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節

單膝跪下,對她說:“章隽岚,我下半輩子去哪裏,幹什麽,就等着你拿主意了。”

她卻光起火來,朝他喊:“你那個時候為什麽走掉?!走了就走了吧,現在又冒出來!”

喊完這句話,她猝然驚醒,突然意識到自己曾在夢裏對葉嘉予說了謊話,他不是她這輩子愛上的第一個人,郁亦銘才是,只是她太笨,那個時候根本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這個讨厭的人就已經走了,走的那麽遠,就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若是仔細想,這是挺荒謬的一件事,因為一個夢,明白自己在另一個夢裏說了謊話。她閉上眼睛,試圖再睡着,或許睡到第二天天明再醒過來的時候,這一切就都已經忘記了,眼淚卻順着眼角滑下來,洇濕了枕頭。

她探身去拿床頭的紙巾,鬧鐘上顯示的時間是淩晨兩點三十分。

葉嘉予在一旁問:“怎麽了?”

“沒什麽,眼睛不舒服。”她回答,心想,這麽巧,他也沒有睡着。

十一.塘廈,北接樟木頭鎮,西鄰黃江鎮,東連清溪鎮,南與東莞鳳崗鎮和深圳觀瀾鎮接壤。

事與願違,隽岚一覺醒過來,那個夢卻還在記憶裏。她忘不掉,只能一頭紮進工作,WESCO的報告已經基本成形,前一天下班之前,她把初稿呈上去給Johnson過目。但Johnson是很仔細的人,以隽岚的經驗,交上去的作業,他總要反複斟酌個一兩天才能給出全部的修改意見,然後再改,再審,到最後定稿通過總還要個三五天。

離合同裏約定的Deadline其實還有差不多一周時間,但葉嘉予又催過一次,說他老板要的很急,原因似乎很堂皇,有意入手WESCO的買方有好幾家,若不抓緊,恐怕夜長夢多。

隽岚無奈,只能委婉的去催Johnson。可能是因為報告本身寫的不錯,也可能是因為這樣簡單的案子實在沒什麽文章好做,Johnson看過之後,只挑了一兩個小地方出來,提了點無關緊要的意見,就點頭過關了。爾後便是與葉嘉予那邊開會,從頭至尾過了一遍,雙方都沒有什麽問題,就只等簽字蓋章,出正式版了。

做完這些事情,隽岚松了一口氣,腦子一旦空出來,亂七八糟的念頭卻又回來了。

十幾歲時的她是喜歡郁亦銘的,想通了這一點,許多世紀之謎似乎都迎刃而解有了答案,比如她高三的時候為什麽突然開竅,學習突飛猛進,為什麽第一志願會填數學系,為什麽去學吉他,為什麽一直留着那只舊琴,甚至于去美國,她一直以為是為了葉嘉予,現在回想起來原因也不那麽純粹了,可能,只是可能,她錯過了一次,不想錯第二次。

每天朝九晚不定,她都能看到郁亦銘,卻什麽都沒對他說,表面上一切如常,心裏卻對他有些恨意,就像她在夢裏對他喊的那樣,為什麽那個時候走掉,現在卻又回來?!

雖然那個時候他們都只是高中生,男女生之間多說幾句話,都可能被老師盯上,找家長來談話。但也并不是完全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說出那句話只要短短幾秒鐘,他卻什麽都不曾說過,或許他對她也不過就是爾爾,就像他對別的女人一樣,紐約的前臺小姐,女律師,世界各地的女同事們,還有,馮一諾,因為她們都很有意思,可以說說笑笑,插科打诨。而且,世上一切因緣,時機都是那麽的重要,錯過了便是錯過了,多說多想均是無益。

她覺得自己已經想通了,只除了一個問題,為什麽那麽多年都不知道自己喜歡郁亦銘?整件事情就好像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部驚悚電影,有人做局,讓電影中的女主角以為自己做過許多沒有做過的事情,差點就把她逼瘋了。但眼下這件事根本不可能是人家設局,唯一的可能似乎就是她腦子真的出了問題,她簡直想去找心理醫生聊一聊,無奈手頭沒有資源,一時間也不知道上哪去找靠譜的醫生,最便當最安全的選擇似乎只有一個,雖然有點業餘,卻也不失為一個選擇。

午休的時候,她買了三明治坐在三樓天臺上吃,一邊吃一邊插着耳機打電話與馮一諾聊天,聊着聊着就問:“有沒有可能喜歡上一個人自己卻不知道?”

