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叫你男朋友來接你?
然而這一切,都落入了在後門探出半個腦袋的夏韞眼裏。他倒沒想到早戀那麽遠,這才開學一個星期,不至于進度拉得這麽快。
但是!
作為班上的第一和第二,不在學習上做表率就算了,還帶頭講小話,還得了!
夏韞踱步過去,準備敲打敲打兩人,不能仗着自己成績好,就恃寵而驕了。
而周許望先看到了他,半點沒慌,從容起身道:“是我在講話,她就聽着,我站出去。”
他這麽一說,既撇清了祝也,又幫夏韞在新班級裏立了規矩:不守紀律,成績再好也要挨罰。
祝也懵了,她背對着後門,壓根不知道夏韞過來了,這會兒才看到他。
夏韞也懵了片刻,心想這小子還挺有擔當,然後拾起老師架子,冷酷地朝外揚揚下巴:“外邊站着去。”
周許望睡清醒了,心情也好了,抄起還沒寫完的數學作業往外走。頂着全班的目光,背影落落坦蕩,不像是去罰站,更像是他自己坐累了,想出去站站。
然而周許望地兒都還沒站熱,就看到後門又出來一道影子,他擡頭看,是祝也。
“你怎麽出來了?”他問。
祝也說:“罰站,晚自習說話了。”
她只是覺得自己确實說話了,并不是周許望口中的“只聽着”。再者是她先有動作,周許望才說的話,她責任還更大。
祝也快速适應了走廊的環境,拿着筆在草稿紙上演算,心無旁骛地做起了題。
周許望卻停下了筆,半晌,漫不經心地問:“你之前問我為什麽叫周許望,你呢,為什麽叫‘祝也’?”
祝也筆沒停,說話時聲音溫和,跟她拒人十萬八千裏的冷美人長相大相徑庭。
“‘祝’是因為我爸姓祝。”
周許望點頭:“你不說确實很難想到。”
祝也筆尖一停,後知後覺,自己“跟爸姓”這個解釋似乎是有點多餘了。發現他在笑,她緊了緊筆。
周許望說:“‘也’呢?”
祝也答:“改過名,說是能轉運。”
她也不知道,有什麽具體含義。
“曾用名叫什麽?”
祝也說了四個字,周許望難以置信地複述一遍:“祝你平安?”
怎麽會有爸媽給孩子起這麽“平安”的名字?怎麽想的?
周許望擡眼,精準捕捉到了祝也嘴角被抿掉的那抹笑,瞬間明白過來,诓他呢這是,為剛剛那個“祝”字報仇。
他低頭笑了:“行,知道了,祝你平安。”
之後兩人沒再說話,一人站一邊,安靜地各自寫着題。
最後一道大題思路很巧,周許望第一次碰到還真要想半天,不過他上個月刷完的那本練習題裏剛好有個類似的,變模不變樣。
祝也解到一半,聽到動靜,側頭看,周許望已經寫完了,筆合上蓋,往桌上一扔。
少年側影利落,身姿挺拔。寫完一門,他心情不錯,眼角眉梢都帶着這個年紀男孩特有的傲氣和鋒芒,好像出題組組長來了,也只有甘拜下風的份。
沒記錯,他比她晚動筆三分鐘,而祝也的解題速度已經算出類拔萃。知道周許望數學拔尖,但這麽直接見識到,還是第一次。
“你寫完了?”她忍不住明知故問。
“沒,”周許望說,“語文還沒寫完。”
然後,最後一節晚自習的下課鈴響了。
……
祝也意識逐漸從睡夢中清醒過來,迷迷糊糊睜開眼,原來不是下課鈴響了,是鬧鈴響了。緩了緩神,她摸出手機把鬧鐘關掉。
怎麽會夢到周許望。祝也按按眼眶,心想可能是最近見到他的次數太多了,海馬體受刺激了。
她甩甩頭,把這個夢抛之腦後。
賴了會兒床,還沒吃早飯,祝也翻身下床洗漱,待會還有半天課要上。
剛好對床的徐嘉懿也醒了,兩人前後腳下床,祝也換好衣服洗漱完,徐嘉懿才磨磨蹭蹭地剛準備刷牙。
祝也走到門口了,徐嘉懿還在手忙腳亂,嘴裏碎碎念着“完蛋了”。閱讀課是大課,人超級多,去晚了根本沒座位!
