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6

僵持不下,宋思銳喚來了笙茹。

此前林昀熹遷至聽荷苑時,多次請求他調回笙茹;但他暗覺這丫鬟是知情者兼幫兇,只答應安排在庫房,無須幹髒活粗活。

如今見林昀熹動怒,且不肯配合治療,宋思銳沒轍,答應把她要的人“還”給她。

笙茹謹慎踏進書房那一刻,林昀熹猶自鼓着紅彤彤的臉蛋,而宋思銳饒有趣味看她發脾氣,而後拿出玉雕小動物來哄她……

一行一止,一笑一颦,無疑把人寵到骨子裏。

“笙茹,你最近可好?”林昀熹見了笙茹,惱怒稍稍緩和,臉頰依舊緋紅。

笙茹搞不清何種狀況,福身向二人問安。

宋思銳示意她一旁待命,對林昀熹道:“可以開始了吧?”

林昀熹語帶憋屈:“三公子,事先聲明……你、你不許碰我!”

“昀熹,你口頭禪是‘不許’麽?不論依照府中規矩或醫患規矩,你都不應頻繁将這兩個字挂嘴邊。”

他語氣突然嚴肅,令她無所适從。

半晌,宋思銳态度軟了三分:“玉簪借我一用,我逐一點戳你要穴,若覺某處疼痛或酸澀,我另想辦法解決。”

林昀熹見他讓步,不好再堅持,除下最外層的厚重紅綢緞褙子,依言趴在木榻上。

宋思銳從她七八枝發簪中選了大小适中的,隔着衣裳,由大椎、陶道、身柱等穴一點點往下移。

林昀熹最初只覺癢,當他戳到靈臺、至陽時,忽地喘不過氣。

Advertisement

“嗚……”

“痛麽?還是別的感覺?”

“沒、沒……”

“那你哼哼什麽呀?”

宋思銳繼續挪向脊中,隔物感受她筋絡氣血有否淤堵。

奈何她把臉埋在枕頭裏,微微顫着。

宋思銳唯恐她強忍痛苦不說,又問:“确定無礙?”

“你、你快點好不好?”

林昀熹幾乎要哭了。

對于她而言,春衫單薄,穿了跟沒穿,差異不大;發簪貼着她的軀體移動,跟他的手指似乎無任何區別,所過之處,皆能挑起逼瘋她的熱流。

她把笙茹叫過來,原是防着宋思銳藉機幹壞事,可如悔青了腸子。

究竟有多傻!才會讓侍婢旁觀自己被男子折騰?

笙茹傻呆呆站在邊上,手足無措,全然搞不懂這兩人在玩哪種把戲。

眼看簪子沿脊柱走到尾骨,又轉移至另一側,她才大致明白,三公子正親手替姑娘診治。

她面露震驚惶恐,再怎麽壓抑,仍難避免顫意。

宋思銳眸若星沉,看似專注于林昀熹每個穴位,實則輕易捕捉笙茹的細微變化,更印證心中所惑。

他不動聲色把足太陽經上半段順好,沿手三陽經寸寸摁壓。

林昀熹如架在火上烘烤,渾身酸麻,口鼻呼吸不暢,頭昏腦脹,哪能覺察出異樣?

簪子尾部傳遞他的內力,所過處無不燎原,生生逼得薄汗輕滲,也逼出牙縫裏的泣音。

“三、三公子……好了沒?我、我難受……”

殊不知,這顫顫嬌音求饒嗓音如裹了一層雲,叫人神思激蕩,耳根灼燙。

宋思銳氣息略亂,隐忍輕笑:“這就撐不了?日後……有夠你受的。”

“還……還有下次?”林昀熹咬住軟枕上的蠶絲套邊緣,淚水滑過嬌顏,“那我豈不是……嫁不出去?”

宋思銳怒了:“呵,你還想嫁誰?”

