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葉嘉予”的謠言卻還是沸沸揚揚的傳出去了,隽岚痛心疾首,心想自己怎麽倒黴,開學不到一個月,已經聲名盡毀,如何在這裏再混上四年?
其實,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只要當事人不去理會,很快就會消停下去了,但十幾歲的人想法總是有些怪的,章隽岚也不例外,她覺得死也要死得明白,上一次看到葉嘉予,她隐形眼鏡也沒戴,根本沒看清楚是怎麽樣一個人,再怎麽說她也要去見識一下所謂“管院葉嘉予”到底是何許人也。
第二次見到葉嘉予是T大廣東同鄉會,有人在生活區的布告欄裏貼了廣告,粵語的寫法,好多口字旁的詞,大意就是邀各位廣東省的鄉親于某月某日上午九點某某酒樓飲茶。
馮一諾告訴隽岚,葉嘉予是廣東人,一定也會去,如果要再看看他,這倒是個機會。本來只是句玩笑話,沒想到隽岚卻當了真,去撕了一張寫着聯系人的電話紙條,立即致電替自己和一諾都報了名。
“你不是真要去吧?”一諾見她效率這樣高,心裏倒開始顫抖了。
“籍貫又不寫在臉上,只要我不開口,誰知道我是不是廣東人,再說我們又不是不給錢去吃霸王餐的,你怕個鬼啊?”隽岚振振有詞,一諾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誰知到了飲茶的那一天,馮一諾卻臨陣脫逃了。那天是星期日,一諾是北京人,周五就回家了,一直到周日早上,聚會開始之前,才給隽岚發了條短信,說自己牙疼,疼得起不來床。其實,只是她一口京片子,實在沒臉去裝廣東人。
收到那條短信的時候,隽岚已經站在酒樓門口了,才剛簽了到,就迎面碰上他們班的一個男生。
那人來自茂名,長了張最典型的兩廣面孔,看到她就問:“咦?章隽岚,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上海人嗎?”
茂名男聲音還不小,引得旁邊的人都朝他們這裏看過來,她攔都來不及。
眼瞧着被當衆揭穿,隽岚開始随口胡扯,還自以為很機靈:“我爺爺是廣東人,戶口本上祖籍廣東,但到我這一輩,廣東話都不會講了,我覺得挺遺憾的,所以你們搞活動,我也想來看一看……”
“廣東哪裏?”茂名男生又問。
“佛山。”這是除了廣州深圳茂名番禺之外,她能想起來的唯一一個廣東地名,就算地理不好,總看過黃飛鴻吧。
茂名男生将信将疑的走開了,她總算松了一口氣。
走進聚會的小廳,幾張圓桌旁邊人都已經坐了七七八八了,一屋子都是唧唧呱呱的廣東話,她一句都聽不懂,傻在那裏,心想要不就去坐茂名男生旁邊那個空位吧,此人雖然跟她沒什麽交情,但在這裏也算是唯一的親人了。
正猶豫着,鄰桌有人探身過來拍拍她的手臂,用普通話對她說:“同學,你可以坐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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隽岚如蒙大赦,趕緊過去坐下了。
那人把茶壺轉過來,為她斟茶,又問她要吃什麽。她十分感激,差點把此行的目的都給忘了,一邊吃一邊與他聊天,一開始說的還是些圓謊的話,比如上海海納百川,百分之九十的上海人祖籍都和出生地不一樣,就像她,生在上海,但也是廣東人……
這些話她自己也覺得很傻,心想為了見識一下“管院葉嘉予”,她章隽岚居然連爺爺都背叛了。難得那個人沒有笑她,只是幫她拿了幾樣點心,又問了幾個諸如:是不是第一次住校?在北京過得習慣嗎?之類的問題。
待到聚會結束,他們一起走回學校,隽岚這才想起來,還沒告訴那人自己的名字,人家叫什麽她也不知道。
剛要開口自我介紹,卻聽那人說:“我知道,你是數學系的章隽岚。”
她自是一怔,轉頭看他。他笑起來,對她說:“我是葉嘉予。”
隽岚的臉僵在那裏。
“要是我沒猜錯,你爺爺應該不是廣東人吧?”葉嘉予又說。
“不是,”她終于承認了,像是憋了很久終于憋不住了那樣笑出來,“我們家往上數三代都是蘇州人。”
就是這樣,章隽岚和葉嘉予算是正式認識了。她有些意外,原以為這種萬人迷式的男生總是很驕傲的,但葉嘉予卻完全不是那樣,他很高也很帥,但絲毫沒有那種自視甚高自覺英俊的做派,反倒給人一種平實之感,以至于他主動跟她講話的時候,她完全沒把面前這個人和久聞大名的“管院葉嘉予”聯系起來。
那天傍晚,馮一諾回到宿舍,見到隽岚還有些心虛,怕她怪自己說話不算,沒陪她去參加那個廣東同鄉會。但隽岚早把那茬兒給忘了,一股腦的把上午發生的事情倒出來,說到葉嘉予,少不了又誇了幾句。
“你不會是真喜歡上他了吧?”一諾笑她。
“怎麽可能?這才說了幾句話呀,我就是覺得他這個人還算不錯吧。”隽岚很自信,一見鐘情那種事情,她從來就不相信。
當夜,隽岚做了一個夢,夢裏發生了什麽,第二天一早醒過來就全忘了,只是覺得心情大好,想來應該是很好的夢吧。
她在洗手間刷牙,馮一諾怪笑着湊來,問她:“章隽岚,你昨天做夢幹什麽了?還說夢話了,什麽鹹水餃、馬拉糕的?”
