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怎麽不請我
榮寧一趕緊扶着延壽君跪下,在山呼海拜中,她第一次看清了那位神國主人的臉——盡管帶着歲月的痕跡,但算不上慈祥,反而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神熇已經六十七歲了,頭發還沒有完全白,她站在那裏,不用攙扶,不用拐杖,仿佛天地間只剩下她一個人。
榮寧一晃了晃眼,隐約聽見那邊的神熇說:“師兄,好好一個壽宴,怎麽也不請我?”
那話自然是對源時豐說的,之後的話便聽不太清。看着衆人紛紛起身,榮寧一也準備起來,她扭頭一看延壽君,發現延壽君歪在一邊,竟然是醉了。
剛才的延壽君情緒不穩定,是多喝了幾杯,以榮寧一對她有限的了解,斷不至于在這種場合醉倒。畢竟,照延壽君的意思,她還準備早點回去呢。
榮寧一大感不妙。
她試圖喚醒延壽君,伸手推了推,延壽君仍一副昏醉狀态,沒有任何反應。
沒有反應。
榮寧一腦子一片空白。
空氣裏彌漫着危險的氣息。
神熇已經過來了。
“師兄,這些都是你的家人,我的家人,就剩一個孽障。”神熇說這話的時候,面上帶着笑容,她能笑,旁人可不敢笑。
榮寧一還沒有站起來,她剛才在查看延壽君的情況,現在就保持那個狀态。
源時豐口稱“惶恐”,榮寧一聽得出來,他确實不像平日那般平靜。
神熇緩步過來,已經到了延壽君面前。
延壽君歪倒在那裏,看不清臉。
Advertisement
神熇就站在那裏,高高在上地瞧了幾眼,“終日昏醉,不像話。”
榮寧一已經跪下了,瞧不見神熇的表情。
“你叫什麽名字?”
神熇走到榮寧一面前,“擡起頭來。”
榮寧一緩緩擡頭,她心下忐忑,正對上神熇的目光,打了個寒顫,“小人,榮寧一。”
榮寧一雖然出身勳舊,目前卻不曾混到一官半職,且父母都在,也沒什麽官爵可繼承,仍然是頂着貴族頭銜的平民一個,乍然面見神熇,難保不緊張。
腦子裏回憶着學過的禮儀,榮寧一的聲音很平穩。
“原來是成璬的女兒。”
聽了這話,榮寧一忽然氣血上湧,竟冒冒失失地說了一句:“小人随了母親的姓。”
旁人都為榮寧一捏了把汗。
神熇是何許人?少年時孤身一人到神都求學,被大巫源弘謇收為徒,結識前代神尊神烻,親眼目睹一場宮廷政變,并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這次政變的結局。神烻英年早逝,指定神熇作為繼承人。剛剛登上神尊之位的神熇,面對的是曾經發動政變或者事實上支持政變的一群勳舊。在這種情況下,神熇殺伐決斷,起用神族,起用寒門,公然背棄巫神之制,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這才把位子坐穩。便是如此,神熇在十年前依舊處死了唯一的女兒。這樣的人,又怎麽容許旁人有異議?
“好,”神熇道了聲好,接着說:“原來是榮勻的女兒。”
這下子輪到榮寧一捏汗了。
出乎意料的反應,就意味着不可預料的事。
“我這次來,本意是為師兄祝壽,不想這孽障也在。”神熇對源時豐說罷,便命人将延壽君扶起來。
榮寧一心下着急,欲言又止。
“你既是榮勻的女兒,想來也知道如何照顧人,就一同進宮吧。”
榮寧一亦驚亦喜。
十年來一直備受冷落的延壽君終于得到了機會,這就意味着新的風暴即将到來。沒有自己勢力的延壽君,要怎麽走下去?
命運在無形間發生了改變,前路茫茫,危險難測。
榮寧一捏着衣袖,暗暗下了決心。
看見這一幕,裔昭忽然問汜留:“你動的手腳?”
延壽君當然不是醉了。
“不是我,是永平君的人。”汜留說出了幕後之人,“一劑毒藥而已,死不了。”
說罷,汜留又道:“她明明知道還要喝,這是心病。”
裔昭道:“神熇天性涼薄,挑來挑去,還是選了最簡單的。”
汜留笑道:“掣簽最簡單。”
大貓探出一個腦袋,問:“延壽君不好嗎?”
裔昭摸摸大貓的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