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次周末的聚會可說是一箭雙雕,陶葉和田緣幾人也确定了迎新晚會上的節目。
晚上陶葉又給家裏打了個電話,明知故問地确定陶雅是否安全到家後,拐着彎問候葉藍的近況。
“媽媽,最近你好嗎?過得怎麽樣?”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葉藍的性格陶葉十分清楚,葉藍不善說謊,她遇上什麽事情要麽隐忍不說,要麽就會語言中透露出來。
“丫頭,我最近看到一句話,事前想象最壞的結果,事後不後悔。這句話還挺有道理的,你覺得呢?”
“媽媽是說成語破釜沉舟的意思嗎?”
“是的。丫頭你放心,對了,你說月底的晚會節目準備得怎樣了?”
陶葉順着話題轉移說了幾句,讓葉藍好好期待,随後便挂掉了電話。
揣摩着葉藍的意思,陶葉一時也想不清葉藍的打算,前世中陶華和葉藍兩人吵架的次數更多,兩人到最後還是湊合着生活了下午。陶葉有時候寧願陶華不在家,或者兩人幹脆離婚算了。
要不自己勸母親離婚算了,這樣對兩人都好,陶葉認為陶華還是不要結婚比較好,責任感于他反而是束縛。
這番話陶葉沒幾天便遇到了說出來的機會。
那是又一個周四的中午,正要午睡的陶葉接到了陶雅的緊急電話。
“姐姐,你快回來,我怕媽媽被欺負!”
陶葉來不及請假了,可是沒有老師的允許,學校保安是不允許她擅自離校的。
拜托巫藝向班主任邵茵茵說明情況後,陶葉離開了宿舍,從前些日發現的牆洞裏出了學校。
為了趕時間,陶葉舍棄了公交車,直接打車回家。十分鐘不到,陶葉便看到了自己家熟悉的樓房矗立在半山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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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房間裏的陶華有點惱羞成怒,又有點後悔,可是他也絕對不肯退讓,這下到了左右為難的時刻。
矛盾由來已久,陶華這天中午回家便再度抱怨葉藍,嚷嚷着這日子過不下去了,還不如離婚算了。不想葉藍當時不說什麽,打發走陶雅後,房間裏只剩下兩人,葉藍很平靜地開口了。
“我想了好幾天,我們離婚分開吧。”
陶華拉不下面子說自己是說着玩,可是你讓他答應他也不想。
惱火的陶華開始算舊賬,說自己在外面有多辛苦,為家庭付出那麽多,回家還各種不順心,妻子不給好臉色,女兒也不親近,你說這日子能過下去嗎?
葉藍一如往常保持沉默,這讓陶華有點暗喜,以往他這樣說,葉藍過後也就算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過下去了,如你所願離婚不正好?”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陶華驚詫地發現從前的離婚威脅不管用了。
“你以為你離婚後能過得好嗎?”
“那是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這個問題葉藍也想過了,并不意外,“反正離婚後你能過得好不是嗎?”
“那行啊,我仁至義盡,女兒都歸我,你一個人過日子也能容易些,不會成為負擔。”陶華被逼着再退了一步,幾乎要惱羞成怒了,“雖然是女兒吧,不過是賠錢的貨,将來也不能指望養老,到底是我的女兒一場。浪費這些年也沒得來半個兒子,将來誰來繼承我的事業?”
葉藍面色大變,關于女兒的歸宿,這也是她猶豫許久的最大原因,若是鬧上公堂,要争奪撫養權,她沒有信心和優勢。
“幾年前你自己一聲不吭跑去上環絕育不說,結果如今弄得自己沒法再懷孕,走到這一步,還不是你造成的?”
