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間時隐時現,隽岚第一次懂得什麽叫做氣象萬千。

她沒有開燈,趴在起居室的窗臺邊上,眼看着天一點點黑下去,後來,葉嘉予也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與她一起看。群山漸漸失掉顏色,然後,星空亮起來,就像是秉燭走進一個石英礦洞,一瞬間燭光輝映。

“本來覺得很大的事情,到了這裏都變成小事了。”他突然對她說。

她轉過頭看着他,他便對她笑,讓她覺得自己挺傻的,以為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其實一切都很好。

19

次日一早,他們還是六點不到就出發了,早餐已經打包好放在前臺,照樣還是帶在路上吃,總算比露營好些,咖啡香氣四溢,褐色紙袋裏頭的面包還是熱的,

一連幾天積累下來的疲勞,兩人都有些體力不支,腿酸得像要斷掉,為了休整一下,這一天就選了一條比較短的步行路線,沿途盡是樹林和溪流,視野不開闊,看不到那些白色冰川和積雪的山嶺,沒有雄偉的景色,卻別有一重趣味,隽岚像是回到小時候,有好好的路偏不走,非要在溪流中間的大石頭上跳來跳去,葉嘉予提醒她小心,有些石頭上有苔藓,踩上去很滑,而且溪裏水流很急也很冷,她沒有聽他的話,結果倒也沒出什麽事,

回程全都是下山的路,他們走得比較當心。淌過一條山澗時,葉嘉予走在前面,回頭伸手去扶她,不想腳下一滑,整個人一下子摔下去。水流湍急,等隽岚反應過來,他已經被沖到了數米之外,頭朝着下游,試圖去抓旁邊的石頭和植物,卻完全使不上勁。她來不及細想,跑過去拉他,一下沒有拉住,甩掉背包,整個人撲出去,總算抓住他的胳膊,溪流看起來溫婉無害,親身落到裏面才知道有多少力道,水灌進衣服裏,冰冷刺骨,兩個人順着山澗滑出很遠,直到她用力勾住旁邊的一根倒伏的樹幹才算停下來。她拉不動葉嘉予,只能緊緊住着他,待他調過姿勢,也抓住那根樹幹爬上去,再把她拖上岸。

兩個人都渾身濕透,隽岚帶的東西都已經扔了,葉嘉予的背包裏有一件毛衣,幾包紙巾,包是防水的,總算還都是幹的,他生起一堆火,讓她擦幹身體換衣服,自己又返回去找她的背包。

她瑟瑟發抖,不知是冷的,還是因為害怕,牙齒打着架,還要拉住他講笑話:“你看,我說不讓你一個人來吧,要是沒有我,你不知道被沖到哪裏去了。”

“那謝謝你噢。”他也笑答。

“你謝什麽?”她收起笑容,覺得這對話是那麽的熟悉。

他愣了愣,終于還是說出來:“謝謝你,這麽勇敢。”

“我不要你謝!”她突然生了那麽大的氣,眼流落下來,想要爬起來,身上還在不住地打顫,“你知道我不要你說謝謝!”

“隽岚。”他伸手抱住她,沒有讓她走開,

除了叫她的名字,他并沒有說什麽特別的話,但他們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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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葉嘉予問過她,那一次為什麽非要跟着他去冰川公園?

“你就別問了,我就是想去。”她總是這樣回答,一直都沒告訴他為什麽。

後來,他們也曾像所有戀愛中的人一樣胡思亂想,有一天,他們的孫子或者孫女會問:爺爺和奶奶是怎麽在一起的?到時候就可以告訴他們:爺爺掉進水裏,奶奶把他撈上來,爺爺就歸奶奶所有了。

之後的一切都是緩緩地,自然而然的。旅行結束,葉嘉予送隽岚回波士頓,從她住的地方出來,在樓梯拐角第一次吻她。她跟馮一諾住的是學生宿舍,卧室一人一間,帶一個小小的廁所,廚房是合用的,每一層都密密麻麻住了許多人,看上去就像是電影裏的美國監獄。房子不算很舊,設施卻不太好,那一層的樓梯間剛好就沒有燈,有人從樓下上來,腳步聲打斷了他們。她對他說再見,他又抱了抱她就走了。可能是她的期望太高吧,那個吻是有些平淡的。

