枝,你想跟柳暄……不,是想跟柳暄、連清他們兩個人和解嗎?”健哥又問了一遍,這次的語氣還有些愧疚,“剛剛一嶼官方又發了一條消息,說已經開始調查旗下藝人的不實言論,肅清空口污蔑他人的不正風氣——這話指向性極強,顯然說的是連清。”
“健哥。”我輕聲開口,說,“我不想和解。”
健哥沉默了一會兒。
“那好,我尊重你的選擇。”
我能理解健哥的沉默,因為一來那被截取的視頻難以解釋清楚,二來柳暄那邊已經發了看起來十分真情實感的聲明,如果這時候再出面說和對方不熟,并控訴造謠的人,只會讓情況變得複雜起來。
只要能忍氣吞聲,和解從來都比抗争來得容易、省事。
我不是不能妥協的人。
恰恰相反,過去的日子裏,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妥協過太多次。而娛樂圈光鮮卻又肮髒,需要低頭的事同樣接二連三,努力不沾身已經是很好的結果。
我慣于接受現實,可這一回,卻忽然感到一瞬間的無力和疲倦。
還好小戴和健哥沒有看出來。
“連清給我發消息了。”健哥忽然說,“不過我還沒看。”
小戴聽見了,忍不住鄙夷道:“他肯定是來求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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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戴。”我輕叫她的名字,“要冷靜。”
她的情緒過于激動,這樣不好。在這個圈子裏,首先要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平心靜氣。
小戴嘟嘟嘴,低頭鼓搗起了手機,邊點戳屏幕邊說:“……好吧,我冷靜。”
健哥清了清喉嚨:“現在明确了你的立場,我大概知道怎麽做了。你先什麽都別管,我和公關團隊先讨論一下應對方法,需要你配合的時候我再聯系你。”
“好,麻煩健哥和公司了。”
“麻煩什麽,又不是你主動去惹的事,要怪也是怪柳暄和連清。”說到這裏,健哥不耐煩起來,“說起連清,前段時候剛剛安分了,沒過幾天又給我惹事,也不知道公司那些董事捧他幹什麽,還把人推給我。”
我勸慰說:“肯定是因為健哥能力強。”
健哥不以為然:“我是能把人捧紅,但是大紅大紫的前提是那人自己多少争點氣。連清這個人,已經徹底沒救了。”
聊完,我們挂了電話。
小戴看向我:“吱吱哥,現在我們去哪兒?回公司嗎?”
“不了。”我搖頭,“還是先送你回家。”
至于之後的事,視情況而定。
因為先前的猜測,我總覺得事情不會如我所願,這麽簡單就結束。如果謠言的背後果真有人操控,那麽所謂“耍大牌”的熱搜應該只是一個不痛不癢的引子,接下來或許還有大動作。
我甚至能猜到幾個方向。
反正,對方肯定不會留情就是了。
将小戴安全送回家,我終于撥通了蔚先生的電話——剛剛無論撥打幾次,都提示是對方正在通話中。
“喂,蔚先生麽。”
“是我。”他的聲音有點急切,“何枝,你在哪兒?”
“我在車上。”我看了一眼外面的路況,回答他,“大概還有不到十分鐘就能到家。”
“那我在家裏等你。”
“嗯,好。”
然後便是無言的沉默。
蔚先生欲言又止:“你……”
我等了片刻,他還是沒有說完這整句話。
于是我問:“蔚先生?”
蔚先生只說:“何枝,我等你回家。”
“好。”
————
夜間無人,五分鐘左右便抵達了小區。
我習慣性地壓下鴨舌帽,揮別了司機師傅,準備快步走回家,不讓蔚先生久等。誰知道剛剛轉身,就看到蔚先生站在了臺階上,擔憂地看着我。
他率先走向了我。
我站在原地,微微擡頭凝視他,直到他在我面前站定。
蔚先生攥住了我的手。
“回來了。”
“嗯,回來了。”我說,“蔚先生怎麽下來了。”
“……想接你。”
我們兩人之間這仿佛是相親初見一樣的生疏對話,足以見得蔚先生有多小心翼翼。僵持了一會兒,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格外嚴肅。
他攥着我手腕的力度漸漸加重。
“何枝。”
“什麽?”
“你……不要難過。”
我始終凝視他的雙眼,能清楚地看見他眼中不加掩飾的心疼。
蔚先生怕我難過。
他總是第一個、甚至唯一一個在意我,越過任何其他事物的人。
“我沒有難過,只是有點茫然。”我解釋說,“蔚先生願意聽聽我的看法嗎?”
蔚先生忙答:“當然。”
“那我們先回家。”
站在樓下總歸不好。
過去,我總是一個人渡過困境,不知不覺中已經把自己的情緒收拾妥帖,然後坦然迎接下一場不知何時到來的風雨,不給自己任何停留和思索的時間。然而現在,愉悅、迷惘、痛苦、疲倦……以及其餘各種各樣的心緒,忽然都有了傾訴的欲-望。
我甚至不能與自己和解,卻想告訴他。
回到家中,茶幾上擺放着一壺熱茶,看起來剛沏不久,應該是蔚先生在等我的時候煮的。我順勢走過去,倒了兩杯茶,将其中一杯遞給蔚先生。
“先潤潤嗓子。”
他的嗓音有點啞,聯想到在車上總打不通他電話的事,我猜測他應該是為了今天的事,聯系他人時說了很多話,從而變成了現在這樣。
想到這裏,我心底浮動暖意。
“以前總有人說我無欲無求,我自己偶爾也能感受到這一點。可最近不太一樣。”
蔚先生問:“哪裏不一樣?”
“最近——”我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我開始思考未來了。”
蔚先生皺起了眉,深遠的眼眸中心疼不減。
因為他明白。
明白過往我為什麽很少思考未來,只能遵循生活的軌跡一意孤行、無可奈可地活。
“這段時間,我偶爾會覺得生活還有其他的選擇,不需要逼迫自己。”我又說,“或許是潛意識裏認為自己有了退路。”
“退路?”他不解地問,“是什麽?”
“是蔚先生啊。”
我笑着回答。
他霎時呆住,然後便支支吾吾、眼神躲閃起來:“我、我……”
我湊上前,吻了他一下。
“謝謝蔚先生,讓我看到另一種可能。”
所謂退路,不單是蔚先生的偏愛,更是我初次喜歡一個人的心境。
那麽的清楚、明晰。
它讓我的未來終于有跡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