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臨走,又客套了幾句,他這樣向人家介紹隽岚:“July是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他第一次用這個稱呼,竟讓隽岚覺得有些不真實,就好像根本不是在說她,心裏卻挺高興。
房子轉租出去之後,葉嘉予在此地也算是沒有落腳的地方了,隽岚便做出主人家的姿态,帶他去市區她的地頭上混。那天下午,她千裏迢迢拉他去海鮮店買了好幾斤小龍蝦,在宿舍的公共廚房裏忙活了很久,原計劃是做奶油龍蝦,好不容易起了油鍋,無奈電爐不給力,油鍋總是燒不熱,沒辦法像菜譜裏說的那樣把蝦“炸成金黃色,再加大蒜炒香”,千辛萬苦的也只是一鍋子和着奶油和面粉團子的煮龍蝦。
等到她忐忐忑忑的把菜端上桌,葉嘉予嘗了一口,說:“還行,挺好吃的。”
隽岚大喜,心想原來瞎貓真有可能碰到死耗子,雖說不好看,吃起來說不定還可以。直到她自己夾起一筷子來,吃進嘴裏又吐出來,看着葉嘉予說:“要不我們還是出去吃吧。”
他總算笑出來,抹了抹嘴,拉上她就走。
那天的晚飯最後是在一個Yelp上推薦的吃龍蝦卷的地方解決的,一人份就是一個龍蝦卷外加一堆薯條,隽岚覺得好吃的要命,一口氣吃完又覺得太罪惡了,葉嘉予便陪她去散步。可惜波士頓是出了名的沒什麽夜生活的地方,兩人在附近逛了一陣,沒什麽好玩的去處,隽岚也想不到要去做什麽,但又舍不得就這麽散了,搞到最後,還是葉嘉予帶她去劍橋城的一個酒吧,有許多人在跳舞,他們便也跟着瞎跳一氣,難得薩爾薩算是一種很容易入門的舞,稍微有些樂感的人便可以跳得像模像樣,
兩個人都喝了些酒,車也不能開了,從酒吧出來,就打車回隽岚住的地方。到宿舍樓下已經是深夜了,如果說那個地方平常看上去像監獄,那麽夜裏十一二點絕對就是監獄在放風,“犯人”們差不多都回來了,一間間“號子”有一多半都敞着門,走廊裏聊天的、吵架的,廚房裏做飯的、吃東西的,就連樓梯間裏都坐着喝酒打牌的人。到了她住的那一層,他們一出電梯,就有個女生看到隽岚,跑過來問她借東西,她随口敷衍,壓根兒沒聽清人家到底要的是什麽,拉着葉嘉予就進了自己的房間。
關了門,總算把外頭群魔亂舞的聲音掩去了一點。他還牽着她的手,一把把她拉過來,靠在門上吻她,本來是要說再見的,親着親着就到床上去了,雖然環境惡劣,外面吵成那樣,她的單人床寬只有一米二,床墊還不大好,做到一半,那個問她借東西的女生還來敲過門,但因為酒精,或者是因為跳了一晚上的薩爾薩,一切水到渠成。
那種感覺難以描摹,似是醍醐灌頂,過後又有些失落,她想要說些什麽,卻隐約聽到電話震動的聲音,也不知是從哪裏傳出來的,直到葉嘉予跳起來,手忙腳亂的找到自己的褲子,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來看,才算是找到了聲音的來源,他對她說:“肯定是我老板,他去上海出差,飛機應該落地了。”
隽岚發覺自己竟然說不出話,只能點頭示意他快接。葉嘉予坐在床沿聽電話,她仍舊趴在床上,看着他衣衫淩亂,嘴裏卻一本正經的說着工作上的事情,突然就覺得好笑,坐起來從背後抱住他,埋頭在他的頸窩裏傻笑,雖然不出聲,但呼出的氣弄得他癢死了,想要笑卻又拼命忍住,好不容易把老板打發了,回過頭來找她算帳,兩個人又笑作一團,
那棟宿舍理論上是不能留宿外人的,但根本沒有人來查問,那天夜裏,葉嘉予就住在隽岚屋裏了,兩個人睡一張單人床,竟也不覺得很擠。第二天早晨,天亮了,門外又熱鬧起來,隽岚睜開眼睛,葉嘉予還睡在她邊上沒有醒,睡夢中他的臉看起來竟有些單純,讓她覺得一切都是這樣的完滿,突然很想把他叫醒,問他:你為什麽會喜歡我?最後卻是不了了之了,是為了不擾了他的好夢,也是因為有些害怕,怕他會說出她不想聽到的答案來。
七.曼哈頓,紐約市中心,長20公裏,寬4公裏,面積59平方公裏,160萬人。
吃完牛肉面,隽岚和郁亦銘又打車從法拉盛回曼哈頓,在出租車上,郁亦銘哈欠連天,
隽岚笑他:“今天一天還沒睡夠嗎?”