“有,那人是白癡。”一諾回答,十分幹脆,想了想又說,“還有,人體是有應激反應的,如果太痛,大腦會釋放安多酚讓你覺得不那麽痛,不僅是生理,心理上也是一樣的,如果預見到沒有結果,就會下意識的否認這種感情,免得自己陷進去。”

隽岚心中一動,嘴上卻還是說笑:“這也是心理學選修課上學來的?”

“別小瞧兩個學分的選修課,”一諾很自信,“有些東西真的有道理,我就是個例子。”

“你喜歡上誰,自己卻不知道?”隽岚趁機轉移話題。

“不是這個,你別打岔,”一諾開始說起故事來,“我中學裏有一個階段很想做飛行員,想得不得了,簡直就打算當作畢生事業來追求,一直到高二下才慢慢不想了。本以為是我自己移情別戀,結果出國之前去學生處調檔案,辦事兒的老太太手慢,讓我有幸瞄到一眼,發現其實初中升高中體檢的時候,我的視力就達不到飛行員的标準了,那張單子上還有我的簽名,我不可能不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我故意忘記了,好讓自己不那麽失望,……”

隽岚拿着電話聽筒,像是在聽,又好像不是,許久沒說話。

“當初真應該去讀心理學,我發現我在這上面真有點天分……”一諾繼續絮叨下去。

午休結束,她回到辦公室上班,剛一進去,菲姐就過來找她,給她一個大信封。她打開來看,是前幾天發去詢證函的銀行的回複,詢證的費用本是客戶負擔,她有些不好意思,因為自己不小心,多查了一次,雖然費用很有限,畢竟也是她是失誤。直到拆開信封,草草看過一遍,她以為自己看錯,再看,越加疑惑,那筆她曾經查過兩次的巨額存款又不在那裏了。她坐下來開了電腦,又把手頭上有的資料重新調出來,花了整個下午,把那些報表上的數字重新過了一遍,附注裏的字字句句都不曾放過。

天逐漸黑下來,她幾乎可以肯定WESCO的帳目有問題,一筆數量可觀的資金白紙黑字寫在那裏,真的要查,卻又如幽靈一樣突然蒸發了。

她去找郁亦銘,把所有資料都給他,問他的意見。

他看得很快,最後擡起頭,看着她道:“章隽岚,這回你怕是挖到兔子洞了。”

她愣在那裏,這一出到底是暗度陳倉還是拆東牆補西牆,現在還未可知,她難得留了個心眼,沒有直接去問WESCO的人。

“你有沒有朋友在投行做事?”郁亦銘又問她。

“馮一諾,你也認識的。”她回答。

“去問問看,”他看着她道,“說不定會有點消息傳出來。”

“好。”她點頭,卻沒有立刻打電話。

天都黑了,等明天吧,她這樣對自己說,其實卻是因為有種不好的預感——若真是兔子洞,裏頭有的一定是意想不到的東西,真的要看嗎?她竟有一絲猶豫。

離開公司,她又搭地鐵回去,一切如常,完全沒想到“明天”自己就不在香港了。

當天深夜,葉嘉予接到一個電話,是葉太從塘廈打來的。那個時候,隽岚已經睡了,睡夢中迷迷糊糊的聽見嘉予在旁邊講話,只幾個字,她就猜到是什麽事。果然,他挂掉電話,就起來穿衣服。

“怎麽了?”她也完全醒了,坐起來問他。

他停下來,回答:“阿公不大好,醫院已經出了病危通知,叫我們馬上回去。”

隽岚看着他,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葉嘉予恐怕也是一樣,站在那裏不知道該拿些什麽。看他這樣,她也趕緊起了床,料到不可能馬上回來,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塞進旅行袋裏,就跟着他出發了。

已是深夜,外面竟有一些冷,他們上了車,塘廈那邊又打電話過來,說阿公已經進手術室了。電話開了免提擱在儀表板上,隽岚聽到葉太講話,語氣倒很平靜,或許人們對待年紀大的人就是這樣,阿公快九十歲了,有些事遲早都會發生。而且,不是還在手術嘛,情況應該還不是很壞。

時間已經很晚,路上車很少,上了高速公路更是只看到趕夜路的貨車,一路上他們沒說幾句話,就算說也都是關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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