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穆桐洗漱後又去看戚時雨，她睡得很沉，動都沒動一下。
穆桐站了好一會兒，又試着去抱人，這回戚時雨沒醒。穆桐把人抱到主卧，輕手輕腳放在床上，随後從另一邊上去，貼近戚時雨，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麽。
關燈前，他剛替戚時雨撫平的眉頭又緊皺在一起，穆桐不自覺伸手指再去撫，但才碰到，戚時雨就動了下，而後眉頭皺的更厲害了。
穆桐收回手，去把房間的燈都關了。
戚時雨幾乎睡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傍晚，穆桐做好晚飯去叫她吃飯，戚時雨才睜開眼睛，看見他，眼神靜靜的，再轉眼看四周，這才道：“我身上很髒，把床單都弄髒了。”
穆桐笑着道：“沒關系，髒了就洗，先起來吃點東西。”
戚時雨眼神無意識的不知道落在了哪裏，說話的聲音軟軟的，很明顯剛睡醒的樣子：“吃不下。”
穆桐幫戚時雨把臉上的頭發往後撩在枕頭上，倆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好一陣後，戚時雨左手撐着床要起來，穆桐忙扶住她：“怎麽了？”
戚時雨道：“我想洗個澡。”
穆桐沉默片刻道：“好，你等一下，我先去給你放水。”
穆桐從浴室出來，看見戚時雨呆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什麽。他走到她面前站好，戚時雨才發現他，擡頭看向他的動作有些遲鈍。
穆桐笑着道：“水放好了，我能不能幫你洗？”
戚時雨不僅傷了右手臂，昨晚穆桐查看過她另一只手，左手到小臂都有不同程度的劃傷和磕傷。
戚時雨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所以反應了下才道：“我自己可以。”
穆桐道：“你的手都傷了，泡在水裏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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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時雨沒再說什麽。
事實也正像穆桐猜的那樣，戚時雨身上還有不少別的傷，右肩、後腰、小腿加起來大大小小足有十多處烏紫發青的傷處。
穆桐本想等戚時雨情緒好些再問，但現在他一刻都等不了了：“怎麽受傷的？”
戚時雨沒吭聲。
穆桐于是又問一遍，戚時雨還是沒說話。
穆桐便轉到她面前，看到戚時雨竟然閉着眼睛像是又睡着了。
穆桐本來火氣都頂到頭頂了，可這下，只得硬生生自己扛着，回去接着幫戚時雨洗。
把人收拾幹淨，穆桐先将戚時雨抱去客卧，這一番折騰，戚時雨竟也沒醒。随後去主卧把床上的東西都換了，回來又去戚時雨身邊躺着了。
到第三天，戚時雨精神好些，穆桐把煮好的粥端到主卧，戚時雨一看他進來，就皺眉道：“吃不下。”
這次穆桐沒有跟她商量的意思：“那也要吃一點，你回來三天了，一點東西都沒吃。”
這三天除了醒的時候喝一點水，戚時雨一點東西沒吃，而在穆桐不知道的前面幾天她是不是也沒吃東西……這些穆桐覺得他不能想。
戚時雨沒說話。
穆桐蹙眉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麽樣子，你是想叫我擔心死嗎？”
戚時雨一見他這樣，趕緊道：“我吃，你別皺眉了。”
可戚時雨說“吃不下”是真的吃不下。才吃兩口胃裏就翻騰的厲害，既算她竭力壓制頂着想吐的感覺，穆桐也能明顯看出她很難受。
穆桐不喂了，把粥碗放在床頭櫃上，眉心緊鎖道：“你是不是好久都沒有好好吃飯了？”
戚時雨不想說謊，可對着這樣的穆桐，她也很難承認。
穆桐去衣櫃裏給她拿衣服：“走，去醫院。”
戚時雨立刻擡頭，神色都變了：“不去。”
穆桐道：“你的胃現在已經很不好了，以前還做過一次手術，如果不仔細養着，以後怎麽得了？”
戚時雨态度堅決：“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我用不着去醫院。”
穆桐竭力壓制火氣：“你東西都吃不下了，還說用不着去醫院？”
不知道穆桐觸到戚時雨的哪片逆鱗了，她忽然拔高嗓音，幾乎是尖叫道：“我說了不用去就不用去，你幹嘛管着我非得叫我去！我不想去醫院，就算是難受死、餓死也不去醫院！”
穆桐從未見過戚時雨的這一面，所以被吼了後第一反應不是生氣，反而是吃驚——人都有脾氣，生氣了發脾氣也正常，但戚時雨的這個反應卻叫他感到有點不舒服。
戚時雨似乎也察覺出來自己剛才過了，将臉撇到一邊，聲音僵硬道：“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穆桐沒出去，而是折回來坐到床邊，兩手握住戚時雨放在被子上的左手，所幸戚時雨雖肌肉緊繃，但到底沒掙。