他罵她沒良心,說:“還不是為了你?下午特地跑去切爾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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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是為了我?”隽岚一頭霧水,憑什麽連不睡覺都算在她頭上?!
“否則你以為身上那件衣服從哪裏來的?”他倒是振振有詞,“我在切爾西租了個mini storage unit,不方便帶來帶去的東西都放在那裏。”
“打算什麽時候搬去香港?”隽岚心想這小子的動作倒是利索,早都已經打包好了,就等着從她手裏搶到那個高級經理的位子,去香港安家了。
誰知郁亦銘卻搖搖頭,很幹脆的說:“沒計劃。”
“什麽叫沒計劃?”她有些意外,“你不搬去香港,那以後打算住哪裏?”
“住酒店啊,做外派職員不是很好嘛?”他反問,仿佛天經地義。
“你以為外派職員可以做一輩子的嗎?”她擺出大姐的樣子來教訓他,“到時候肯定會轉成本地合同的,酒店這麽貴,你以為Blair傻的啊。”
“可是我還小,沒有打算在哪裏安家。”他倒順勢傲嬌起來了。
隽岚覺得此人實在欠收拾,轉過頭看看他,卻發現他也正看着她,話說的半真半假,眼神裏又仿佛有些認真。也不知是确實這麽想,還是故意跟她擡杠。她愣了一愣,才潑他冷水:“就你,你還小?都已經過了兩個本命年了吧。”
“是啊,那又怎麽樣?”他仍舊自我感覺良好。
“不怎麽,三十歲一晃眼就到了。”她與他一樣歲數,二字頭的年紀還有好幾年,但上海人習慣說虛歲,比如說她媽媽就經常這樣念叨,此類論調聽得多了,連她也覺得自己眼看就要三十歲了。
“三十又怎樣?”郁亦銘卻不吃這一套。
“三十而立啊,”她回答,自知是老生常談,“到時候你難道還租一個storage unit然後滿世界跑?”
“不可以嗎?哪國法律規定的?”他繼續挑戰。
“跟你說不通,不說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她放棄了。
但郁亦銘哪裏會放過跟她鬥嘴的機會,繼續細數做外派職員的好處,她也只好繼續教育他,資本家不是笨蛋,沒有人可以包吃包住環游世界過一輩子,吵着吵着就到了酒店,要不是司機停車問他們要錢,兩個人還準備繼續吵下去。
下車上樓,分頭回到房間,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隽岚白天睡得多,一時半會兒睡不着,就躺在床上想方才的事情,心想郁亦銘借給她衣服,本來應該謝謝他的,怎麽又吵起來了?她也弄不明白,卻莫名想起很久以前看過的一本書,書名和情節都已經不記得了,只有一點細節還留在腦子裏,故事說的是一對男女,從小彼此就認識,後來又分開了,各自經歷了許多事,青春已逝,卻一直沒能找到真愛,她記得自己為這個故事落過淚。看書看到哭,放在別的姑娘身上可能不是什麽大事,但她不一樣,要知道她可是個看《媽媽再愛我一次》都沒紅過眼眶的人,神經大條,心腸更是硬的令人發指,會為了這麽一個沒有死人,沒有天災人禍,也沒有骨肉分離的故事難過成那樣,實在是個奇跡。原因似乎是很簡單的,只因為她有些害怕,害怕很久以後自己也像故事裏的人一樣孤獨。
這本書跟方才那場争論有什麽聯系,她也說不清。也許,她真正想表達的,并不是“三十而立”之類的套話,而是別的一些什麽,關于找到一個人,關于在一起,關于千萬千萬不要孤單的老去。
不知什麽時候,她總算睡着了,一直到天光大亮才醒,她從床上爬起來,拉開窗簾,外面陽光燦爛,樹上樓頂上都積着厚厚一層雪,白色反射着陽光,照得她睜不開眼睛。雪似乎是下了一整夜,天空初霁,藍得如水玻璃一般,不用開窗,就知道空氣清澈的無可匹敵,如果沒有周圍這些摩天大廈遮擋,一定可以看到無限遠的地方。
天氣這樣好,她莫名的高興起來,還在原地蹦跶了兩下,直到看見床頭的鬧鐘,上面竟然顯示8:40!而這一天的培訓是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