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睡到半夜,?許歲辭猛然驚醒,一雙滴溜溜轉的眼睛在完全密閉的黑暗空間裏來回搜索,只因拉緊加厚型窗簾且關了門,?卧室內黑洞洞得仿佛伸手不見五指。

屬于白烨的雛菊淡香是一直都存在的,?甚至因為視野的遮蔽,那股若有似無的幽香更是捧浮在唇鼻之間。

隐約有一具身影睡在床的另一側,熟睡的輕酣跌送,若即若離又漸浮漸隐。

許歲辭仿佛一個癡漢,?悄咪咪将手往被子的另一邊無限延伸,居然捅到一排枕頭遮擋在二人之間。

嘻嘻嘻,我和老婆一張床。

許歲辭全然沒有睡覺的念頭,一個詭計得逞的熊孩子般捂嘴竊笑。

烨烨好清純啊~

這都是我拼命守護他的功勞!

許歲辭竭力不發出一點聲響,翻身從床沿滾下去,連拖鞋也來不及穿,?摸到手機打開屏幕并将背景光源調低,繞着床的周圍小心翼翼爬到另一頭。

“唔......”

烨烨似乎在睡夢中被驚擾了一下,喉頭發出不痛快地咛唔,聲音雖小,卻萬分吓人。

許歲辭迅速關閉手機,趴在地上不動如龜。

直到白烨翻身掉頭轉了個新方向。

正是最佳契機。

許歲辭再次打開手機,?對準置物架上的那個包裹出手迅猛,而後從房間裏溜出過道。

此刻四周一片寂靜無聲,?唯有做賊心虛的人心髒砰砰狂亂,如雷似鼓,渾身冒汗。

包裹裏果然是他官網訂購的男士手镯,與其叫手镯其實不若稱為手環更加貼切,這個手環刻意走複古風格,?模仿15世紀中期四層環結構環環相套,取下來展開是一個天文球體,金屬镂空花體拉丁文字母,意味着你是屬于我的星球。

許歲辭鄭重其事吻一吻手環,低語蒼天保佑我。

又偷偷摸摸順原路返回,趁黑重新摸上了床。

若是沒拿到手環他尚且忍得住,掌心緊攥着金屬的圓環的每一刻,令他的心髒仿佛被這圓環撐得即将撕裂開去。

我喜歡。

我喜歡你。

一直一直一直都好喜歡。

許歲辭早已等不到天亮睜眼,白烨調整睡姿之後,與他正是面朝面的距離,一只大手輕輕地放置在兩人中間的枕頭上,仿佛在試探,也似等待。

許歲辭很順利就觸摸到這只大手的存在。

熱乎乎,溫暖不似人間。

兩人手心粘手背互相攥了一會兒,許歲辭把手環替對方小心套上,竟然恰恰合适的規格,他險些都以為自己要買大了。

“我喜歡你,從看見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歡得不得了。”

許歲辭小聲訴說,如同诠釋着千重萬遍的承諾。

“嗯。”

對方在睡夢中若有似無得應承了一聲,相互執握的手,便再也無法分割。

一眠天明,有人撐着臉朝許歲辭無聲微笑,估計是一直垂眸打量,為什麽有的人睡着了也會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既新奇可笑,又惹人憐愛。

許歲辭冥冥中覺察兩人的手一直緊緊相牽,必定對方也認可了自己的心意,緩然睜開眼睛,笑臉盈盈問,“我送你的禮物,你喜歡嗎?”

“喜歡。”喜歡得要命了。

蕭倦擡手親吻了一下某人綿軟的手背。

“......”

蕭倦放大的面龐近在咫尺,似笑非笑的表情自帶一種無法形容的餍足與幸福,從笑彎裏皆能感受到對方的情緒,徹夜沸騰且狠狠克制。

許歲辭被什麽蟄了一下,從床上跳起,不,簡直可以說擺出一副誓與敵人共存亡表情。

“為什麽你在這裏!這不科學!”

蕭倦瞧他發瘋一般,手指不停摩挲着手環的表面。

“除了我,莫非你想讓別的男人躺在這裏?”

“哎呀呀呀!”

搞錯了,搞錯了,可惡!

許歲辭跳下床,連鞋也不穿,精.赤着一雙腳大步流星往屋子外奔走。鬧出的動靜轟轟烈烈,白烨和陳燧分別從另外兩間卧室跑出來,陳燧撓頭呵欠連天,“這才早晨五點鐘,你們鬧什麽呀!不知道學生就靠着早晨這十分鐘的睡眠續命呀!”

蕭倦提上許歲辭的拖鞋,一并追到走廊。

許歲辭扯住白烨的手,似是質疑什麽問,“烨烨,烨烨,為什麽你昨晚沒有跟我一起睡,為什麽我早晨睜眼,會看見這個家夥在旁邊睡着!”

這個家夥!

白烨眼神掃量許歲辭一臉火急火燎,再瞧蕭倦一臉沉郁,疑惑不解說,“你倆昨晚幹什麽了嗎?”

“沒有!”

“他敢!”

