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 逼迫 我性子急,不喜歡等!

壽陽公主追問半晌, 裴申卻始終沒有給她明确的答複。

這種事情,他确實沒有辦法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給她答案。

其實壽陽公主也知道裴申究竟在糾結些什麽。

國朝禁外戚幹政,儒生若是做了驸馬, 仕途方面就不可能再有什麽未來了。

每個讀書人大概都做過出将入相的夢, 裴申寒窗數十年終于考上了進士,馬上就可以入仕了, 此時突然讓他放棄仕途去做驸馬, 他的心中難免有些不甘願。

可是他出身尋常, 之前讀書求的無非就是個顯赫富貴,而今能做驸馬已經是光耀門楣。難道讓他尚公主還能算是辱沒了他嗎?

琅琊長公主的夫婿方齊是安定侯的嫡長子,身份尊貴不說, 學問也做得極好,年輕的時候是大錦鼎鼎有名的“第一才子”, 人人贊他日後有宰相之才。可是後來尚了主, 他不也老老實實做了一輩子富貴閑人嗎?

大錦的每一個驸馬都是這麽過來的, 不獨他一個。

見裴申遲遲不開口,壽陽公主已然有幾分火氣。可是在人前她也不好發作,只能耐着性子又問了問他:“裴公子, 我們之前約定好了的,現在你是想反悔了嗎?”

裴申搖了搖頭:“晚生不會反悔。晚生既然答應過公主,就必定不會食言。”

他之前承諾過, 要不然答應壽陽公主一件事, 要不然就把自己欠公主的那條命還回去。要他迎娶公主是決計不可能的,那他就把自己的這條命還回去好了, 如此也不算他失信于人。

壽陽公主見他答應的如此艱難很是不滿,但是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她也知道自己再追問下去也沒有意義。

“我不會強人所難, 願不願意随你,你可以回去好好考慮一下。這樣吧裴公子,待會兒讓小信子送你回去,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你想好了就把結果告訴小信子,今晚宵禁之前,我要聽到結果。”

裴申擡眸看了壽陽公主一眼。

壽陽公主迎着他的目光笑了笑:“對不住,我性子急,最不喜歡等,還請裴公子你抓緊時間了。”

好容易出宮一趟,壽陽公主還想去各處轉轉玩一會兒。小信子将壽陽公主送到京中市集,又載着裴申回了京郊村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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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父母見到和裴申一起回來的小信子也有些意外。

方才剛有宮裏的公公來傳旨,怎麽不一會兒公主身邊的公公也來了?

他們不敢怠慢來客,又是洗水果又是置茶水,跟小信子寒暄了許久。小信子也做好了在此處待上一天的打算,所以也沒有客氣,就在外間和裴家父母聊天。裴申獨自進了自己的房間,反手就上了門闩。

裴申一個人坐在書桌前想了很久。

他昨夜閑着無聊想要臨帖,翻了很多名帖,王羲之的;褚遂良的;歐陽詢的;趙孟頫的……一個“卿”字被他用名家的書體寫了成百上千遍。裁好的那沓宣紙被他用完,硯臺裏的墨汁也也用盡了。

他找了個櫃子将那沓寫滿了字跡的宣紙收了起來,又拿馬蹄刀新裁了幾張紙鋪在案上。

他磨了些墨,預備寫點東西交待一下後事。

文章很快寫好,他放下筆拿起了那只裁紙的馬蹄刀。

其實他早已做好準備,可是真正要去做的時候還是有些膽怯。他深吸了一口氣,将馬蹄刀的刃口放在自己的手腕上。

這馬蹄刀有日子沒有磨過了,刃口不複往日的鋒利,頓頓的撕扯着他的筋骨皮肉,有點疼。

流了很多血,那猩紅的液體把他寫好的遺書都弄髒了。他伸手想把那張紙挪到一邊,沒想到手指剛觸到那張紙,上面沾到的血污卻更多。

他有些惱怒,一把将那馬蹄刀擲在地上。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他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可是為什麽他越努力情況就越糟糕呢?

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他索性釜底抽薪,一了百了!