陶華越說越氣憤,當年他帶了陶雅回家,大吵一架後,出門做生意,偶爾回家也是鬧得不愉快,葉藍拒絕陶華碰她,甚至早就跑去絕育,不想再生孩子,若是還是女兒,她怎麽忍心再送走,那樣就沒完沒了了。将近十年過去,父親關系這次有所緩和,陶華有意安定,倒也着意讨好,再次動了要個兒子的心思,一步步地逼着葉藍退讓,誰知道一檢查,葉藍的身體受了損傷,沒法再懷孕了。希望落空之後,陶華對葉藍就沒了好臉色,逮着機會就抱怨,威脅要離婚的話常常冒出來發洩。
陶華不是沒動過真正離婚的心思的,可他是個生意人,權衡利弊之後,還是選擇算了。
陶華的話勾起了葉藍過往慘痛的回憶,當年她的個性頗為軟弱,那時陶葉還小,而她的母親也剛去世,心靈上的支柱消失了,葉藍只覺得世界一片黑暗,沉迷于橋牌麻将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葉藍當時做了絕育的抉擇,時至今日,她并不後悔。
“不是已經有人肚子裏有了你未來的兒子嗎?”葉藍據理力争,“你們若是要組建新的家庭,何必帶着前妻的女兒去礙眼?你是一個父親,就算女兒是賠錢貨,你忍心看着女兒受委屈?”
陶華詞窮,他沒想到這件事也給葉藍知道了。
“我一開始也沒真打算離婚啊!”陶華悻悻然,“好好的,誰離了又結?要真是生了兒子,可以帶回家來給你養,你難道不高興嗎?”
“你以為我很喜歡替別人養孩子?”葉藍紅了眼睛,聲音拔高,“小雅身世讓人憐惜也就罷了,在你眼裏,我就是那麽一個沒尊嚴的人,忍氣吞聲地養大別人的孩子,卻把自己的親生孩子送走,陶華,你別欺人太甚!”
葉藍的突然爆發,陶華狠狠地吓了一跳,房間內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只聽見葉藍竭力維持冷靜的抽咽聲,半晌葉藍才重新開口,聲音還帶着激動後的顫抖。
“不說廢話,我們談離婚的事吧,孩子的撫養權歸我,你也不用操心。”
陶葉就是在這個時候到家的,她敲了敲門,走了進去。對于陶葉的意外出現,陶華和葉藍都很驚訝。
“我剛剛在門口聽到離婚這個詞,還有撫養權什麽的,我想我和小雅都有話要說。”
“你有話就說,我聽着呢。”陶華粗聲粗氣地說道,若是以前,他大概會覺得陶葉是小孩子,就該一邊呆着去,大人的事情不要管。可是陶葉已經上初中了,而且表現優秀,這讓陶華不得不把陶葉當作大人看待,至少不能再忽略陶葉的意見。
葉藍雖然不想把陶葉她們牽扯進來,不想打斷她們的學校生活,因此做好了充分準備打算自己解決,甚至做好了長期抗戰等最糟糕的情況。眼下既然陶葉已經知道了,她隐瞞也沒有意義了。
“我大概五歲以後才開始記事,記得你們吵架的次數現在都數不清了。”陶葉深呼吸了一口氣,悠悠地說起了過去,想來在自己五歲前,可能目睹過更嚴重的家庭暴力形式,所以選擇了深埋遺忘吧,“稍微長大點,我常常會想,或者你們分開會更好。媽媽你不要為了我們而委屈犧牲自己,我們長大了。爸爸,我的朋友們都說是幽默風趣,可是我們眼中的你卻脾氣暴躁,讓人不敢親近,為什麽呢?我在想,或者責任感對于爸爸你來說反而是一種束縛,沒有家庭的重擔,爸爸你可以活得更潇灑,你自己說是不是呢?”