第一次上床則是在紐約了,那時,葉嘉予已經在曼哈頓租了房子安頓下來,隽岚周末去看他,白天去Coney Island的游樂場玩一整天,晚上一起吃飯,又去看電影,當天回波士頓肯定是不可能了,她沒有訂酒店,他也沒有提起這個問題,那麽當天夜裏就肯定是睡在他那兒了,她知道要發生什麽事,有些期待,也有些緊張,“過了今天,我就從女孩變成女人了,”這句傻乎乎的話,在坐過山車的時候突然出現在她的腦袋裏,後來又默默的對自己說了好幾遍。

可能又是期望太高了,也可能是因為她太緊張,那天夜裏,他們什麽都沒能做成,試了幾次,每一次她都下很大的決心,但每一次都忍不了那種疼。

第二天,葉嘉予開車送她回學校,她情緒低落。

“你怎麽了啊?”他問她。

她本來倒還好,被他一問覺得特別委屈,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那樣,你說我是不是哪裏不正常啊?”

他見她這樣,反倒笑了,在路邊找了個地方把車停下,摟過她來安慰:“我們都是第一次,不成功也沒有什麽不對,以後一定會特別好的。”

這個回答是她怎麽都沒想到的,卻足夠叫她破涕為笑。

回到波士頓之後的第一夜,她輾轉難眠,半夜去敲馮一諾的房門,兩個人擠在一張單人床上。

她把這事告訴一諾,一諾也很意外,連聲說:“章隽岚,你算是揀到寶了,你的運氣怎麽會這麽好?拜了哪個菩薩,趕快告訴我。”

“什麽揀到寶?什麽運氣好?你這人思想怎麽這麽龌龊!”她嘴上這樣講,心裏卻是那般妥帖的感覺,他們都是第一次,她也沒想到。

“心裏樂開花兒了吧,還假裝正經。”一諾一針見血的揭穿了她,靜了一會兒,突然又賴着臉湊過來問,“你老實告訴我,葉嘉予真的有那麽大?”

黑暗裏,隽岚覺得自己的臉騰的紅起來,伸手拿過一只靠枕打在一諾的身上,罵道:“想什麽呢你!”

“咱們這麽熟了,想想也不可以啊?”一諾叫起來。

“不行!”她答得很幹脆。

因為,葉嘉予是屬于她的,她一個人的。

真正成功的第一次,卻又是在波士頓了。葉嘉予原先住的房子要再分租出去,在學校的網站上登了廣告,有人打電話來說要看,約好了時間,他臨時有事耽擱了,只好讓隽岚過去開門。

新房客也是個香港來的留學生,念一個理工科的博士學位,同樣是二十好幾的人,卻還有個老媽跟在旁邊。這副架勢又讓她想起高中理科班的那幫人,就好像是完全不同的物種似的,但中年婦女的愛好卻都是差不多的,那位太太也不例外,房間看過基本滿意,就開始讨價還價,盯着隽岚問,租金好不好再商量?家具擺設是不是都會留下來?葉嘉予原先交給房東的那筆定金能不能就算送給他們了?……

隽岚本就做不大來這樣的事情,更不擅長與人談判,她覺得自己做不了主,只能再打電話去問葉嘉予。他還在半路,開着車講話不方便,簡單交待了幾句,其餘讓她拿主意。

挂掉電話,隽岚鹦鹉學舌的傳達了葉嘉予的意思,定金不送,房間裏留下的東西都不要了。那位太太是很認真的人,找來一張紙,一本正經的寫起清單來,記下大大小小的家具,其餘什物寫不清楚,便注明“maintain status quo”,維持現狀,讓隽岚簽字。

收了錢,畫了押,隽岚籲了一口氣,自以為大功告成,兜了一圈回到客廳才發現問題,那幅燈塔的照片還放在原來的地方。盡管葉嘉予沒跟她說過什麽,電話上交待的也很清楚,剩下的東西都不要了,但看到那個鏡框,她心裏還是咯噔一下,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隽岚跑去跟那位太太商量,說這個鏡框要帶走,人家卻不肯讓步,拿方才簽的協議出來說話,而且,隽岚越是要,人家就越覺得這照片說不定值幾個錢,不願意放棄,就這樣一直糾結到葉嘉予趕到。

隽岚跟他解釋剛才的事情,總以為他會怪她不小心,卻沒想到他很幹脆的說,照片不要了。

“只是一件舊東西,我留在這裏,本來就不打算要了。”他這樣講。

見他這樣大方,香港太太又覺得這麽大一幅照片太累贅了,如果要處理掉,都不知道能不能從正門拿出去。葉嘉予教她怎麽拆開鏡框,總算把這件事情給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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