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監學 質問壽陽公主

很快便到了天子監學之日。

皇帝一大清早就到了國子監, 張卿卿已經做好了告禦狀的準備,可是在百丈之外看着被層層包圍的皇帝,張卿卿才發現事情跟她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陛下監學, 閑人回避!陛下監學, 閑人回避!”

幾個說話尖聲細氣的小太監拿着一面鑼在國子監中亂敲,周圍所有人都低頭回避。

皇帝被侍衛們簇擁着跟國子監的祭酒司業一起參觀了國子監。他在國子監囤放監生們每月大考試卷的房間停留的最久, 似乎是要抽查試卷, 查驗監生們的學習質量。再之後皇帝就進了國子監事先安排好的大殿, 給國子監的師生們講書。

按規矩皇上講書,國子監的所有師生都應該跪聽聖訓。可是國子監的夫子與監生數量甚多,區區一間殿宇根本裝不下, 再者說那麽多人擠在一起也很容易出事,所以除了極少數人能進去面見聖上之外, 其他的所有人都得跪在大殿之外。

倘若裴申還在國子監, 他那麽優秀, 必定是那極少數能入內一睹天顏的人。可是他現在還在大牢裏,不久之後腦袋還能不能再挂在肩膀上都是個問題。

顧怿是那些有幸進殿的監生之一,早早的就被安排進去了。張卿卿和孔濟、方燦等人跪在殿外, 除了嫉妒之外別無他法。

孔濟也就是最開始嫉妒一下,跪了半個時辰之後也有些熬不住了:“這叫個什麽事兒啊?咱們這不是來聽天子聖訓的嘛,可是人家在大殿裏面, 把我們撇在大殿外面曬太陽!我們這人也見不着, 聲兒也聽不着,大家何苦呢?”

“噓, 你小聲點,小心小命!”

方熠戳了孔濟一下,孔濟也閉上了嘴艱難求生。

皇上在殿內講書, 監生們自然不能自己愛幹嘛幹嘛。不管這些個監生們是不是虔誠的聽聖上的教誨,在外面跪着等幾個時辰是免不了的。總不能皇上獨自表演,底下連個觀衆都沒有。

方熠又拍了拍孔濟的肩膀安慰:“不就是出個觀衆嘛,一兩年也才一次,忍忍也就過去了。”

旁邊跪着的的趙熙聽到談話內容也忍不住過來插一嘴:“你們要是好好學習,興許下一次就能進去坐着聽皇上講書了!”

趙熙雖然也是個皇孫,但是畢竟是個私生子沒有入玉牒,所以在皇帝面前也沒有什麽特權。

其實若是想把他安排到殿中受訓難度不大,不過這齊王跟外室悄悄生崽的事情皇帝還不知道,如果趙熙如此貿然出現在皇帝面前,可能會有損齊王的名譽。國子監的夫子們為了幫他隐藏身份,就特地安排他跟其他監生一樣在外面長跽受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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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濟望着趙熙哀嘆道:“好好學習?你這不是強人所難麽?”

監生們出來聽聖訓之前夫子們都囑咐他們帶上紙筆,好及時記下聖上所訓的內容。所謂差生文具多,孔濟将筆墨紙硯拿了齊全。

孔濟有些煩躁,扯了一張宣紙墊在屁股底下坐了一會兒。

“你別坐,待會兒被夫子看見是要挨罵的!”方燦小聲叮囑。

“沒事,我就坐一小會兒,馬上就起來了!”

“子舟你這樣不好……”

他們幾人吵吵鬧鬧,張卿卿卻沒有心情參與。

她跪在人群中四處張望,試圖再想個辦法,沒想到竟然又看到了喬裝而來的壽陽公主。

壽陽公主這次來的時候是一身小太監打扮。她化妝技術很好,若非是張卿卿見過她好幾次,可能都認不出來她。

小太監們都齊刷刷的站成一排,除了幾個管事的到處轉轉之外,幾乎沒有人敢有什麽異動。

壽陽公主是低階小太監打扮,可是卻沒有跟那些小太監站在一起,而是獨自在一邊瞎逛。她也不知道想要幹什麽,只是左顧右盼四處張望,像是在尋什麽東西。

張卿卿望向壽陽公主的時候正好迎上了她的目光。

壽陽公主也是見過張卿卿的,此時二人隔着很遠四目相對,氣氛突然有些尴尬。

完了,壽陽公主見過她,她的身份要暴露了!

完了,張卿卿見過她,她的身份要暴露了!

兩個人皺着眉都突然恐慌。

壽陽公主其實第一眼就認出來了張卿卿。那日方府設宴的時候張卿卿喝醉了酒裝瘋賣傻鬧了好一場,她對這個女人的印象相當深刻。

不過這個女人竟然不守婦道,竟敢女扮男裝來到國子監鬼混,這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果然像方熠那麽混賬的男人,家裏的小妾也都好不到哪裏去!

但是這一次她也是女扮男裝來的,這事兒确實不宜聲張,只希望張卿卿也懂事一些,不要主動來招惹她!

壽陽公主本以為她和張卿卿目前是互相掣肘相對平衡,張卿卿會主動找上她的事情讓她始料未及。

“你就是趙守陽吧,我聽裴申說過你!”張卿卿說道。

“……”壽陽公主也不知道張卿卿會這麽不識相,一時被氣的無話可說。

她來一趟國子監并不容易,因為父皇不同意,她好不容易才說服總管太監讓她喬裝打扮成太監的模樣,這才順利的進了國子監。她跟着太監們走了一天,好容易逮到空溜了出來,怎麽就遇見了張卿卿這種不識好歹的賤婢?