祝也腳步停下,想起前天出租車上,她的話讓徐嘉懿下不來臺了。略一思索,她說:“需要我幫你占個座位嗎?”
徐嘉懿狀态還停在兩人前晚的別扭裏,聞言她動作一停,想說“好”,又死活說不出口,只恨祝也不是陸臨川,就不能再多哄她兩句嗎!
徐嘉懿沒說話,祝也看了眼手機:“我到教室了告訴你位置吧。”
祝也說完就走了,徐嘉懿把衣櫃翻了三四遍,才悶悶地給了個遲來回應:“哦。”
收拾好自己,徐嘉懿踩點出門上課,門縫還有半掌關上時,突然聽到“啪”地一聲,推開門看,是陽臺的上一件衣服被風吹落了。
徐嘉懿略瞥一眼,沒進去,心說管它是誰的,反正不是她的,她急着上課,誰的自認倒黴吧。
等看清了,那是件淺藍色T恤,洗得發白,是祝也的。
徐嘉懿停了半秒,罵一句“這該死的破風”,然後沖進去把T恤拍拍灰,重新挂回晾衣杆上。
趕到教室,徐嘉懿難得坐上了好位置,拿出課本和筆放上桌,跟祝也說:“謝謝了。”
話燙嘴似的,說得飛快。
祝也笑了笑:“沒事。”
占座位這事對祝也來說,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只是沒想到這手一舉,就從上午舉到下午,最後那兩節思修課也是祝也幫徐嘉懿占的座位。
下課後,祝也收拾好東西準備去食堂,徐嘉懿問:“你去食堂嗎?”
“嗯。”
“哦,巧了,我也是。”陸臨川今天有事,她不喜歡一個人吃飯,剛好祝也也是一個人,她就勉勉強強跟祝也一起吧。
祝也側頭看了眼徐嘉懿,沒記錯,她從來不吃食堂。
“走吧,一起。”徐嘉懿裝作整理發型,實則扒拉頭發擋住側臉,真是的,看她幹嘛。
“嗯。”祝也沒拒絕。
只是祝也向來是一個人吃飯,走起路來,快步生風走慣了。她走到一半才後知後覺發現,徐嘉懿已經被自己甩下了一大段距離,正費勁地在後面跟着。
祝也往回走,說:“不好意思。”
徐嘉懿好笑道:“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我走的太快了。”祝也沒敢看她,有點心虛。
徐嘉懿心裏所有的別扭瞬間煙消雲散了,其實祝也回頭那刻,她真的有點怕祝也嫌她走得慢,心一下吊起來,還特地加快了幾步。
現在心落下來,徐嘉懿看着祝也:“快嗎?”
她加快腳步,像只驕傲的小孔雀:“嘁,我也不慢!”
徐嘉懿現在的速度跟祝也平時走路差不多。
兩人并肩,徐嘉懿又升一檔,走到了祝也前面。祝也不解,卻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她越追,徐嘉懿越快,兩人你追我趕。
食堂門口,恰好提前辦完事的陸臨川遠遠看到兩人,停下腳步,等自家女朋友過來。
周許望發現旁邊人停了,也停下來,順着陸臨川的視線看過去。
到食堂門前,祝也跟徐嘉懿都氣喘籲籲地停下,看對方一眼,莫名其妙地一起笑了。
祝也喘勻氣,擡眼,在來往的人群裏,一眼對上了雙深邃無波的眼睛,是周許望。
目光相接,祝也平靜地移開視線,轉頭跟徐嘉懿說:“你男朋友來了。”
徐嘉懿“呀”一聲,這才看到陸臨川,高高興興地跑進他懷裏,兩人就“你怎麽會在這”這個話題膩歪半天,然後将各自的兩人晚飯升格為四人聚餐。
食堂三樓是美食廣場,四人點了個海鮮焖鍋,圍在圓桌邊。因為周許望最近忌口,又點了一大堆素菜。
吃飽喝足,桌上的菜被解決了大半,肉是兩位肉食動物吃的,菜是周許望和祝也吃的。
去洗手間上廁所的時候,徐嘉懿忽地問祝也:“你是素食主義嗎?”
