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亭子裏的那個少女陶葉恍惚見過，年齡或者和她自己差不多，端莊而美麗的臉，怎麽會想不起來是誰呢？
“嗨，你好，你在這裏看書嗎？”
這是明知故問，可是對方也不能不回答，到時再問一句看什麽書，于是距離縮短關系建立，大功告成。陶葉覺得自己臉皮厚度大有增加，與其困惑疑問，不如直接解決。
“噢，原來你看的是漫畫，講什麽故事的？”
“有人說過你多嘴聒噪嗎？”少女的口音異常标準，完全不帶當地方言腔調，“這是一個性別轉換的故事。”
“你是——”
陶葉靈光一閃，她想起來了，少女是當年涉外中學傳聞中的怪人和狐貍精，她父親是水利工程師，一家人從外地來到柳城。前世的時候，陶葉和她來往不多，只因她不愛說話，一旦開口就很直接嘴毒，因為她和同樣轉學而來的斯文校草過從甚密，惹得女生們嫉妒不已，排擠不說，直接叫她狐貍精。
這是相當嚴重的稱呼。仔細想來，兩人的雙親是同事，說不定從小就認識，秦梅竹馬，關系親近一點都不奇怪。
當年陶葉倒沒有參與排擠，但也只把她當作普通同學而已，或者是出于名聲的考慮，也可能是兩人當時沒有朋友的緣分吧。
少女的名字幾乎要脫口而出，奇怪的是卻說不出來少女的名字，仿佛卡殼一般，這反倒是好事，陶葉連忙改口，“你是外地人？性別轉換啊，那一定是很好玩的故事。”
都親身經歷重生這樣玄妙的事情了，性別轉換也不是不可能，陶葉現在有點好奇了。
現在陶葉的心思粗糙強大了許多，若是在以前，陶葉心靈纖細敏感，大概經受不住少女的毒舌，從而選擇遠離吧。少女的名字是巫藝，姓要是烏鴉的那個烏就更适合啦。
陶雅默默地站在一邊看兩人說話，她不太懂聒噪兩個字的意思。好學的她明白之後，當巫藝再次嫌棄陶葉話多的時候，她憤憤地出來打抱不平。
“姐姐才不像你蒙嘴茶壺一樣，突然冒出熱氣燙傷人呢。”
這是不是會叫的狗不咬人，會響的茶壺不傷人？
陶葉哭笑不得，巫藝也愣了愣，後來和陶葉私下玩笑說，陶雅語文作文肯定不錯，這比喻忒形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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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必然的。
巫藝那天不只是去山上看書，還是去練習臨摹素描的。
“畫的真像。”陶葉由衷地贊嘆，平靜的江面上架起一座弧形吊橋，若是配上顏色，豈不是躍然紙上。
“我将來想當個漫畫家。”巫藝眼角微微露出笑意，通常人被客氣誇獎時都難免高興，更何況她年紀不大，陶葉也是發自真心，“你呢，有想過将來要做什麽？”
陶葉很慚愧，前世她上了大學以後還是懵懂于将來自己的職業，巫藝不愧是來自大城市的孩子，見識多，這麽小就想清楚了自己的未來。
“我還沒想清楚。”陶葉看了妹妹一眼，“大概總要出人頭地吧。”
學生時代的出人頭地或者意味着考上好大學。但對于陶葉來說，不僅僅如此。她當年所學的專業其實就業前景并不好，只因她高考時壓力過大，幾乎到了自閉的程度，于是專業便成了她尋求解答的選擇。
若要讓陶雅将來過上無憂幸福的生活，錢是萬萬缺少不得的。
“那你有什麽興趣呢？”
工作若是自己喜歡的事情，那樣才對。巫藝想當然地這樣認為，她的父母也是這樣告訴她的。
“我興趣很多……”
就是因為這樣才麻煩，現在的陶葉對什麽都好奇，前世死去時她有很多遺憾，很多事情沒有來得及嘗試，她現在恨不得把時間都掰成兩半。
“很快我就會想明白的，半年，半年之後我就知道了。”
陶葉給自己設下了時間期限。
“小妹妹你的理想是什麽？”
巫藝一向很喜歡問人類似的問題，若是對方的回答讓她滿意，她才會想和對方做朋友，不然根本談不來嘛。
陶雅的回答倒是很快，上學期老師就布置了同樣的作文題目。
“我将來要當設計師，我喜歡好看的東西。”
“你要設計好看的衣服嗎？”巫藝頓時來了興趣，掏出素描簿，“那你會畫畫嗎？”
兩人說得熱鬧，倒把陶葉晾在了一邊。陶葉便自得其樂地撐着下巴，微笑着看兩人。
“哎，你別動。”巫藝突然擡頭，一手去拿筆，她覺得此刻陶葉的神情讓她很想畫下來，讓她想起《沉思者》雕像，她眼神所看着的東西絕不只是眼前的世界那樣簡單，或者更寬廣和深遠，與她的年紀相比，并不違和，反而有一種別樣的魅力。
陶葉正在神游，被這麽一打斷，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裏。這不能怪她，前世她就不上相，更不會擺pose，肢體動作很僵硬。
