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田緣的外婆是個滿頭銀絲精神矍铄的老婆婆，頭發并不長，但都很服帖，看上去很清爽，她笑得很慈祥，陶葉莫名想起一個詞：鶴發童顏。
“你叫陶葉？”
“婆婆你好，我是陶葉。”陶葉的喉嚨有點發幹。
“看到我蕭老婆子你很緊張？”自稱老婆子的蕭阿婆很是善解人意，“別怕，婆婆不是老妖怪，不會把你怎麽樣。今天我們就随便聊聊天，扯扯家常，不如你問我答，任何你感到好奇的事情都可以？”
如此親切和藹的蕭阿婆奇異地讓陶葉平靜了下來。
“真的什麽都可以問嗎？”
“那當然。”蕭阿婆想起當年外孫女田緣也問過同樣的話，看來又是一個好奇寶寶，估計第一個問題和玄妙的鬼怪等有關。
“婆婆認為世界上真的有鬼怪神靈嗎？”
你瞧果然如此吧，也不對，她問的是自己的看法。蕭阿婆再度審視了陶葉一眼，問題的差異大概是因為問的人年紀并不同吧。
“那要看你怎麽給它們下定義了。通常我們會把自己看不見的或者不知道的東西歸為鬼怪神靈，換句話說，也就是超出我們理解範圍的事物，一般我們會認為這些東西并不合常理。”
“婆婆的意思是說，并不否認這些東西可能存在嗎？”
陶葉想起一句話來，存在即是合理，無論是主觀還是客觀的存在，或者我們并未意識到的存在，然而宇宙洪荒自有道理，絕對否定和質疑一些東西未免淺薄。
“我挺喜歡各種可能性的，那樣更有趣不是嗎？”
陶葉明白地點了點頭，“那阿婆有見過嗎？”
“見過的話就不算是了。”
這個回答很有點模棱兩可，你可以理解為司空見慣，也可能是并未見過的意思。
Advertisement
“阿婆不能明明白白地回答嗎？我很笨，又糊塗，阿婆玄妙的回答我不懂。”
“願意承認自己笨的人一般都有點慧根。”蕭阿婆贊許地颔首，“我問你，很複雜的事情，你說是讓別人清楚地說道理，還是點到即止，讓別人自己慢慢琢磨出來更好？”
人都說不吃虧不長記性，說教總是讓人逆反，不如啓發更有效，但論記憶深刻，還是親身體驗更強烈。
“我明白了。”陶葉恍然頓悟，以前總不喜歡一些人說話高深莫測的，一點不直接，卻沒想過她們也有深意和目的，只是自己悟性不夠或者不聰明，所以意識不到，反而怪別人，實在是慚愧。
“你明白什麽了？”
“別人說的話一般都不是只有一個意思，所以要多琢磨，才能聽明白。以前覺得麻煩，不好玩，現在覺得像猜謎一樣，有時候會很有趣。”
有趣，這個說法和外孫女的說法又不謀而合了，蕭阿婆看着陶葉的眼神愈發親切了。
“不錯，孺子可教。”
“阿婆，我還有一個問題，剛才在外面我聽田緣說前世宿命，阿婆怎麽看前世今生呢？”
蕭阿婆的不吝誇獎讓陶葉鼓起勇氣問起了自己關注的前世重生話題。
“你怎麽看呢？”
蕭阿婆将問題抛了回來，陶葉傻了眼，眼珠子随着腦子轉呀轉，總算憋出一個過得去的回答，希望可以抛磚引玉吧。
“我在想前世和今生有什麽聯系，又有什麽區別呢？總不能完全一樣或者完全沒關系吧。”
這其實是一句廢話，要知道世界上任何東西都能同時找到相似點和差別。
對于這個回答，蕭阿婆似乎挺滿意，以陶葉的年紀，針對的又是人生相關話題，這個回答其實是一個很好的綜論和引子，能很好地勾起人的興致深入和細化讨論。
“先不說前世今生，就說昨天今天和明天，昨日因今日果，因果如車輪滾動循環前進，身後留下的車輪印也是有跡可循。”蕭阿婆不勝唏噓，都說莫問前塵，不如追省過去珍惜現在，“譬如有人某天幡然醒悟，于他昨日已死如夢，宛如新生，是否也算前世今生？”
說完蕭阿婆才發覺自己說得有點深，可是這樣的話題也沒法再淺顯了，端看他人悟性吧。
“這些話，丫頭若是能記得，有緣的話以後哪天再想起，就琢磨出意思了。”
陶葉點頭，這番話她似乎聽懂了，但又好像不局限于自己的理解，确實值得好好沉澱思考。
“阿婆說到緣分，通俗地說，是什麽呢？”
“其實很簡單，感覺。”蕭阿婆含笑回答，“你感覺對了，那就是緣分，所以說要随心随緣，都是一個意思。”
确實一點都不複雜。陶葉心悅誠服，這次真是不虛此行，“阿婆真厲害，什麽都懂。”
“看來你沒有問題了。”蕭阿婆回身從身後的博古架上取了一張卡片遞給陶葉，“這個給你留作紀念吧，希望對你有用。”
卡片的一面是一片綠色的草地上中央有一顆大樹，深入地下的根系一目了然，旁邊寫着古樸的四個字，靜以修身。卡片的另一面則是純粹的白色，中間有一道彩虹。
“這叫彩虹卡。”蕭阿婆解釋，“用來啓發心靈的。給你的是其中的一張。”
