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喜歡他們誰?還是都喜歡?
崔惟靜靜看雲念。——他知道了雲念殺人秘密,雲念再不讓他離開了?崔惟想了一想,答:“願意。”這兩字說出來,于他,壓上了一生,力重千鈞。
雲念聞言笑了,好一會兒道:“你幫我洗頭發可好?再不洗我實在受不了了。”神情輕松可愛,好像方才問那一生的話只是為了要崔惟幫他洗頭發似的。
崔惟笑。為雲念燒了水來洗頭發,一邊理順着雲念烏黑的頭發崔惟一邊想,自己這一生也許就是為了雲念存在的?
如果是這樣,他不可救藥的想,他喜歡這樣的命運。
到五月底,雲念可以獨自行走了,那真是開心。
雲念可以行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潭水裏洗浴。雖然崔惟經常為雲念洗頭洗腳換衣,可雲念最迫切的需求竟然還是洗浴。
午後醺暖的風拂面,崔惟扶着雲念走入山路,沿途衛士在樹叢林間悄忽閃過,讓崔惟怪同情的。路越走越寂靜狹窄,樹木枝葉晃在眼前來,崔惟一手為雲念拂開頭上樹枝,一手攙扶着雲念的胳膊向前走,想着将要伴雲念洗浴,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亂。
不過共浴而已,孩童時與兄弟鄰居不也溪水河流裏光着身子玩耍過麽?有什麽可心慌的呢。
前面傳來越來越響的水流聲,一些清涼的水珠自岩壁飛濺到臉上,崔惟擡手抹了一下臉,還好,可以稍微緩解臉上的熱度。雲念的腿還不能使力,崔惟幾乎抱着雲念跳過起伏的巨石。轉過半山崖,前方挂着不大的一簾瀑布,丈寬的水簾在無盡的流,腳下,是淤積的一潭清水,伴着嘩嘩瀑布水聲,如世外仙境一般。崔惟彎腰試了試水說:“水溫還好,便在這裏洗吧,別往深裏去,那邊水深。”
崔惟的手方至自己衣襟領口,見雲念站在那裏不動,清亮的眼睛眨啊眨的。崔惟心頭一閃,恍悟,忙說:“我去那邊看看。”轉到山崖的這一側來。
身後的水聲在無盡的流,崔惟的臉在發燒。
原來雲念根本沒想與他共浴,是他想多了。
可他方才若豪爽一些,脫了衣服執意與雲念同浴,再說笑打趣幾句,大家都是男人,又結為兄弟,雲念也許就會同意了……
崔惟的心怦怦跳,不住抹去額角溢出的汗。
不知多久,崔惟回頭——
雲念站在水間石上,換了一身飄逸的月白薄衫,姿儀清雅,唇邊含笑,恍如仙人一般;親切的眸子比清潭水還澈亮,微微笑地擡手召喚崔惟說:“來,扶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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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惟走過去,夢幻樣走過去,扶住那伸出來的手。雲念的手微涼,柔軟,親切。崔惟忽然想也沒想的将雲念的手帶到懷裏來。雲念站在石上,身形不穩,栽向崔惟的懷抱,崔惟就勢抱住雲念,唇貼向雲念的唇。
雲念瞬忽扭頭,急速甩動的濕發梢打了崔惟臉。崔惟沒有吻到雲念的唇,懷裏卻還抱着那個人,兩人一時身軀僵怔。崔惟感覺着臉頰的隐隐做痛,羞愧心上來,松開手,抱扶雲念立于另一塊石上,說:“我——”他覺得他已無法活下去,再面對雲念。
要不要索性跳了山澗,或者等待雲念招手喚來從人,打他一頓?
崔惟靜靜的站立,看水在石上漫流,聽耳畔瀑布嘩嘩永不止歇的水聲,等待着雲念的裁決,一顆心混亂不安。
良久,聽雲念說:“你可是真心?”