“去去去,別瞎說,”她不信,把一諾轟出去,“肯定是你自己做夢夢到我說夢話了。”
卻不曾想第二天夜裏竟還會是相似的夢境,這一次,她記住了。夢裏,她和葉嘉予坐在一起,不是聚會時的圓臺面,而是一張兩個人坐的小桌子,幽浮在一片虛空的白色背景前面。
葉嘉予穿的還是聚會那天的衣服,淺藍色細條紋的襯衫,左邊胸口有一個很小的Tommy Hilfiger的标志,袖子挽了一些,露出肌肉纖勻的手臂。
他的手很大,骨節卻不突兀,皮膚曬成好看的麥色。
他為她斟茶,問她:“普洱還是香片?”
他笑起來,眼梢細長。
所有的細節都是那麽的清楚。
普洱還是香片?她還在想,但他擡頭望向她的一瞬,她便怔住了,一下子從夢裏驚醒。
那一夜,她再也沒能睡着,靜靜的躺在床上等着天亮,眼看着黎明時分的天暗下去,又漸漸亮起來。那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她知道,自己真的喜歡上葉嘉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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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也就是那個時候,隽岚開始學吉他,師傅是數學系四年級的一位師兄,琴彈得不壞,教小學妹也教的很用心,遇到隽岚這樣有些樂理基礎的徒弟,自是教學相長,進度神速。
而她用來學習的吉它,就是郁亦銘給的那一把。剛拿到那把琴的時候,她就快升高三了,因為怕影響學習,媽媽把所有跟念書無關的東西都鎖起來不讓她碰,直到高考完了之後才還她自由,随便她愛幹嘛幹嘛。離家去北京報到,除了兩箱子衣服和書,她還帶着那只琴盒,媽媽看到只說句:“這麽個大家夥帶着幹嘛?”隽岚非要帶,也就随便她了。
買那把琴的時候,郁亦銘大概年紀還小,所以選的是三十九寸的,隽岚個子高,抱在手裏有些嫌小。師傅人比較矮,身高尚不到一米七,總喜歡笑她人高馬大,有事沒事的對她說:“等學一陣就換琴吧,像你這身板兒,就得買41的标準尺寸,否則人家會笑你的。”
隽岚倒不在乎,覺得這一把用着就很順手,別人要笑就笑吧,她章隽岚還會怕被他們笑?于是,這琴就一直用下去了,一用就是好幾年。
跟許多熱愛音樂的文藝小青年一樣,隽岚的師傅不光喜歡課餘教小學妹彈琴,還和幾個同系的男生組了個Band,名叫Journey of Randomness,随機之旅。該樂隊從名字到成員都頗有數學系的特色,換句話說,就是十足的宅男氣質。
隽岚學琴幾個月之後,師傅即将畢業離校,頭發剪短,胡子剃掉,開始穿西服打領帶,忙着實習找工作,他在樂隊裏位置很自然的就傳給了徒弟隽岚。
沒有什麽人對她寄予厚望,但她的到來,卻真的讓這個怎麽看怎麽書呆氣的Band徹底的改頭換面了。一開始是學院活動,而後是整個學校的晚會,再後來是校際聯歡,他們一路唱出去,漸漸的竟有了些小名氣。
Journey of Randomness本是那種每個大學都有的僞搖滾樂隊,空有搖滾的熱情,卻沒有搖滾的精神和底氣。隽岚兵不血刃的把它變成了一支Jazz band,她唱許多Fiona Apple和Diana K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