裴家父母原本正和小信子在外間閑聊,聽到房間裏的動靜俱都愣了一下。

裴母不太放心,主動敲了敲裴申的門,問他怎麽了。可是等了好一會兒,房間裏并沒有人回應。她推了下房門,發現門已經被反鎖。

“孩兒他爹,申兒他不會是出什麽事情了吧?”裴母的聲音有些發顫。

裴父過去看了看,也嗅到了門縫裏隐隐約約飄來的血腥味。

可能真的出事了!

裴父和小信子合力撞開了門,開門就見到了癱倒在椅子上的裴申。他垂着手臂緊閉着眼睛,一張臉煞白。

“申兒!”

裴母大喊一聲奔了過去,急忙拿帕子去裹他手腕上的傷口,可是效果不大明顯,一條帕子被洇透,鮮血從裴母的手指縫裏透出來,一縷一縷的流在地上。

裴父見這場面也急的要死,飛快跑出去叫大夫。裴母一邊給裴申按傷口一邊給他掐人中,折騰了半晌裴申終于醒了過來。

裴申睜開眼睛看到了裴母,叫了一聲娘,裴母啞着嗓子應了一聲,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若是旁人見這場面只怕也會跟着傷情,但是小信子自幼在宮裏長大,見慣了這種場面,此時只有惱怒。

“裴公子,您這是做什麽?”

裴申回應一聲,聲音有氣無力:“晚生欠公主一條命,今日如約奉還。”

“……”小信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人若是想死,完全可以抹脖子上吊,擱這兒拿個裁紙刀割手腕算什麽?雖然看起來血肉模糊的,但是破損處的血液很快就會凝結,血流一會兒就不流了。除非他把傷口一直泡在水裏,否則很難會死人。

他是做給誰看呢,連樣子都這麽敷衍?

摔東西搞出那麽大動靜引大家過來,人都進來了他還裝暈?

實在是太低級了!

公主也是見色忘智,竟然非要選這種人做驸馬。

這一會兒功夫,裴父也已經叫來了大夫。

大夫幫裴申清理包紮了傷口,又開了幾副藥,說是問題不大,好生将養一陣子就好了。

小信子是帶着任務來的,見裴申作的天翻地覆不是很配合,所以也在想法子準備給他下一劑猛藥。

小信子方才就已經和裴家父母聊了很多,鋪墊已足,此時又在想法子和裴申單獨聊聊。

裴家父母知道裴申厭惡這場婚事,怕小信子再說出什麽話刺激裴申做傻事,可是轉念想想,這個小信子是壽陽公主身邊的奴才,應該比誰都怕裴申出事,所以也就應下了。

小信子進了裴申的房間,裴家父母都躲在窗外偷聽,預備一有變故就沖進去。

小信子立在裴申的榻邊說道:“裴公子,奴才知道,您十年寒窗是為了在朝堂上一展宏圖的,覺得做了驸馬日後只能領個閑職屈了才。但是凡事有利有弊,您若是做了驸馬爺必定一生尊榮,你若是入仕,難免有個行差踏錯的時候,輕則貶谪革職,重則喪命。與其去冒險,倒不如做驸馬來得安穩。這福氣也不是誰都能有的。”

他這番話顯然沒有說服裴申。

裴申不想理會他,躺在丸子床上翻了個身沒有說話。

即便是沒有人搭腔,小信子也沒覺得尴尬,又繼續講起了他的道理。

“有道是君無戲言,陛下既然下旨賜婚,那就必定沒有再收回成命的道理。倘若您執意抗旨就是是死路一條。您倒是不怕死,可是您的父母高堂呢?您不覺得您有點自私嗎?二老本來有一輩子的榮華富貴要享,可是因為您的緣故,他們也要跟着被株連,這豈是人子之所為?”

裴申起身怒道:“你們不能動我的爹娘!”

他早就知道那位壽陽公主很會算賬,幾條命欠來欠去,向來只有她沾光,從來沒有她受委屈的情況。

可是無論怎麽算,他最多也只欠她一條命,為什麽此時就連他父母的兩條命也成了她拿捏他的工具了?

“裴公子何必跟我這個奴才發脾氣?抗旨不遵是什麽罪,您是學富五車的狀元爺,您應該比誰都懂啊?”

裴申眼睛瞪得血紅,似乎随時能噴出火來。

他自然知道抗旨不遵是什麽樣的罪,可是他總覺得壽陽公主只是想要他一個人的命,不會如此趕盡殺絕的。

沒想到他還是把這一切想的太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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