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權佞16
楚路也沒料到自己就問了這一句柴諸會有那麽大反應, 甚至還不知道腦補了些什麽、一臉驚恐。
再回憶起遲春閣那天晚上,楚路越來越覺得跟不上年輕人過于活潑的思維方式了……
或許也不一定。
依照霍路這個角色在劇情中的等級,身上也或許自帶了什麽“反派”“幕後之人”類似的、不知該說buff還是debuff的效果。
之前山寨裏那次也是, 莫名就被其他人隔開了。
可明明上次來這個世界走劇情的時候、也沒有遇到這種事啊?
這些思緒一掠而過,腦中已經瞬間閃過了十幾個測試或者利用這個效果的方案, 楚路這會兒也分不太清楚,這到底是霍路這個身體的被動技能,還是他習慣性地在套着這個殼子的時候想太多。
反正都是對人設有利的方面,楚路也沒多做糾結。
不過, 他剛動了個念頭想讓系統幫忙備注記錄一下,就在對方【老子在假期!】的嚎叫聲中,無奈放棄。
好吧……
假期。
楚路視線重新落回到縮手縮腳的柴諸身上。
柴諸緊張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我、我……我沒這麽覺得。”
似乎是柴諸的錯覺, 他仿佛覺得自己這話出口後,對方臉上的笑淡了些許。
這什麽意思?
難不成這人還指着他跟他一起罵他親爹嗎?!
還是在挖坑?打算等他罵完、再名正言順的揍他一頓?
完全沒法從對方臉上的表情中推測出想法, 柴諸只覺得心下越發沒底兒。
雖然和霍言呆在一塊, 大部分的時候都讓人心情愉悅。
但是有的時候, 特別是現在這種情況,柴諸真恨不得自己長八個腦子……話說回來, 八個夠嗎?
呸呸呸、他連兩個都長不出來。
還是做夢比較快。
左右橫豎都是死,他還是想說點兒“心裏話”。
而且這些“心裏話”往常他也沒處兒說去。柴諸一點兒也不懷疑,自己如果跑到街上說了,爛菜葉子臭雞蛋就別提, 他說不定會被人活活打死。
“我覺得……”
他有點艱難的咽了口口水,“你爹……霍丞相他、說不準是個好人。”
楚路眉頭一跳, 覺得情況或許不是那麽好。
他臉上不露聲色, 好似随口問了句, “為什麽這麽說?是有人和你提過什麽嗎?”
比如柴襄錦……
但是她實在沒有道理這麽幹啊?
柴諸又是懵,下意識回道:“沒啊,我自己琢磨的。”
似乎這話落後,車廂裏的溫度又降了幾分,柴諸不自覺又往後縮了一下。但是肩膀已經死死抵在車廂壁上,除非他跳車出去,不然完全沒處兒躲。
他偷眼看了眼旁邊的車簾,琢磨着去假裝不小心、滾下去的可能性。
但是對面似笑非笑的眼神落過來,柴諸僵住——
他……他不敢動啊!!
柴諸悟了:霍丞相是不是個好人他不确定,但是“霍言”絕對有成為大魔頭的潛質。
鄭叔,快來救救你家少主啊!!
柴諸灼熱的、幾乎要穿透車簾的視線,并未被外面趕車的老仆接收到,他宛若一只被貓盯上的小耗子,可憐弱小又無助。
楚路覺得這不太行。
當年柴當家可是能刀口談判、仍舊說笑自若,甚至只帶着幾十號人、就敢直接送糧到交戰薊州。怎麽選出來的繼承人膽子這麽小?而且在車角縮着算是什麽行為?
非常代入角色人設、并且隐約把人劃到自己陣營的“霍丞相”對這個舉動很看不慣。
他皺眉掃了柴諸一眼,示意他坐回剛才的位置上。
說實話,這是柴諸第一次從楚路表情裏看出明确的表意,可這會兒,他只恨不得自己是個瞎子。
瞎是不敢瞎的。
他老老實實坐回去,腦子裏遺書已經滾過了三遍。
“交友不慎”這四個大字一定要牢牢寫在上面,警示後人。
這哪是“交友”啊?這分明是給自己找了個“爹”!!
要是有一天他當了家主,一定要給家訓填上一條。
但凡柴家子弟,以後都要離姓“霍”的遠一點!
