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告別了地下室,洛栗踏上回家的路,好在死囚門足夠顯眼,她的記憶力也足夠好,才能在瞎跑了一圈後找到路。
半途她路過那條熟悉的巷子,巨大的垃圾山依舊鋪滿半條路,和上次相比,只少了一個滄桑的女人。
洛栗無意駐足,只是在即将走過時,突然看到地上一塊在反光,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塊校牌。
[尤莉斯尼亞帝國第二女子神學院]
[卡洛琳·布朗]
尤莉斯尼亞……洛栗記得那個女人死前曾喊過這個名字,這塊校牌是她的?
想起那個可憐的女人最後瘋癫的樣子,洛栗手腕一轉把這塊小小的東西放進懷裏。
要是以後能出去的話,帶給她的家人吧。
繼續快走了兩個多小時,洛栗如今的體力已經遠遠超過同齡人,路上還打跑了一個試圖搶劫她的人,看對方瘦骨嶙峋的樣子,洛栗任由他跑走了。
遠遠她便看到家裏那棟二層小樓,只是外面圍着一圈人,樓後還停了一架大家夥。洛栗摸了摸頭上的兜帽,确定帶好了才擠進去,不遠不近的觀察裏面情況。
洛岩照樣大爺一樣坐在最中間的位置,翹着腿逗腳下的洛松。洛麗娜站在他旁邊滿臉激動混合着緊張。
他身後還站着幾個一身軍裝的人,滿臉漠然,看着面前一個穿着神職衣袍的男人挂着無奈的笑容同女人交涉。
“林麗女士,我再向您重複一遍,您的丈夫得到聖遺物的認可,将前往王都接受洗禮,并有機會得到女皇的接見。具有他血脈的子女可以通過檢查後一同出去,但您不行——”
“憑什麽!我是他的妻子!”
林麗尖聲叫道。
神父忍住捂住耳朵的沖動,努力解說:“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我們也不可能破壞規矩,希望女士你能冷靜些,馬上洛岩先生就要啓程,如果你還有話對他說,請珍惜剩下時間。”
“另外——”神父溫和的笑容斂去,他定定的看着林麗,輕聲道,“作為聖遺物法則的接任者,洛岩的□□包括靈魂,都将獻給神明。同樣,凡俗的關系也不複存在。”
見林麗像被吓住,神父随後又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轉身對洛岩說:“洛先生,我們已經在此停留兩天了,教會的大人等的有些久了。”
話裏話外暗藏譴責。
洛岩皮糙肉厚聽了這話不痛不癢,依舊吊着刀尖逗小狗似的逗兒子。
“不急。”
神父面色不豫,但這位是上面交代過好好對待的人物,自身又是名強大的法則者,身後聯合軍隊的人都沒說話,他也不好多說什麽。
“嗯?”洛岩突然動了,對着門口說,“既然到了就快點進來!”
門口圍着的人面面相觑,有些甚至開始慢慢後退。洛岩不耐煩的擲出手裏的砍刀,“叮”穩穩插進一個人腳前的地面。
“磨蹭什麽!”
差點把刀打飛的洛栗慢吞吞拔出刀踱步走近,進屋站在門框邊就不肯靠近了。
抱着高過她頭頂的刀問:“有事?”
“這是你和老子說話的态度嗎?”洛岩瞪了她一眼,卻也沒提把刀要回的事。
“走了。”
“等等。”一直沉默的軍人突然開口,“只能帶兩個人。”
“飛行器還剩兩個位置,我們只有一趟旅程。”
頓時,洛麗娜的臉色就變了,她很清楚洛松是不會被放棄的,那這個人選就只有她和洛栗中的一個。
她驚惶的看向洛岩,男人眼眸沉沉看不出情緒,只聽他開口問洛栗:“你想出去嗎?”
“去哪?”
“尤莉斯尼亞帝國。”
第三次聽到這個名字,洛栗摸着懷裏冰涼的鐵片沒有說話。
說實話,她覺得這個地方和自己相性不合,問一個無神論者該如何在狂熱信仰神明的國家生活。
可另一方面,能離開清潔區,對她也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就在她思索時,突然一道尖銳的女聲插入,“讓麗娜去!”
洛栗擡眼,看到一個渾身顫抖的女人沖到她身前,林麗幾乎懇求的看着洛岩:“讓她出去。”
這令人感動的母女情,洛栗沒什麽想法的望着這一幕。
旁觀的人卻覺得她有點可憐了,明明同樣是家裏小女兒,被放棄的如此輕易。
洛岩卻不理快要跪在旁邊的妻子,雙眼緊盯洛栗:“你去嗎。”
那語氣不像詢問,更像是要求。
一旁的洛麗娜目露絕望,強烈的不甘讓她鼓起勇氣站到一直以來都懼怕的父親面前:“父、父親,我……”
剛開口,她接觸到男人陰鸷的眼神,頓時身子顫了顫重新被恐懼掌握,“啪”一下摔坐到地上。
終究還是開不了口。
林麗明白這一點,爬了兩步抱住她的女兒,兩個女人抱成一團小聲悲泣。
圍觀的洛栗:我好像變成什麽惡人了呢。
洛栗等她們哭了一會,洛岩等不耐煩要起身拎着她走時,她才說:“我不去。”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你知道這意味什麽嗎?”神父以為這個女孩不明白這代表的意義,好心的說:“這意味着你能離開這個肮髒落後、毫無信仰之花的垃圾場,去美麗聖潔的王都接受良好的教育。而且——”
他拉長聲音,神秘的說:“說不定你們能夠繼承父親的天賦,步入新的世界。”
林麗和洛麗娜不明白什麽意思,但洛栗心裏知道他說的八成就是法則。
看來外界的人也很了解這事啊,她想
神父以為他這麽說了,聰明的孩子一定明白其中利害,然後充滿感恩的答應,就看着對面的女孩哦了一聲,說:“不去。”
“噗咳咳咳!”神父被充滿消毒水味的水嗆到,他有些狼狽的放下杯子,感嘆道,“真是個叛逆的孩子。”
洛栗還沒忘記原身死亡之謎,那個留下來的精美的懷表單憑工藝就不是清潔區出品。洛栗呆了這些天也沒有人再次來殺她,那是不是說明對方并未知道她又“複活”了。
再者,她不着痕跡的看了眼洛岩,她對這個父親沒有半點好感。那樣冷酷的殺人手段,不是殺人狂魔就是心理變态。曾經原身也委托姜潮調查他的父親,然後又尋找安全屋,是明白他不可信任嗎?
