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當晚陶葉便聯系了田緣,約定第二天一早在火車站碰頭一起回去。田媽媽特地在電話裏拜托陶葉好好照顧一下自己女兒。
雖然只是見了一面,田媽媽倒是對陶葉印象很好,只覺得陶葉雖然長得瘦小柔弱,倒是很會照顧人,小孩子似乎很喜歡親近她這個大姐姐。
她是真把陶葉當作已經滿18歲的成年人了,臨走前又囑咐田緣要好好聽陶葉的話。
田緣忍不住一邊偷笑一邊嘀咕,“大家都差不多,憑什麽要聽她的話。”
到了第二天,三人在火車站售票廳彙合,陶葉還是一副大學生打扮,正打算要去給三人買回程票,田緣脖子一揚拒絕了。
“我要自己去買。”
“你要是買不到可不要再求姐姐幫你買。”
“那我們打賭,我要是買到了,你就輸了,你打算賠什麽?”
“大家都知道,賭博不是好事。”
“嘿嘿,看來你不敢和我賭。”
“等你買到了再說吧。”
陶雅和田緣兩人又你一言我一語地擡起杠來,陶葉想着心事,等到快輪到她們時,才讓她們不要再說話了,先假裝不認識。陶葉就站在田緣的後面,看情況再随機應變。
原來田緣之所以自信滿滿要自己買票,實則是她有備而來,她逼着田家父母寫了一張證明,證明她不是離家出走,而是正常省親,後面還正兒八經地蓋上了考古所的工作章。
看來田緣和售票處是較上勁了。
年輕的售票員姐姐很是冷豔高貴地将證明退了回來,一句話都不多說,“我只認公安局的章。”
田緣愣愣地離開了售票窗口,連據理力争都忘了,不得不說售票員姐姐氣場強大。雖然同情田緣吃癟了,陶葉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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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兩張成人票,還有一張半票。”
只聽見售票員嘀咕着什麽這年頭假章泛濫,居然還有冒充什麽考古所,真是匪夷所思,誰知道是真是假,幹脆一概不理,也沒什麽損失。
年輕的售票員姐姐不禁氣場強大,考慮問題也十分周全,辦事效率更是快,極為迅速地将收錢取票,便揚聲叫下一個。
“謝謝。”
“不客氣。”依然是頭也不擡,真酷。
走出售票廳,陶葉開始尋找田緣的身影,還是陶雅反應快,指着不遠處圍着的人群。
不會卷入什麽麻煩了吧?陶葉忙快步跑了過去,一看田緣和一對中年男女拉扯在一起。
“放開我!你們這些壞人!我不認識你們。”
“你這孩子,和爸爸媽媽置什麽氣!鬧離家出走,跟進和我們回去,再不聽話,我可要打你了。”
男子動手作勢要打人,到底大庭廣衆之下不敢動手,只是威懾,裝個樣子,希望吓住這長得活潑伶俐的小姑娘,這樣兩人就能得手了,他那裏料得到田緣見多識廣,幾句話根本騙不到她,反倒鬧了起來,這下反而鬧得騎虎難下。
田緣從來沒被大人打罵過,家裏長輩和她的溝通都是有話好好說,幾曾見過這樣粗暴的人,真的被吓到不敢再掙紮。
中年男女見狀大喜,拽着田緣就要走,四周看熱鬧的人這下反倒驚疑不定了。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陶葉趕了過來,急得從後面抓住田緣的書包,“你們是想拐賣小孩嗎?”
這一語驚人,戳破了所有人懷疑的關鍵。田緣驚喜地回頭,又掙紮了起來,出聲喊道,“陶葉——姐姐,她們是壞人!”
中年男女心虛地手上松了勁,田緣一用力便掙脫了,忙躲到了陶葉身後,和陶雅一樣拽住了陶葉另一邊的衣襟。
“光天化日的,你們居然敢當街拐人。”陶葉環顧了一下周圍,“大家都看看,麻煩哪位去找一下火車站民警過來一下。”
遇到麻煩有時候不能光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還要善于調動圍觀者。
“哪有你這樣年輕的小姑娘帶着兩個小孩子出門的!”
中年男女還待嘴硬,目光卻開始躲閃,尋找着撤退的時機。
“你瞧不起大學生嗎?”陶葉說得心安理得,心理上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大學生,如假包換,“我帶着表妹和妹妹出來探親旅游,眼下要回柳城去,剛走開了一會兒去買票,就被你盯上了。”
這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周圍的人不得不信。原來那中年男女便是在售票廳看到了落單的田緣,也不知怎得就起了邪念,誰知道提到了鐵板,想來是個慣犯,這不,眼看着周圍的人開始聚攏,一見不好,頓時腳底下抹油,從廣場上溜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幾分鐘後火車站民警才趕到,詢問了幾句,安慰了三人,還好心地将他們送上了火車,至于那兩個人販子,火車站調錄像偵查去了,結果怎樣就不得而知了。恐怕那兩人以後都不敢再出現在火車站了吧,不然總有一天會被抓到的。
經過這回劫難,田緣不說吓破膽子,活潑勁也受了影響,火車開出半天才恹恹地開始說話。
“如果我真的被她們帶走了,會怎樣?”
“會被賣到遙遠偏僻的鄉下人家當孩子吧。”陶葉不禁想到了葉藍送掉的女兒,也就是她的親妹妹,不知道她們是被送到什麽人家,現在過得好不好。拐賣兒童的下場其實還有更慘的,陶葉并沒有說,比如弄成殘廢去祈禱,女孩子的遭遇甚至更慘,連尊嚴也無,活在黑暗的角落。
可是即便就是當別人家的孩子,對于家庭幸福的田緣來說,也是很可怕的事情。
“太可怕了!這世界上壞人怎麽那麽多!”田緣心有餘悸。
“誰叫你亂跑啊!”陶雅有她獨特安慰人的方法,“我看你剛才吓得抓住姐姐的衣襟不放,還好意思讓我叫你姐姐!”