看着對面人那一臉“你說說吧”,一副準備促膝長談的架勢。
明明對方臉上帶笑,好似是和友人閑談,但是柴諸總是有種錯覺,一個鬧不好自己就要被拖出去斬了。
柴諸:“……”
他到底為什麽要提起霍丞相?!老老實實閉嘴不好嗎?
如果時間能回到一刻鐘之前,他絕對不攔着這個人下車:不就是出去逛逛嗎?以這小子的能耐,別說沒有通緝,就算他的臉就那麽貼在官府門口,對方絕對也能有法子在城裏大大方方溜一圈,然後安安穩穩地回來。
柴諸做了半天心裏建設,總算開口了。
“我聽過霍丞相那二十幾條罪狀,別的我不太清楚,但鴻順六年的潞州水災……”
柴諸說着,擡頭看了眼楚路,對方又恢複了那副看不出什麽破綻的溫和笑容。
他停頓了一下,突然覺得好像也沒那麽可怕,他道:“我當時跟姨母南下,經過潞州了。”
楚路深深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這也是他當年任務時面臨的困境之一。
按理說作為時空局的任務者,他們只需要維護住劇情進展就行,但是這個世界不知道經過了什麽,搖搖欲墜、瀕臨破碎,根本經不起大規模死亡。
可偏偏瀕臨衰亡的世界于外部的體現就是災害頻發,于是出現了“鬧災死人、越是死人世界越脆、世界越脆越容易鬧災”的惡性循環,按照這個循環下去,甚至不用等楚路任務結束,他就得直接和這個世界死在一塊兒了。
想想世界湮滅時的巨大能量,時空局到時候能不能把他的靈魂撈回去都是五五開,說不定就被這個世界拉着一起陪葬了。
為了救這個世界、也為了自救,楚路一邊兒兢兢業業的扮演着他玩弄人心、貪財戀權的大奸臣大反派,一邊兒還得絞盡腦汁、四處救災,生怕哪一下沒扛住,這個世界直接嘎嘣了。可偏偏後者的行為,在世界意識的判定中屬于“外來者幹擾命運線進程”。
于是他拼死拼活幹着白工,還得被世界意識死盯着警告趕緊滾出去,三五不時的給他添一頓麻煩。
就算是現在、回想起當時的經歷,楚路都覺得有點腦袋脹痛。
……
柴諸仍在繼續,“當時年紀小,我其實記不很清楚了。”
“但是潞州的情況,好像沒有預想中的那麽差。”
……應該是好得過頭了。
柴諸其實記不太清楚當時的外部情況了,但是他還是能記起來姨母進入潞州時的驚訝。
他們甚至沒有按照預計的繞路,而是直接深入從潞州內部穿過。
人餓急了什麽事兒都能做出來,這些流民災民其實要比山匪都危險些,他們這選擇實在風險很大,但是柴襄錦一向是願意冒險的人,事實證明她确實又一次賭贏了。
柴諸記得中途姨母離開了幾日,好像是去查了些什麽,回來以後心情好了好些天,連他失口叫了“姨”都沒給他把飯換成青菜豆腐。後來他印象中隐隐約約聽見對話,好像這事兒跟一個霍姓官員有什麽關系,當然不是謠傳中的負面關系。
柴諸直覺那個人就是霍丞相,而且他确實在赈災的銀子裏動了什麽手腳,但或許是為了救人……
但是這種隐隐約約的明悟、感覺,實在是很難用言語表達。
柴諸這會兒打算說出口,才發現這裏面有很多邏輯都不通順,那種“我猜測”“我覺得”實在是非常讨打的說法,而且幼時模糊的記憶也無法提供什麽佐證。
最後,他只能含糊道:“沒什麽人餓死、也沒有水災後常有的疫病,周邊的州府甚至連流民都沒接到多少……”
他只能按照邏輯給出推斷,“……或許是潞州的府衙謊報了災情、也或許是其實霍相并沒拿那麽多……”
他給出最終結論,“其實也沒有罪名裏說的那麽嚴重。”
這一番話聽得楚路眉頭挑得老高。
這算什麽“好人”?
什麽時候人們對道德底線的要求這麽低了?
果然,是因為霍丞相的名聲太臭,有那麽一丁點兒不壞到那麽徹底的趨勢,就值得特意被人拿出來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