“一套有很多張？那我可以要一套嗎？”
蕭阿婆拒絕了，“貪多嚼不爛。之所以給你這張，也是因為你心性有點飄，切記以後學東西雜而不精，幸而你年紀小，雖然可以走廣而深的路線，但也要用心才是，不然你會走回頭路，一切不止回到原點，甚至更糟糕。”
蕭阿婆突然變得嚴肅，陶葉吓了一跳，而她所說的話更是讓陶葉如雷貫耳，背上出了一身冷汗。此生陶葉大概都不會忘記蕭阿婆臨走前的這個教誨了。
腳下發軟地走出房間，田緣立刻急切地迎了上來，拉着她去自己房間說話。
“陶叔叔和外婆他們還有話說，你跟我來，我給你看個東西。”
田緣拿出一個手機，陶葉不禁問道，“手機有什麽好看的？”
“不是，我給你看個人。”
田緣一邊打開相冊，一邊解釋，“昨天我剛認識了一個有趣的朋友，和她聊了好多關于星座的事情。她開學後也要去懷柳涉外中學，到時候我介紹給你們認識，你說要是我們以後是同班同學該多好！”
看到合照的時候，陶葉不禁啊了一聲。
“怎麽了？”田緣納悶，“雖然這個朋友嚴肅了點，我逼着他才合照的，你不會被吓到了吧？”
照片上的田緣笑臉如花地比劃着勝利手勢，而旁邊的人則板着臉，表情僵硬之餘，不耐煩的神情一覽無餘。
陶葉深表同情。那個人正是前些日子在西城公園半山亭子裏遇到的巫藝。
“這個人我認識。她叫巫藝。”
“啊，我顧着和她說話，都忘記問她名字了，原來她叫巫藝啊，聽着像武藝，她很會打架嗎？”
陶葉幾乎可以想象田緣所說的朋友完全是她一頭熱，所謂的愉快聊了很久星座，大概大部分都是田緣一個人在叽叽喳喳。
“她沒有說你聒噪嗎？”
“沒有啊。”
那大概是田緣太熱情太厲害了，毒舌如巫藝也找不到機會。這等技能不能不令人佩服。
沒過多久陶葉便随着父親告辭離開，田緣表示過兩天就來找她玩。
回去的路上，陶華心情很好，志得意滿。
“這次沒有白來。肖神仙答應幫我布置公司辦公室的風水，還說以後可以常聯絡。幸好帶了你過來，你果然是我的福星。晚上我們和文叔叔一家吃個便飯，你就和剛才田丫頭一樣，和你文叔叔的女兒親近親近，做好朋友。”
陶葉心裏不以為然，這朋友也要看緣分的，雖然她不介意去開始認識，可是實在合不來，也不能勉強自己不是？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吧。
到了晚上，陶葉見到文叔叔的女兒時，心裏頓時直嘀咕和犯憷，她就知道自己預感是對的，這樣的人她能招架得了嗎？
“陶葉，來，這是我的女兒，叫文靜。”
這名字與形象太不服了，小太妹一樣的人叫文靜不覺得違和嗎？一個染發耳釘好幾個的小太妹啊，雖然此刻不說話看着乖巧，那是假象吧，文叔叔啊，你怎麽看你女兒的打扮啊？好吧，看你無奈的眼神，你也拿自己女兒沒辦法吧。
“來來來，你們坐一塊說話，陶葉你是好孩子，好好讓我家文靜學學你的斯文乖巧。”
文靜橫了一眼陶葉，蔑視地翻了個白眼，根本不打算搭理她，乖孩子有什麽好，誰要做乖孩子了？
陶華使了好幾個眼色之後，陶葉沒辦法了，敵不動我方只能主動進攻了，搭讪套話吧，起碼做個樣子，不過該從哪裏下手呢？
眼前晃動着文靜在燈光下閃耀的耳釘，陶葉覺得自己耳朵都疼了起來。
“打那麽多耳洞，不疼嗎？”
“這點疼算什麽，再說了，一點都不疼。”原來是個膽小鬼，文靜鄙視地斜睨了陶葉一眼。
表情都寫在臉上了，這一點陶葉倒是很喜歡。她笑了笑，“聽說耳朵薄打耳洞不疼。我看見國外有人在鼻子上打洞，真讓人佩服，還有啊，我覺得你帶那種大大的耳環會很好看。”
鼻子打洞，文靜想了一下，只覺得鼻孔漏風。
“對了，還有人在肚臍上穿耳環呢，那些人還真是不怕疼啊。”
肚臍隐隐發疼的文靜瞪着面不改色的陶葉，心裏忍不住想，老爸你看錯人了，這人哪裏是乖孩子了！
“對了，你是在哪裏打的耳洞，她們也可以在鼻梁上或者肚臍上打洞嗎？你要不要試一試？”
文靜幾乎要崩潰了，硬生生地憋出一句話，“醜死了，我才不要。”
“那太好了，我們的審美看來還是一樣的。”
文靜決定不要和這個讨厭的人說話了。
飯桌結束後，被安排在葉藍和陶華中間的陶雅終于找到機會和陶葉說話了。
“姐姐，你沒有被欺負吧？”陶雅就坐在文靜的對面，因此她能看見文靜很兇地瞪着陶葉，因此十分擔心。
“你說我要是被欺負了，現在還會笑嗎？”
與其說被欺負，不如說是反過來欺負了人家小姑娘吧。說起來，欺負人的感覺很不錯啊。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