兩人同步回答。

“這不就結了,家裏房間雖然不少,統共就三個房間收拾幹淨能睡人,你倆不睡一張床,總不能讓我跟蕭倦睡吧?”

一聽此話,許歲辭被踩到尾巴一般嗷嗷慘叫道,“那我們倆呀!你為什麽不肯跟我睡一個房間呀!”

白烨更是糊塗道,“我為什麽要跟你睡在一起?”

你跟蕭倦難道不是雙宿雙栖嗎?我不可能在明知道的情況下還做第三者吧!

許歲辭急得快要哭出聲來,白烨雖然不說,但從他的微表情包括肢體語言,全部都在告訴自己,歲歲,你沒戲唱了。

不不不!

我還沒有表白呢!

許歲辭拉住白烨的手,在最差的環境最差的情況下,必然是要做最差的告白。

但他并不想管那麽多!

“烨烨,其實我一直......”

“許歲辭,我喜歡你。”蕭倦的聲音從背後驀地插來,如同一柄打磨鋒利的快劍,割裂去所有的荒唐與囹圄,既溫柔且殘忍。

什......什麽?!

許歲辭回頭端詳,蕭倦并沒有戴口罩,徹夜輾轉令他梳理齊整的發型有一絲散亂,烏黑的發絲垂落,懶懶散散遮掩一部分眼簾,紅潤的嘴巴仿佛塗抹了鮮血與蜜汁,甜美且邪惡地訴說款款情話。

“許歲辭,我喜歡你。”

“許歲辭,我喜歡你。”

“許歲辭,我喜歡你。”

重要的事情,必須要說無數遍。

時間凝固在這裏,連同走廊裏的所有呼吸都在一瞬間停滞,鐘表在滴滴答答地倒計時,虛離的光線仿佛由西到東。

蕭倦的眼神裏充滿着希翼與渴望。

令許歲辭迷茫又退縮不前。

“不不不......”他開始結巴起來,早晨的空氣不再清新轉而稀薄匮乏,令人喘不上氣。

“你怎麽可能喜歡我呢?”

許歲辭搖搖頭。

你跟安賀連親口承認過,你只是喜歡我的身體,你只是需要我來幫你激發靈感,你只是把我當成一塊爛布頭......

你情真意切地說喜歡我,究竟有沒有搞錯?這本書裏你原本該喜歡的人是白烨,你怎麽會喜歡我呢?你不過是一個披着藝術家皮囊的大變态,你不過是玩弄我的大騙子......

這不符合劇情線發展!

雖然我徹底幹擾了劇情線的發展!!

許歲辭幾乎是立刻否認了情緒中顯而易見的動搖,毫無顧忌道,“可惜我不喜歡你,蕭倦。”

我的官配是白烨,他才是作者安排給我的老婆!

我是來做攻的!不是來做受的!

蕭倦,你清醒一點!

話從口出,他多麽希望蕭倦能噗嗤笑出聲,而後放生大笑着,“我逗你玩呢?你不過是我的畫具而已。”

結果,沒有。

沒有沒有,什麽都沒有。

蕭倦這種人,一輩子沒在臉上表現過任何關于難受失望沮喪的相關表情,但他此刻眉毛低垂,眼鴻黯光,連嘴巴都失去了往昔的色彩,一片枯槁。

這是什麽陌生的表情?

陌生得令人毛骨悚然。

蕭倦仿佛找了半天感覺,雖然他話極少,往往一針見血又自以為是,但他還是抓住了一絲絲的希翼,擡起手搖動手腕間的手環,輕聲不敢大意道,“可是你昨晚親手給我戴上這個禮物,說第一眼看見便喜歡了我......”

蕭倦止聲。

聰明如他,怎麽可能猜不到,歲歲一定把他當作了他。

白烨。

歲歲真正的心上人。

歲歲真的并不喜歡他,歲歲沒有撒謊,歲歲是個誠實的孩子。

而他才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白癡。

“抱歉,”蕭倦突然笑了一下,那抹笑裏帶着諸多無奈,諸多心酸,或許更多的是一種蠢貨清醒後,第一時間對自己徹頭徹尾地嘲諷。

“這手環你可能是想送給白烨的,結果不小心,被我給戴上了......”

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他就像一個傻瓜,一個白癡,一個弱智,一萬個割除腦葉白質的神經病也比不上此刻的一個他,活該令人嗤笑。

蕭倦緩緩的,慢慢的,驟而發狠般将手環從手背脫下來,摩擦得手背一片通紅,甚至蹭破幾塊皮,露出血白淋漓的肉來。

“抱歉,把你的禮物弄髒了,不過應該也不算弄髒,畢竟我的一只手是很貴的,世間的無價之寶。”

算是給你的定情信物擡價開光了。

扯過許歲辭躲閃的右手,鄭重其事将手環放置在對方顫抖的手裏。

先喜歡的,果然是輸家。

白烨被眼前的一切吓壞了,推了許歲辭一把,“歲歲,你怎麽回事,蕭神的手都弄傷了,不過一枚手環而已,你......”

不過是一枚手環而已......