崔惟驀然擡頭,雲念臉色異樣蒼白的站那裏,嘴唇微微發顫。
有風掠面而過,崔惟重重的點頭,胸口似被堵住,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雲念道:“以前也有人要這麽對我,可他已訂了親,要成婚。他不可能不娶妻的,那麽我是什麽?一個娈童、姬妾、玩物?”雲念眼中閃了淚光,堅毅的站在那裏。崔惟發現絕美的雲念竟無比堅毅。
“我沒有定過婚事。可我已兩年沒回家了,不知家裏是否給我議了婚。我以前從沒想過結婚還是不結婚。可遇到了你,我知道我不會結婚娶妻了。我,已允諾了一生給你……”崔惟說不下去了,聲音微顫。
雲念道:“我曾上過太學,那麽些人要與我交朋友,結香火兄弟。我不知道,他們怎麽就敢打我的主意。我以為你是不同的,你的目光裏不曾有占有和貪婪。想來我還是估量錯了。”雲念低頭自嘲笑了一下,轉身走,邁到另一塊大石上,可右腿是傷腿借不上力,石上有水又有青苔,便有些不穩,險些栽倒。崔惟一個箭步沖過去扶住他,說:“我錯了,我不自量力,貪婪,愚蠢——”心痛說不下去,擡頭,見雲念清亮的目光溫柔好笑的看着他,崔惟也便只有笑了,心慢慢的碎,然後再一點點愈合起來。
雲念有奇異的溫暖能力,這樣的景況下兩人竟沒有翻臉。
雲念扶着崔惟走,說:“崔兄,雖然我的身世不曾告訴你,你可不可以把你的過往告訴我?我覺得你有故事似的。”
崔惟強笑道:“沒有什麽故事。在你面前,都不值一提。我的父親原是戶部尚書,任上只一年就被彈劾左遷金陵刺史,我是家中次子,自幼也算聰明,父親拿我當神童一樣炫耀,因他官場不順,便想我科考出人頭地。我十五歲中舉離家赴京入太學,住在外租父家,我外祖父是翰林學士。我在太學讀書三年,以為能名列三甲,誰想名落孫山。外祖父、舅父的臉色就不用說了,我沒臉再在京中住下去,也沒臉回金陵的家,就在外游蕩,因着自幼随曾祖父學過一些醫術,便游醫的同時尋仙訪道,想得個解脫。只當父母沒有生養我這個無用的兒子吧。”
雲念道:“我在太學只讀了兩個月,就不勝煩擾,你在太學讀了三年,結交了幾個契兄契弟?”
崔惟沒想到雲念問這個,不由臉紅了:“我一心讀書,沖着功名去的,即便有人結交,也只是泛泛之交。”
雲念“哼”了一聲。
走了一會兒,雲念說:“我聽聽,你太學裏結交的朋友都是誰?”
崔惟只得道:“禦史中丞之子盧況,禮部侍郎之子王臻,濂郡王——”
雲念鋒利的目光看過來:“你喜歡他們誰?還是都喜歡?”
崔惟忙搖頭:“大家只是說得來的朋友,沒有什麽喜歡不喜歡——”
雲念道:“濂郡王其人,沒有俊秀少年能逃過他的眼的。你這三年間,去他府上吃過幾次飯?住過幾晚?”
崔惟有些冒汗:“一次也沒有住過。外祖父家教甚嚴,不敢外面留宿的。吃飯每年會去個幾次,他實在是愛請客——”
“他府上歌女小倌頗有幾個出色的,哪幾個曾服侍過你?”
“沒……有,……記不清了。”
雲念推開崔惟的攙扶,“我有潔癖,你不要再碰我。”徑自前走了。
崔惟看着雲念的清傲背影,不覺面紅耳赤,只有慢慢的跟上去。
回了廟裏,雲念坐床上,臉沉得似電閃雷鳴時的天,崔惟不敢說話,做好了飯,送到雲念面前來。
雲念低頭吃飯。見雲念肯吃飯,崔惟稍安心些,收拾碗筷去清洗,再為雲念洗衣服,待将一切收拾妥了回來,見雲念在燈下讀書。知道雲念不肯教自己下棋了,崔惟就默坐一邊,呆呆的看雲念燈下的身影。
雲念合上書,問崔惟:“你明年不參加會試嗎?”
“參加也考不上。”
“好沒志氣。現下開始讀書,我做你的老師,明年參加會試。”
崔惟望着雲念。
雲念不快道:“怎麽你不願意嗎?”
“願意。”崔惟點頭,然後道:“我雖然與濂郡王們相交,有時也飲酒胡鬧,但并不曾真正喜歡過誰。我還沒有堕落。我的心是幹淨的,身體也是幹淨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