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節

兒,他又說,“他們不霸住我,我也不霸住他們,多好。”

他一早就是支風筝,現在牽着他的線也斷了,她這樣想,很快又覺得奇怪,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這樣的念頭?像是突然冒出來的,又仿佛已經很久了——他不想被任何人霸住。

“從前他們這樣教我,必須讀什麽書,聽什麽音樂,跟什麽樣的人交往,這樣那樣的要求,最後自己卻跟完全相反的人走在一起。”他好象很感慨。

“他們是不是覺得我很庸俗啊?”小時候,她一直這樣想。

“那倒沒有,”他趁機損她,“那時你還小,小孩兒有什麽庸俗不庸俗的,頂多覺得你沒前途罷了。”

“呸。”她一巴掌劈過去,雖然她的确沒什麽出息。

他趕緊躲閃,讨饒道:“開玩笑的還不行嘛,就算現在看到你,肯定也不會覺得你庸俗。”

“那會覺得我怎麽樣?”隽岚想聽好話,也有些好奇,自己給別人真實的印象究竟是怎樣的呢?

“你是個很好的人。”

“上次在紐約,你就這麽講,怎麽好法,說具體的!”

他突然靜下來,轉過身對着她,慢慢的說:“我從小就羨慕那種總是知道自己要什麽的人,比如你。”

他只是在解釋她有多好,她卻想到別的,比如,葉嘉予。她追他這麽多年,現在已經訂了婚,眼看就要結婚了,可謂求仁得仁。她其實應該高興的,為什麽沒有呢?

“我們這種俗人,随波逐流罷了,比如現在,我其實并不知道該怎麽辦。”她這樣回應,像是在反駁。

他看着她,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即使她不曾說出來,很久才開口道:“只要你此刻高興。”

她又難過起來,不敢細想,只能揶揄他:“這是不是你一向的行事準則啊?”

“早說過我不知道自己要什麽了,除了高興,還能求什麽。”他大言不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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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花園裏呆到天黑,講的話無非就是這些,好像什麽都沒說,又好像把所有都說透了。眼看着時間就要到了,隽岚要去火車站,郁亦銘租的車還在等他。她可以跟他一道走,但她不想,他也沒問。

她突然想起同葉嘉予一起走過的冰川之旅,那一次,他們一路同行,與郁亦銘,卻是單身上路,兜兜轉轉,又碰到一起,多像這幾年的人生。

在酒店門口,她坐上一部突突車,郁亦銘站在路邊,又對她說:“結婚千萬不要請我。”

她對他笑,還是那樣回答:“一定。”就好像人家在說:擺酒寄請帖給我,那般自如。

他低下頭,又那樣笑起來,伸手在她身後的座椅靠背上,輕輕拍了拍。司機發動車子,他也轉身走了。

她背過身在位子上坐好,無端的,又想起從前,他們站在她家那一層的消防通道裏,他伸手拍了拍樓梯扶手。那個時候,她只當是最平常的動作,現在卻覺得不是那麽簡單的。但她沒有回頭,眼淚卻潸然落下來。

十.新加坡,位于馬來半島南端的一個島國,北面隔着柔佛海峽與馬來西亞緊鄰,南面有新加坡海峽與印尼巴淡島相望。

當夜,章隽岚回到班加羅爾。到了酒店,她經過郁亦銘的房間,在門口停了一停,終于還是沒去敲門。此人這麽能幹,一定早到了,哪裏用她去操心呢,她這樣想。一連三天旅途勞頓,她進了房間就連門都懶得出了,打電話叫了客房服務,吃了頓好的,然後倒頭就睡。

一直睡到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她又去Crains上班。郁亦銘已經到了,還是在那間小會議裏,像從前一樣坐在屬于他的那個斜角,對着電腦打字,仿佛都沒動過地方。再回想起離開邁索爾之前兩人在花園裏的那番對話,就好像是一萬年前的事情了,真的發生過嗎?她竟不敢确定了。

也正是那天上午,他們接到Johnson的批示,報告初稿基本過關,他們可以擇日回香港了。手頭上還有一些收尾的工作要做,雖然瑣碎,但沒有之前那麽緊張了,兩人之間也不再壁壘分明,合作的很好,可能就是因為話都說開了,各自往後退了一點,隔着一個安全距離,說什麽做什麽都沒有那麽多顧忌了。

真正出發回香港,又是兩天之後了。他們租了酒店的車子去班加羅爾機場,路上很順利,到得有些早,只能在候機室等,對面對坐着各做各的事情。

重新踏進這座神奇的建築,隽岚又回想起來時的狼狽經歷,她問郁亦銘:“那個時候,你怎麽知道我擠在人堆裏出不來?”