洛岩深深看了她一會,就在洛栗面上似乎平靜,暗地裏已經捏緊刀柄的時候,他突然嗤笑一聲站起身,語氣平靜:“走吧。”說完一馬當先出了門。
聽到這話軍隊的人立刻轉身就走前往飛行器,他們并不在意結果如何,只是職責在此,清潔區的人被帶走他們需要在場。
神父也恢複神聖的姿态,經過洛栗的時候說了句願主保佑你,然後拍了拍不染塵埃的衣袍,離開了這個低矮的小樓。
他可能終生都不會再來這個地方了。
洛麗娜還坐在地上沒反應過來,被林麗猛的一推:“走啊,傻坐在這幹嘛!”
她這才恍然大悟,帶着滿臉淚痕和憧憬,踉跄着連忙跟了上去。
全程她沒有回頭看一眼身後的兩個女人,愛恨都被她抛在身後,因為從此刻起她們的身份便猶如天塹鴻溝,不再處于同個階層了。
林麗顯然也是這麽想的,她癡癡的看着丈夫孩子的背影,直到飛行器轟然起飛化成天上的黑點,圍觀的人爆發出陣陣驚呼,都沒有移開視線。
等到遠方的小黑點消失不見,林麗才收回視線。
她轉身看到站着百無聊賴的洛栗,勉強扯出一點笑容:“不要怪媽媽,媽媽也是為了你好,你還小……”
洛栗聽她在那裏絮絮叨叨,話裏話外都是對大女兒的擔憂,她本身對林麗并沒有多少感情,只覺得原身有點慘,好幾天沒回家,也沒得到一句關心。
簡直跟後媽生的一樣,她心想。
見林麗說的停不下來,洛栗擺擺手:“我先上樓去了。”不再在下面應付她。
她一上樓進了房間立刻關好門,蹲到角落開始扒拉板子,露出下面的一個洞,扔着幾把小刀,再往裏摸入手冰涼,是一塊懷表。
東西都在,沒人動過。
洛栗松了口氣,随手撈起在灰塵裏滾的髒兮兮的表,吹了吹。
她對這個懷表實在很好奇,迷霧是在她接觸了這塊表之後才出現的,但把表放在家的兩天,她也能獨立進入迷霧空間。
難道說它是一個引子?
洛栗百思不得其解,随手摁開懷表,突然發現表內的字變了,“咦?”
[相信法則,承認法則,擁抱法則]
洛栗:“?”這是為法則打廣告嗎。
她拎着表鏈甩了甩,還是重新把它擦幹淨戴到脖子上,塞進衣服裏。好在這個表足夠小巧精致,十幾歲的女孩戴上也不重,安安分分像條項鏈墜在鎖骨以下,毫無存在感。
她剛整理好衣領就聽到門前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洛栗迅速一腳按回木板堵住密洞,刀放到手邊,自己一躍上床。
剛靠上床背,門就被推開了。
林麗端着一個碗,眼睛迅速掃了眼房間,看到床上洛栗躺在床上,臉上立刻挂起一抹笑容,“餓了吧,我給你弄了碗能量水。”
她坐到洛栗床頭,把碗遞過去,此時溫柔的就像一位普通的好母親:“你這幾天都去哪了,我在家擔心極了,以為你沒從那場災難裏逃出來。”
洛栗含糊的說:“走得早,迷路了。你們怎麽出來的?”她反問。
林麗瞥了她一眼,語氣裏帶有難掩的優越:“當時你父親保護了我們,他也是因為那種力量被上面的人看中帶走了。”
“怎麽保護的?”
“一道白光之類的……總之那些髒東西不敢靠近我們。”
她很快不耐煩了,催促洛栗:“問那麽多也沒用,你也離不開清潔區了,快喝了吧,我把碗拿下去洗。”
洛栗應了一聲,說:“我不餓,太累了我先睡一覺,睡醒了再喝。”
“你這孩子!”
林麗不高興的罵了一句,見她真的鑽到被子裏閉眼睡下了,只能不情不願的叮囑道:“記得喝啊,媽媽就剩你一個孩子,将來東西都留給你。”
說完轉身噔噔下樓了。
人走了十來分鐘,女孩還是保持睡覺的姿勢,又過了一小會,林麗悄悄的上樓透過沒關牢的門縫偷看。
“還真睡着了?”她狐疑的說,原地多等了一會,見人一動不動呼吸均勻才離開。
聽到腳步聲走遠,洛栗睜開眼,一雙清亮的眼裏沒有一絲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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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