林昀熹渾身綿綿,頹靡神态掩不了麗色,雙唇欲啓未啓的模樣又無姑且無助。

若非笙茹在旁,宋思銳大概會忍不住俯首……以唇封緘。

深吸一口氣,他端起肅容:“這跟你替兄長疏通手太陰肺經穴,有差別麽?”

林昀熹委屈兮兮:“我沒你那麽壞!我是正兒八經的……”

宋思銳啼笑皆非:“說說看!我哪裏不正經?”

“嗚……你、你哪兒哪兒都不正經!”

“老規矩,你若氣不過,我趴着任你戳,反正又不是第一……”

猛然瞥見笙茹一動不動杵在原位,他硬是把話咽了回去,改口道:“笙茹,去打一盆水來。”

林昀熹立時警惕:“要做什麽?”

……該不會要給她擦身子吧?

宋思銳又好氣又好笑:“洗一洗你這花貓臉。”

林昀熹方記起今日盛裝赴會,目下汗水混含淚水,鐵定不能見人。

羞愧之下,把臉深埋。

宋思銳大致推斷她後背未曾紮過藥針,趁笙茹離開,将人從榻上緩緩抱起。

林昀熹生怕他瞧見自己的鬼樣子,連忙用軟枕捂住臉面。

宋思銳圈她入懷,笑得發抖:“這是你練龜息功的新訣竅?”

林昀熹分不清,被摟抱和被看醜貌哪點更可怕。

宋思銳擦了擦發簪,插回她發髻側,溫聲道:“羞?再狼狽的模樣我都見過……你內息受阻,我得另尋時間運功助你……”

林昀熹本想掙開他懷抱,無奈半身懶洋洋力氣全無,靠在他熱暖臂膀內嗚咽有聲:“說好的,笙茹歸我……”

“白天歸你,夜裏讓她回庫房。”

“為何!”她放下軟枕,杏眸瞪視他。

宋思銳擡手拭去她的淚痕,笑意缱绻:“我這人愛吃醋,不希望有人日日夜夜呆在你身邊。”

“幼稚!”

林昀熹幽幽睨了他一眼,心底卻不相信他的荒唐言。

···

夜雨細細複疏疏,靜鎖聽荷苑滿庭芳華。

林昀熹被宋思銳點撥完穴位,困倦得随時睡死過去,因而剛沐浴完畢,青絲未幹,便熄滅燈燭,撲向床榻。

迷糊中,她仿佛聽見自己哼哼笑着說了句:“給我趴好。”

睜目,滿室燈火明晃晃,傅家小哥忐忑站在她跟前,讪笑道:“昀熹,別鬧。”

林昀熹重複道:“把上衣扒了,趴好!難不成你要我動手?”

“你好歹是個姑娘家……”他窘然躲避。

林昀熹着手捋袖子。

傅家小哥迫不得已,赤了上身,乖乖趴在石床之上。

黝膚泛紅,呼吸微促。

少年的背結實且精勁,弧線如山巒微伏,力中透美。

林昀熹卻只顧看他後肩的淤青手印,悶聲道:“下手真毒!沈星長算哪門子師兄!”

“我技不如人,挨揍實屬正常。”

林昀熹以油燈加熱膏藥,譴責般觑他:“我就不信,你全力以赴會輸給他!”

“今兒沈老爺子來島,我若真下狠手,未免太不講情面。”

“呵,講情面,你便要挨他一掌?”

她專注針灸、撚藥熏染;目光回巡時,他如有熱氣蒸騰,滲出薄汗帶藥香。

藥粉與膏藥疊在瘀傷上,她以掌摁住,尚未發力,他居然抖得不成樣子。

“傅章魚!你再扭來動去!信不信我敲暈你,給你從頭到腳紮一遍?”

說罷,一巴掌拍在他堅實而優美的脊上。

傅家小哥體膚更灼,辯解道:“你、你太用勁了,我有點……難受!”

“我是說,腿沒事別亂動!”