有人分析控制欲望強烈的人,其實是把自己的概念擴大了,比如家人,認為是自己的東西,可是別人是有自主思維的生物,因此他們常常感到失去了控制,會因此變得非常暴躁。
對于結婚的後悔,陶華不是沒有過的,他确實喜歡自由的生活,這也是他選擇了駕駛運輸這一行的原因。
“如此一來,大家好聚好散不更好?”陶葉開始給自己的話收尾,“即使你們分開了,也改變不了你們是我和小雅父母這一事實。至于和誰住在一起,平心而論,我們和媽媽住一起會更好些。”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陶華竟說不出反對的話。離婚的事情便這麽确定了下來,關于財産分配和撫養費用的問題也很快商定,陶華沒有多作糾纏。陶華現在沒什麽現金,一家全部的財産就剩了農家樂和新開業的公司,陶華保留了旅游房車和公司,農家樂則以後交由葉藍全權負責,陶華會繼續往這裏介紹客人,按人頭抽成結算給陶華,抽成金額先不确定,按照以後客人的多寡進行調整。
約定第二天去民政局辦手續後,陶華有些意興闌珊地離開了他的這個家。
太陽逐漸西斜,葉藍有些恍惚,事情就這麽解決了,她總覺得不太真實,坐在沙發上直發呆,回過神來後已經過了好一會兒,她腳下有些虛軟地走到院子裏,只見陶葉正在給躺在自己腿上的陶雅掏耳朵。
“你們不回學校嗎?”
“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就當請假在家陪媽媽你了。媽媽現在感覺如何?”陶葉微笑着擡頭看了葉藍一眼,再示意陶雅伸出手給她修建指甲。
要說感覺,葉藍此刻既內心輕松,可是身體卻虛脫得很,想來是之前太繃緊神經了。
聽到陶葉的回答,葉藍不說什麽,說真的,若此時家裏一個人都沒有,她或者會覺得內心空虛孤獨,然後一個人想多了,比如後悔等胡思亂想。
“對了,媽媽,反正明天是周五,我和老師打聲招呼,幹脆也請假好了,這幾天在家裏幫你。”
“我也要請假幫忙。”
陶雅忙要舉手表示,被陶葉嗔了一眼,抓了回來,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乖乖地不再動彈。
“落下的功課怎麽辦呢?”
這正是葉藍的期望,可是她又擔心影響兩人的學習。
“才一天不用擔心的。”陶葉安慰道,“等明天事情辦完了,我們一起去逛街吧,周末我們有空搗鼓一下在網上怎麽開店。”
“網上開店?開什麽店?”
剛接觸電腦和網絡的葉藍孤陋寡聞,難道陶葉不務正業要自己開店?那可不行。
“就是在網上介紹我們的農家樂啊,弄點照片介紹的,有更多的人看到,說不定就會有興趣過來。”陶葉也不是很清楚,前世知道有這回事而已。怎樣弄得更有吸引力,她決定等下要好好研究。
或者可以搞促銷之類的,商業上的運作陶葉沒怎麽接觸過,想着有點頭疼,陶葉幹脆先放下不管,專心給陶雅剪指甲。
“媽,這事到時候再說,一時說不清楚。等會我們再拍照片。”
葉藍聽說便也搬了椅子到旁邊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女兒們聊天,沐浴在秋日和煦的陽光下,葉藍一時間只覺得歲月靜好,別無所求,只願時間停留或保持着同樣狀态。
“這麽仔細一看,小雅你的手生的挺好看啊。”
像是發現新大陸,葉藍仔細瞧了瞧陶雅纖長的手指。葉藍這麽一說,陶葉很是贊同,摩挲着陶雅細嫩柔軟的掌心,陶雅覺得癢癢的,不覺笑出聲來。
陶葉剪指甲上了瘾,拉過葉藍的手又要幫她剪。手被放開的時候,陶雅覺得心裏一沉,有點失落,再看向親密的葉藍母女,便覺得有些被排斥在外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很不好,也很糟糕。陶雅在心裏斥責自己,怎麽可以這樣想呢,從巫藝姐姐那裏接回來的漫畫裏的人物好像想得很多,她一開始并不覺得什麽,甚至疑惑,現在卻好像能感受到那種不舒服的感受。
可是從前陶雅覺得自己并不歸屬于這個家庭的時候,好像也沒有那麽難受?陶雅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她決定回頭要再仔細看看那漫畫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