郁亦銘還是老脾氣,不肯好好回答,非要損她幾句:“你以為你這麽特別啊,你來了,機場才變成那樣?”

隽岚聽了也損他:“喲,敢情你也擠在人堆裏出不來啊?你不是說跟我們這種俗人不一樣嘛?”

他卻不跟她争了,看看她,沒再出聲,開了電腦打字。

隽岚坐在對面看着他,搞不懂他為什麽又不理人,他确實說過他們不一樣,說她一直清楚自己要什麽,追求過,也得到了,而他不知道,所以寧願像這樣自由自在的過下去,兩人之間的交集只能是現在這麽一點點,最多最多是很好的朋友。

他察覺到她的目光,擡起頭問:“幹嘛看我?”

“我還想問你在幹嘛呢,”她反過來問他,“既然你到JC來工作,只是為了豐富一下人生經歷,過幾個月就要走人的,幹嘛這麽用功?在香港是這樣,到了紐約是這樣,在這裏等各飛機還是這樣,跟我們這種俗人争什麽争?你不過就是玩玩的,我可是要靠這份工養家糊口的,……”

她一股腦兒的說下去,全都是一時興起想出來的話,卻又好像憋了很久,從他吻她的那天開始,從他說自己“不知道要什麽,只求個高興”的時刻開始就憋着了,現在終于說出來了。

郁亦銘一直看着她,乖乖聽她教訓,臉上的表情捉摸不定,直到她把一肚子的話都倒出來,實在沒什麽好說的了,才開口表态。

“你當我在寫什麽?”他問她。

“我,我怎麽知道……”隽岚一時語塞,總不見得說他在整黑材料吧。

他笑了笑,說:“我一會兒發給你,你看了就知道了。”

他們這一趟坐的是新航班機,須在樟宜機場停留兩小時,轉一次機。隽岚曾經在一個科教片裏看到過這樣一種說法,每三個月做一次長途旅行的人比平常人壽命短十年,原因是在狹小的機艙裏靜坐幾個小時之後,會有一個血栓在腿部形成,然後緩慢向上移動,大半天坐下來,不到大腦也到心髒了,總之兇多吉少。她一向不信什麽“磚家”,不知為什麽對這個說法倒是相信的很,每次上了飛機總是不時地起來走走,上個廁所、拿個點心什麽的,但從班加羅爾到新加坡這一程卻是十分的太平,除了去廁所,幾乎就沒動過地方,連覺也沒怎麽睡,一直對着電腦看郁亦銘發給她的東西。

那小子倒是說話算話,上飛機之前就發給她一個word文檔。她打開來看,根本跟工作無關,更加不是什麽黑材料,竟是一個驚悚故事!

她花了很久才接受這個事實,他,郁亦銘竟然在寫小說!此時再回想起他在辦公室裏對着電腦認真“工作”的架勢,就覺得分外的諷刺,就憑他這樣挂羊頭賣狗肉,老板們居然還覺得他表現出色!

但奇怪歸奇怪,故事卻并非不好看,開頭是這樣的:摩天大樓38層玻璃破裂,銀行職員墜樓身亡,他的妻子向雇主和大樓業主索賠,女律師K受聘去調查。K初到現場,物業公司的Y先生向她介紹:“地下室有超級市場和洗衣房,底樓到三樓是百貨公司,4至5層是各色餐館,6層至38層是辦公樓,38層以上是酒店式公寓,總之,這座樓裏什麽都有,就像一個小世界,不用出去也可以過日子,除非你死了。”

“除非你死了”,這應該是個伏筆,後來,女律師或許真的沒能從樓裏走出去,她是很會胡思亂想的人,看得毛骨悚然,這個故事肯定是他到香港之後開始寫的,因為其中很多細節都跟他們在香港的辦公樓差不多,她一點點看下去,竟然停不下來,直到飛機準備降落,空姐過來要她關閉電子設備,她無奈關機,故事還沒結束,真兇也沒露面。

飛機落地,郁亦銘過來幫她拿放在行李架上的拉杆箱。

隽岚趁機嘲他:“培訓第一天在公司樓下遇到的那個女的就是女主角的原型吧?”

“啊?”他裝糊塗。

“啊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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