他猝然一僵,整個人快要燒起來,從臉額到耳尖,宛若滴血。

林昀熹絮絮叨叨抱怨,先是在他頭頸臂上施針,拔除後以淨布細細替他拭汗。

當指尖觸及他微微汗濕的肌膚,心猛地一凝。

燈光、藥香、石床、傅小哥哥瞬間消失。

——醒了。

昏暗中,林昀熹大口吸氣,以滲汗的手捂臉,又覺這雙手好像剛熨帖過他塊壘分明的肌理。

她為什麽要做這樣的夢?夢裏為什麽不知羞地幹這樣的事?

夢中的她估摸着十一二歲,就算年紀尚幼,也不該對年輕小哥哥……

難道……她暗恨三公子欺負自己,潛藏意識中把傅小哥哥當作他,在夢中進行“打擊報複”?

不不不,定是宋思銳那句“我趴着任你戳”,使得她連做夢都變得“不正經”了!

今日戳了快一個時辰,半點“氣血不暢”的位置也尋不出,她才不要聽信他說的“內息受阻,得另尋時間運功”!

沒皮沒臉的登徒子!

···

接下來整整月餘,林昀熹白日看書,偶爾陪宋思勉逛園子,或回西苑向女樂學唱小曲兒。

每當宋思銳要抓她號脈或針灸,她能逃則逃,能躲則躲,實在避不過,必定拽上裴大夫和笙茹。

她在夢中觸摸過擁有他面孔的少年郎,每回見面,總是心慌意亂。

宋思銳固然對她的戰戰兢兢深表疑慮,但他公務繁忙,早出晚歸乃常态,共處機會越發減少。

在此期間,崔慎之以十五歲的年少之齡,得了會試第一、殿試第二的驕人成績,成為街頭巷尾的熱議話題。

林昀熹原想去崔家道賀,但據說小姨在兒子最風光得意時身染惡疾,不得不趕回棠族求醫。

她只能托宋思銳捎帶一聲賀喜,送點文房四寶,聊表心意。

五月下旬,女帝率領皇族赴奔龍山行宮夏苗。

晉王攜宋思銳同去,而世子宋思勉腿腳不便,留守府中。

宋思銳曾計劃帶上林昀熹,一是晉王極力反對,二是林昀熹堅拒随他四處招搖,此提議作罷。

身為罪眷,身份不上不下,即便王府兩位公子再寵再遷就,終究不應翻到禦前。

晉王父子二人離府數日,林昀熹逗貓遛狗,賞花聽鳥,小日子過得悠哉悠哉。

她并非不想念雙親,而是始終想不起父母的模樣、言行,思念無處可托。

有些人,有些事,沒有消息,大抵算是好消息。

這一日暴雨急降,府醫院繁盛草木被風吹得飄搖颠狂。

林昀熹恰好來還書,幫忙搬運藥材後,她臉不紅,心不跳,神定氣閑立于回廊觀雨。

急促雨滴砸落,催落院外杏林,令她莫名記起,重遇霍書臨那一幕——杏花雨中,白衣公子出塵高貴,目光灼灼。

随後,腦海閃過宋思銳在書樓裏逮她的場景——他锢着她,低頭貼向她的唇……最終親在她胡亂遮攔的《脈經》上。

為免回想令人臉紅心跳的片段,她斂定心神,撐開油紙傘,冒雨踏出府醫院。

迎面撞見數人,護送世子乘坐木輪椅匆匆而來。

宋思勉膝下袍擺濕了大片,聳拉神情,長眉緊皺,對上她的關切眼光,笑容溢滿憂愁。

“世子有何急事?非要在下雨天親自往外跑?”林昀熹趕忙把傘移向他,“巧媛姑娘呢?怎麽不攔一下?”

宋思勉眼神驟暖:“阿微,我确有急事,也有要事,與你商量。”

作者有話要說:  特別鳴謝:

【冒充讀者失敗的大佬】艦長,星辰大海要嗎扔了1個火箭炮

【成功冒充讀者的大佬】財大氣虛扔了2個地雷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