巫藝悻悻地跺腳，不甘心地又折騰了陶葉一番，只好放棄，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磨練自己一眼抓住人神韻的技巧才行。
到了中午的時候，巫藝與兩人告別回家，臨走前主動交換了彼此的名字，不過早在不經意之間，陶葉早就想起了她的名字。
“以後我就叫你小葉子啦，再見。”
巫藝邁着輕快的步伐下山，陶葉的聲音讓她想起《聰明的一休》裏的小姑娘，甜美清脆，不過長相還是妹妹陶雅更像一些。
這邊陶葉和陶雅也回了家，陶雅在午睡，陶葉打開了家裏的臺式電腦。這也是陶葉父親趕時髦買的東西，平時都沒人用。
如果陶雅将來要當設計師，不論是設計什麽，要想成才，投資花費不少，尤其是需要開闊眼界來産生創意。她能為此準備些什麽呢？實際又能做到些什麽？
寫作或者是她眼下唯一的選擇了吧。投稿或者網絡寫手，兩種方式都可以選擇，但後者更可能實現。
風格，陶葉想了想，選擇了奇幻靈異。
這一天陶葉寫了一萬多字，只是嘗試，所以不斟酌詞句結構，想怎樣寫就怎樣來，反而靈感不斷，根本停不下來，只可惜打字速度限制了字數。
陶葉發現了寫作的樂趣，她記得前世的這個時候，她酷愛寫日記，以至于将一個月後的日子都提前寫滿了。但後來她便再也沒動過筆，只在大學時班級組織的戲劇裏參與過部分編劇。
這一投入，陶葉便忘記了一切，關在房裏直到暮色降臨。這期間，葉藍終于從外頭回來，洗漱過後補眠去了。
“小雅吃過飯了嗎？”陶葉覺得肚子很餓，“餓死我了。小雅你怎麽不去書房找我？”
“媽媽帶了熟食回家，我剛剛煮了米飯。”
陶雅咬咬嘴唇，心裏略有些委屈，以前陶葉都不喜歡別人去打擾。
“哎，小雅煮的米飯一直都是軟硬适中，不像我控制不好水量。”陶葉怪自己疏忽了妹妹，“剛剛姐姐我在寫故事，小雅晚上想看嗎？”
陶雅眼前一亮，“要！”
眯眼笑得開心，陶葉捏捏陶雅的鼻子，“明天返校日，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每個學期的返校日，現在陶葉已經畢業了，本來是不需要回去的。
“好！”陶雅雀躍地回答，聲音尾調上揚，帶着點撒嬌的味道。
“對了，下午小雅在做什麽？”
“畫畫。”陶雅低下頭。
“哦，畫什麽，等會給我看看好不好？”
陶雅擡起頭，有點羞澀，“畫的是——姐姐。”
畫的是我？陶葉怔住，眼睛倏地酸脹起來，這是她重生以來第一次聽到小雅叫她姐姐。再沒有比這更好聽的稱呼了。
“小雅，能再叫我一聲姐姐嗎？”陶葉聲音哽咽，強忍住眼淚不掉下來。
“姐姐——”陶雅敏銳地察覺到陶葉的反常，“姐姐你怎麽哭了？”
“因為我太高興了。”陶葉笑出聲，眼淚也掉了下來。
哦，原來高興還能掉眼淚。陶雅懵懂地點頭，伸手拭去陶葉臉上的淚水，“我以後多叫你姐姐，可是你不要哭了。”
哈哈，陶葉飛速地親了妹妹臉頰一下，愛幹淨的陶雅不出意料地露出了嫌棄的神情，陶葉笑得更加開心，一邊掏出手絹幫她擦拭。
“姐姐你是故意的。”陶雅不滿地嘟嘴。
“誰叫你那麽可愛，都怪你哇！”
心裏忍不住開心，陶雅別扭地低聲提出意見，“下次能不能刷牙，而且我也沒有洗臉……”
“咦，那早安吻不行了？只有晚安吻？”
“那就兩個晚安吻？”陶雅認真地歪頭建議，小模樣簡直要萌死人。
“三個行不行？左右臉頰各一個，還有額頭，你說是不是？”陶葉好心情地故意胡攪蠻纏。
陶雅恍然點頭，表示贊同。
這日晚上兩姐妹便當真實踐了三個晚安吻，這以後便成了她們之間的慣例。
第二日一早，兩人便往不遠的鎮小學而去。
鎮小學呈門字形結構，中庭長着一棵需要幾人環保的經年樟樹。傳說這棵樹都成精了，被雷劈過幾次，依然翠綠。倒是小孩子們經常拿來互相吓唬，晚上會有樟樹妖精來捉了去，再也醒不來。
陶葉懷念地在校園裏散步，不顧擦身而過的學弟學妹們的注視，直接往教師辦公區去。
“喲，陶葉，你怎麽來了？”
“老師你怎麽認識我？”
陶葉納悶，前世她記得自己小學時并不怎麽表現突出。陶雅的班主任是新來的老師，應該不認識自己才對啊。
“這學校裏的孩子我都認識。”班主任笑，“尤其是你們陶氏兩姐妹，哪個老師不認得？”
長相和性格截然不同的兩姐妹在鎮小學裏确實很突出，不過當事人卻完全沒意識到。
摸摸鼻子，陶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師，我來想問問跳級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