大約還有一顆真心吧。

蕭倦眨眨眼睛,他從小就不是一個會落淚的人,即使是現在,他也能忍得住,朝許歲辭道,“其實我一直也沒把你當作畫布,我只是太珍惜你了,覺得自己這輩子遇見了最對的人,這一點必須解釋清楚,我不喜歡被一直誤會。”

而後問,“能把我給你的紅繩子,還給我嗎?”

許歲辭被眼前的種種情況吓傻了,他只知道蕭倦很不對勁,看起來如同一團雷暴雲,沉沉霭霭,火光電虺,仿佛下一個瞬間變成雷霆之怒,萬電煊赫。

但他本能地捂着腰,小鈴铛在裏面顫顫巍巍地發出一陣抖瑟的輕響。

“沒有那種東西,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東西!”

不能給他,這條紅繩子。

蕭倦的眼神逐漸轉紅,一步走前牽住許歲辭的腰身,手伸進對方的睡衣,一把扯住紅繩子,似快忍不住發狂道,“我說還給我!”

反正你也不稀罕,不稀罕我也不稀罕我的感情,趁我還沒有完全失控之前,統統還給我!

許歲辭哇得一聲哭出來,拼命拽住腰間的紅繩子,蕭倦只用了幾分力,可是他居然痛得要命,仿佛那根繩子聯系着他的生命,如果被抽走了,一切便粉身碎骨。

“好痛!好痛!”許歲辭的眼淚掉得人心碎,“蕭倦,你把我弄疼了,沒有紅繩子,你把我弄疼了快放手!”

陳燧一瞧雙方僵持不下,尤其許小雞第一次哭得稀裏嘩啦,忍不住上前摁緊蕭倦的手臂,用了十足的氣力。

“蕭神,我記得你這雙手是畫畫用的,被打斷的話,可就再也別想拿起畫筆了。”

“陳燧,你別犯傻!”白烨嫌他傻乎乎瞎添亂,撥開陳燧的手,也同時摁住蕭倦的手。

“今天大家都睡懵了,腦子裏都有一些亂,不然你先放開手,歲歲真的很疼,等他想還你的時候,自然會取下來親手還給你的......”

“不必了,”白烨永恒不變的溫柔令人自慚形穢,蕭倦也曾對一個人用盡溫柔。

可他永遠比不上前者。

與白月光比較,他永遠只會是失敗的一方,他輸在起跑線的開始,提前結束在終點線的結尾。

蕭倦之所以被稱之為蕭神,從未在任何事情上丢棄過自己的尊嚴,而這一次,他簡直一敗塗地。“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丢掉就行了。”

蕭倦看一眼許歲辭,對方的眼中滿滿都是驚慌,恐懼,甚至是像看陌生人一般的無措,雙手拉扯睡衣的下擺,提防他的舉動,如同提防一個竊賊。

是,我是賊。

蕭倦念,我只是想偷一件永遠都不會屬于我的東西,如今失敗了,一塌塗地,還在當事人面前備受靈魂拷問。

“抱歉,我真得可能沒睡好,平常我都要睡夠十幾個小時......那麽,拜拜。”蕭倦轉身離去,如同鬥毆中落敗的一方,夾着尾巴狼狽逃竄。

蕭倦再沒出現在VIP教室中上課。

原本他就屬于聖羅蘭精英學院裏最自由散漫的一派,來的時候會引起軒然大波,離去之際也撩撥得人喁喁私語。

許歲辭帶着墨鏡上了好幾天課,剛開始鶴望蘭總調笑他,結果沒有得到任何理睬,只能佯裝若無其事得坐回座位上瞪人。

白烨一直沒敢多問,蕭倦與歲歲的關系複雜得堪比八點檔狗血連續劇,如今才剛進入你死我活的小高潮,容不得外人幹涉。

許歲辭緩了半天神,托了托鼻梁間緩緩滑落的鏡架,驀地問道,“烨烨,你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那個手環沾染了太多沉重的東西,已經不能再當作禮物送給心上人了。

何況,許歲辭後來發現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手環買大了。

可能烨烨戴上以後會直接從手腕上甩飛出去。

也對。

蕭倦的手纏在他身上的時候,比他自己潛意識裏能記住的白烨,多得多,多太多。

白烨原本想直接拒絕,又回憶起兩人争吵也是因為禮物的事情,如果他偏要拒絕的話,有可能會激怒許歲辭。

許歲辭這幾天一直很沉默。

人往往越是沉默,越是危險。

搓搓下巴一番思考道,“10月5號那天,我不是說陳燧要陪我回家看望奶奶,要不然你也跟我們一起去。”

正好散散心。

許歲辭正有此意,反正蕭倦這條感情線徹頭徹尾談崩,以後他的對手只剩下陳燧一個人了。

許歲辭捶了捶心髒的位置,最近總是胸悶氣短,無端痛楚異常,仿佛有什麽挖掉了一塊肉,罡風在漏洞裏呼呼狂吹不散。

沒關系,他安慰自己,或者說也算是在麻痹自己。

我必須嚴格遵守劇情線安排,跟烨烨終成眷屬。

否則,我穿越進這本書的意義,又在何處呢?

作者有話要說:歲歲會和倦倦很快和好噠!

阿彌陀佛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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