上次吃飯她就沒怎麽吃肉,今晚的海鮮焖鍋也大部分是在吃素菜。
“不是。”祝也搖頭。她沒有不喜歡吃肉,只是不喜歡吃海鮮。不過是她事前自己沒提,也不想事後掃了人家的興,只道:“他們店做的太辣了,我不太能吃辣。”
徐嘉懿點頭,想什麽起來:“你是嘉城的,嘉城的菜都比較清淡。”
而且嘉城靠海,海鮮多,祝也也可能早就吃膩了。
徐嘉懿忽然想起什麽,一拍手,說:“我沒記錯,周學長以前也在嘉城讀過書,你也在嘉城,你們算是半個同鄉吧?”
回到餐桌,徐嘉懿立馬向周許望求證:“周學長,你以前是在嘉城讀過高中吧?”
“嗯,嘉大附中。”周許望回。
嘉大附中!徐嘉懿腦海中有記憶被喚醒。因為她是寝室長,有很多以寝室為單位交的資料要過她的手,她記得曾經就在祝也的資料上看到過“嘉大附中”的名字。
這緣分,他們倆不僅是半個同鄉,還上的是同一所高中?
徐嘉懿驚訝地轉頭看向祝也,見她沒說話,覺得一定也是被這妙不可言的緣分震驚到了。
徐嘉懿有種挖到了驚天八卦的自豪感,說:“沒想到吧,你和周學長居然還有一段學長學妹的緣分。”
祝也答:“……嗯。”。
周許望擡眼,正好将祝也那一臉的平靜收進眼底,他也不遜色,表情比她還置身事外。
喝了半杯水,周許望放下杯子,啪地一聲,濺出一圈水花。幾道視線看過來,他抽紙擦幹淨水,說:“太燙了。”
徐嘉懿正好也在喝水,下意識又灌了一口,心想,還好啊,不就是一般的溫水嗎。
臨近期末考試,吃完飯,祝也獨自去了圖書館複習。不過英語專業,功夫主要在平時。
祝也把手機丢進書包,沉下心,時間過得飛快。
九點半做完聽力練習,她一劃拉通知欄,才發現半小時前推送了一條天氣消息,提醒今晚有中到大雨,注意出行。
往窗外看,雨滴已經模糊了玻璃,水珠炸開,雨勢漸大。
祝也看了眼空癟的書包,想起來自己早上看天氣預報,說不會下雨,她嫌書包太重,就沒有帶傘出門。
圖書館還有半小時閉館,在這等雨停是不可能了,祝也動作輕快地收拾好東西,下了樓,想趁雨勢還沒大,去一樓接把愛心傘。
然而她剛到一樓,最後一把愛心傘也剛好被一對小情侶借走了。
不過雖然這場雨來的讓人措手不及,但也有不少人不嫌麻煩地到哪都帶着傘,剛好在此刻派上用場,撐着傘,在衆人羨豔的目光中離去。
祝也目光掃視一圈,想着能不能找個有傘的共一段路,剛準備開口,人家姑娘傘一開,朝身後招招手,跟朋友一起走了。
又看上一個,祝也問:“不好意思,我今天忘記帶傘了,能麻煩一下,跟你共一段嗎?”
那人說:“可以的,不過我在西區。”
祝也在東區,只能作罷。這會兒功夫裏,有傘的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群沒傘的,對着大雨,巴巴望望。
五月下旬的天氣不算冷,淋一陣應該不會有太大的事?
祝也腳往前邁一步,慶幸書包有一定的防水能力,也慶幸今天出門沒帶筆記本電腦,不然她連跑都沒法跑。
心裏倒數三二一,祝也頭頂着書包沖進雨裏。雨滴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冷,水珠炸開,胳膊上迅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全身肌肉繃緊,她皺起眉,準備加快步子,準備沖到最近一處的房檐下。然而還沒跑兩步,胳膊就被人從後面攥住了。掌心溫熱、指腹有力,叫人措手不及。
雨滴砸在傘面上,聲音沉悶,祝也擡頭,發現自己被罩在了一把黑傘下。
她回過頭,對上了一雙比傘還要黑沉的眼睛。
“周……”她頓住。
“學長。”後面兩個字補齊,這是現在最能适應兩人關系的稱呼。
周許望面無表情:“下這麽大雨,不叫你男朋友來接你?”
祝也被問得一懵:“叫誰?”
“沒有就算了。”周許望靠近一步,同時把祝也往自己的方向拉了點。
兩人并肩走在傘下,雨滴打在傘面上的噠噠聲不絕于耳,傘裏傘外仿佛被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傘外悶雷滾滾、暴雨如注,傘裏,周許望嘴角最末端的那一點弧勾在陰黑天色裏,幾不可見地雨雪轉了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