穆桐嘆了口氣，道：“對不起，是我說話态度不好，你別生氣。”
戚時雨搖了下頭，眉眼暗淡道：“是我不對。”
互相道了歉，先前那一點似乎不算什麽的小争執也過去了，戚時雨問穆桐：“你怎麽不去上班？”
穆桐道：“前段時間把工作都做了，這幾天不忙。”
戚時雨點了下頭，隔了一會兒又道：“我以為你是特地在家陪我，我不用你陪，我自己在家就行。”
穆桐揉了下她的頭發，笑着道：“沒有，公司不太忙，我就是想在家休息。”
下午穆桐接到任老師的電話，得去工作室一趟，戚時雨正睡得沉，就沒叫醒她當面說，而仍是在床頭櫃留了張便簽。
穆桐回來時天都黑了，外面的路燈也都亮了，可開門後，房子裏又安靜又灰暗，像以往家裏只有他一個人的樣子，清冷孤寂。
可這次穆桐記得清楚，戚時雨在家。
穆桐匆匆跑到卧室，床上沒人，客卧裏也沒人，又折回沙發仍沒找到人後，穆桐的冷汗都下來了，忍不住喊人：“十五！”
沒有回答。
又喊了兩聲，仍是一樣。
昏沉裏，穆桐清晰的聽到了自己不安的心跳聲。
這個時候他無比後悔——不該為了緩和戚時雨的疑慮就出門，應該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邊。
穆桐閉了閉眼，慌亂的厲害，努力調整呼吸，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顯然很難，便幹脆接着去找，邊叫人叫一間房一間房的找，甚至床底櫃子裏也不放過。不知道是太過着急還是怎麽，明明沒怎麽費嗓子，可他的聲音竟然啞了。
穆桐從沒有過這般煎熬的時刻，所以，在聽到戚時雨的應聲後，開始以為是聽錯了，趕忙又叫幾聲，等終于分辨出聲音的方向，三兩步跑了過去，看到人好好的靠着陽臺的玻璃門望着他，穆桐猛然竟有些鼻酸。
戚時雨道：“你回來了？”
穆桐悄悄深呼吸，蹲下來笑着握住戚時雨的左手，意料中的冰涼，但他卻沒說這個，而是道：“工作忙完了就回來了，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去做。”
倆人離的很近，所以既算光線暗淡，戚時雨也能清晰的看見穆桐，她很認真的盯着穆桐好一會兒，忽然道：“師兄，你給我找個心理醫生吧。”
穆桐的神态和語氣都自然：“好。”
這晚他們睡得很早，戚時雨睡着的時候頭還擱在穆桐的肚子上。
穆桐把手裏的書合上，手指不自覺地揉着戚時雨的長頭發，過了一會兒，他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給穆醫生發消息。
第二天上午吃過早飯，穆桐問戚時雨心理醫生約好了，還想不想去。
戚時雨立即去卧室換衣服，她一只手不方便，這幾天都是穆桐在照顧她，所以也跟過去幫忙。
穿毛衣的時候，穆桐道：“就是一位認識的伯伯，你只當跟他聊聊天。”
戚時雨道：“嗯。”
穿羽絨服的時候，穆桐又道：“我陪你過去，你要是不舒服了咱們立刻回來。”
戚時雨彎了下唇角，道：“好。”
到了醫生辦公室，穆桐進去打過招呼就出來坐在門口的長椅上等。
平時等人或無聊的時候，基本都是玩手機，但現在他只是等着，不知道在想什麽，連身邊多一個人都沒感覺到。
穆醫生拍拍兒子的肩膀，溫聲道：“什麽時候來的？”
昨晚穆桐給他發消息只說叫他找一個熟識的心理醫生，約的時間是今天上午，可具體時間沒定。穆醫生當時沒問是給誰找醫生，但現在看兒子這幅樣子，怎麽可能猜不出來？
穆桐道：“來一會兒了。”
穆醫生道：“十五什麽時候回來的？”
一聽穆醫生已經猜到，穆桐也沒什麽可瞞的了：“回來四天了。”
穆醫生道：“好，這段時間你多抽出點時間陪陪她，需要我和你媽媽的話就說。”
穆桐點頭：“謝謝爸。”
穆醫生道：“謝什麽，都是自己家人。”
穆桐搓了把臉，忽然起身道：“爸，我想去抽根煙。”
穆桐平時也抽煙，但沒瘾，也幾乎沒在父母面前抽過煙，所以穆醫生乍一聽這話，一時沒聽明白，等反應過來，也站起來：“走吧，我跟你一起。”
穆醫生一會兒去手術臺，不能抽煙，就看兒子抽：“心情不好？”
穆桐把他那邊窗戶開了一條不小的縫，冷風吹進來，把缭繞的煙霧一下子打散：“我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但我知道一定是非常嚴重的事。我想問……可十五現在不想說……我其實不知道也沒什麽，就是……就是心疼她……”
穆醫生笑着道：“你媽媽不放心，非叫我來看看，我是一直相信你的。現在是十五最難熬的時候，你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她很需要你，你的行為和語言會對她造成很大的影響，所以你自己得先好好的。”
穆桐點頭道：“是，謝謝爸。”
穆醫生拍了拍他手臂，無聲的安慰和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