田緣頓時跳了起來,“誰說我怕了!”
為了證明,她走到了對面空着的座位坐下,回程的車上并沒有什麽人,所以三人便占了一個隔間。
“那你以後還會一個人出門嗎?”
田緣平靜了下來,雙手撐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風景,“當然會,以後我會更小心,哎,真希望自己能快點長大長高。”
陶葉看了看田緣的娃娃臉,很多人或者覺得可愛或者顯年輕,可也有人為此苦惱,恨不能自己長得稍微成熟一點。
很多年後,田緣終于接受了自己天生的娃娃臉,甚至幫助了她的工作,不過她也因此養成了酷愛高跟鞋的習慣,一看平跟就不順眼。
到底是小孩子,消沉不會持續很長時間,很快地田緣便挑起了新的話題。
“不是說好明天才回去嗎,怎麽改今天了?”
“家裏有點事。”
“什麽事呀?”
此刻的田緣還不懂什麽看臉色,很直白地問了出來。
“是懷柳涉外的成績出來了。”
陶葉選擇只說這一件事,至于父親和母親的事情,畢竟是家務事,不好拿出來說,說來也話長,說了田緣也不一定明白。
“咦,你考得怎麽樣,知道名次嗎?”
“反正比你考得好。”陶雅沒好氣地插嘴,她是聽到了葉藍電話裏提到的成績名次的,事實上這次陶葉輕而易舉就考了個全校第一,可是陶葉看上去并不高興。
勝之不武。
陶雅很疑惑,她很喜歡考第一名,這人別人才不會小瞧自己。對于這個問題,陶葉不肯多說,只回答了這四個字。
陶葉很矛盾,她覺得自己占了這些和她生理年齡差不多的人的便宜,所以這份第一名的榮譽她受之有愧。早在考試的時候,她便矛盾過,可是你讓她故意答錯或者空白不寫,她又覺得太傲慢,同樣不尊重出題的老師和其他考生。到底該把自己放在什麽位置上,陶葉花了不少的時間猶豫,後來還是決定随着自己的性子答題,很有些講歪理的感覺,判卷子的老師大概會哭笑不得吧,這樣不合規矩的非标準答案,想來對總分數會産生影響。不過誰知道居然弄出個第一名……
這件事固然讓陶葉煩心,不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入學後她只要低調謙虛做人,或者厚臉皮一些也就沒事了。更讓她煩心的是另外一件葉藍提到的事情。
陶葉的父親決定不再到外面跑運輸了,想在家鄉開始做生意。而葉藍的話語裏透露出的期待,似乎打算既往不咎,還像以前一樣過日子。
陶葉并不是說希望父母離婚,只是卻不能姑息錯誤,至少要讓錯誤的一方意識到,雙方都做出努力去解決問題,不然的話,将來還會再度出現問題。
父親打算将來做什麽生意,将母親葉藍置于什麽樣的位置和角色,這些信息陶葉目前都不知道,因此她急着趕回家去确認。
這整件事,到底要不要攤開來講,攤開到什麽程度,又怎樣把控達成最好的結局,自己又在其中發揮什麽作用,以及是否有足夠的發言權,這也是一個問題。紛繁的疑問紛至沓來,陶葉想得頭都疼了,直到下車還是沒想出個究竟,變數太多,而她雖然重生,閱歷還是有限,人情世故所知還是太少。
踏上熟悉的家鄉土地,陶葉打了個噴嚏,嗓子也澀澀的,真是倒黴,陶葉暗地裏想着,好像是感冒了,這叫她回家怎麽去說重要的事情。
車站外面,陶華站在一輛白色的旅游房車前,自在地和周圍的人聊天,給人介紹這車子的用途,随手就把名片發了出去,說着以後有機會多多照顧生意等話。
多麽長袖善舞。
有人問他在這裏是不是在等人,陶華便爽朗地笑,“我寶貝女兒今年考上了懷柳涉外中學的第一名,她前幾天一個人呆着妹妹去隔壁市裏的月亮山旅游了。”
“哎喲,那真是聰明啊。這才多大的孩子就敢一個人出遠門了,那句話叫什麽來着,有什麽樣的父親就有什麽樣的女兒啊!”
最後一句話陶華尤其愛聽,笑着說過獎之類的話,嘴裏鑲的金牙在日光下更加閃閃發亮。
陶葉遠遠地便看見廣場外馬路上的父親,她頓了頓,才重新邁步。
這樣的父親,看上去風流倜傥,說話也風趣幽默,是不是人人羨慕?可是誰知道那是父親在外面的形象,當然在家裏他心情好的時候也是很好說話的,除此之外,他就是一個自我中心的控制狂,喜歡別人都按照他的想法去做。而對于他的妻子,他也絕不是一個體貼溫柔的丈夫,當然了,他物質上并不虧待,可是精神上,他絕對不合格。
走到廣場中央時,陶華也發現了出站的陶葉和陶雅,招呼了一聲身邊的圍觀閑聊群衆,笑着迎了上來。
忽略那顆暴發戶一樣庸俗的金牙,那張臉确實英俊潇灑,想當年他和葉藍确實是金童玉女,哦,他也算是這個時代貨真價實的暴發戶,金牙挺符合他的身份。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