張卿卿把壽陽公主堵得死死的,壽陽公主知道她是鐵了心和自己作對,也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她都沒有主動去揭穿張卿卿,張卿卿竟然自己跑過來主動送死?真是離譜!

“張卿卿,你想幹嘛?你一個女人女扮男裝待着國子監,你可知這是欺君之罪,你不想活了麽?”壽陽公主一臉警惕戒備,開口就是威脅。

張卿卿蹙了蹙眉一臉迷惑不解:“你認識我姐姐?”

壽陽公主有些遲疑:“你不是張卿卿?”

“在下張韶,表字舜樂,是國子監的監生。不過晚生孿生姐姐的閨名叫做卿卿,閣下認識我姐姐?”

“這個……”壽陽公主被問住了。

張卿卿佯作不解:“我姐姐一個久居深閨的婦道人家竟會認識公公,說來也是奇聞——哦,我知道了!我姐姐的婆母是琅琊公主,身邊常有閹宦伺候,是不是其中也有公公您的舊識……”

“行了行了,我對這些不感興趣,你到底攔着我幹嘛,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我就走了。”

壽陽公主不耐煩的打斷了張卿卿的話。

誰跟那幫閹宦是舊識?這個死監生到底會不會說個話?果然跟他那讨人嫌的姐姐姐夫如出一轍!

壽陽公主正欲離開此地,沒想到卻被張卿卿扯住了袖子。

見壽陽公主的态度張卿卿就可以确定她确實沒有認出自己。

她微微一笑,引出了裴申的事情:“公公數月之前是不是曾出宮在國子監附近的飯館吃過飯,還遇到晚生的同窗裴申?您那日吃飯沒帶錢,是裴申為您解了圍,您當天沒有地方住,還跟裴申在一個房間裏擠了一晚……”

“你少信口雌黃,哪有這樣的事情?你有證據麽?”

“證據?”張卿卿輕輕一笑,報出來她在宮外置的宅院的地址,又問道,“看公公您這身打扮,在宮裏的品階應該太高,不知道公公您每月月俸多少,竟能在京城置下偌大一套宅院?”

“用得着你管嗎?我又不是偷來的不是搶來的,礙得着你這個小監生什麽事兒?”壽陽公主不耐煩搭理張卿卿扭身欲走,卻再次被張卿卿攔住。她氣極,“你若再糾纏本宮,本宮讓人砍了你信不信?”

壽陽公主話說的急,話出口才發現自己似乎最快說錯了什麽。

張卿卿聽罷呆立片刻,很快又做出一副畏懼萬分的樣子,啪一下伏在地上給壽陽公主叩首:“晚生不知是公主殿下駕臨,冒犯了殿下,還請殿下海涵!”

壽陽公主有些氣惱,但是急于脫身,所以也只好再擺擺架子:“你既知道本宮的身份還不趕緊退下?本宮此次跟随父皇來國子監監學,怕行動不便所以改了裝扮,你不要說出去,否則本宮唯你是問!”

“是,公主的話晚生記下了!”

“記住就好,跪安吧!”

壽陽公主不想再理張卿卿,轉身欲走,背後卻又傳來了她的聲音。

“公主殿下平素是不是很喜歡女扮男裝出來玩啊?您那日遇到裴兄的時候也是這樣是吧?”

又提到了裴申。

壽陽公主有些不耐煩:“本宮知道你的目的。京兆府的人跟我身邊的奴才說過裴申的事情,說是希望本宮過去幫他作證,可是你也不動腦子想想,這可能嗎?本宮是未嫁之身,難到要本宮出去跟人說我曾與裴申一室同眠,我的臉還要不要了?難不成你想讓本宮救了他,然後自己回去抹脖子自盡麽?”

“……”張卿卿啞口無言。

她說的也有道理,之前自己确實沒有想到這一層,怪不得她總是不肯去為裴申作證。

壽陽公主又道:“再者說,裴申那日并非為我離開國子監外宿,誰又能篤定他就是無辜的呢?我們确實在同一間房裏住了一晚,但是那夜我醉了酒,一晚上都沒有醒過,誰知他是不是趁我熟睡又溜回國子監作案,在我醒來之後又回來了呢?那日他只不過出了十二兩銀子,我堂堂公主之尊,難道要因為這些小恩小惠徇私枉法,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名節為一個殺人犯開脫嗎?”

張卿卿還在反思自己是不是錯怪壽陽公主了,聽到這話卻突然覺得可笑。

“官府判案子還要搜查一下證據,您倒好,什麽都不用管,嘴皮子一張一合就把案子判了。你那晚和裴申在一起,這就是證明他是無辜的證據,可是你因為個人私利,不僅不願意向官府提供證據,甚至還要再編造證據構陷他!你是尊貴的公主殿下,我們都是低賤的百姓,我們以脂膏供養你,又活該被你踩在腳下。确實,與您的名聲相比,一個蝼蟻的性命又何足道哉?”

壽陽公主原本還着急要走,聽見這話卻愣了一下。

她盯着張卿卿的臉,眸子裏全是冷意:“張舜樂,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信不信,就憑你剛才這番話,你就算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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