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一個世界(9)

第一個世界(9)

時間飛快,從九月份知道要恢複高考到恢複高考的消息傳來到去報名參加高考,這兩段時間一共加起來一個多月的時間裏,金秋算是感受到了“被逼婚”的恐懼。

倒也不是真的有人對着她把婚約塞過來,而是那種周圍的環境就是要告訴她趕緊選個男人的壓迫感。

這種壓迫感來得太快,一開始金秋還沒注意到。

直到她一天能偶遇上八、九個年輕小夥子。又要被七八個婦女拽住,跟她說那些讓她早日嫁人的話的時候,他這才感受到來自外人的逼婚壓力。

她上輩子并沒有這種奇怪的壓力,因為那時候她爺爺還真的有一段時間對她特別好,仿佛真的是感念她讓出了上學的機會一般,跟她說話都開始輕聲細語的了……然後這好事兒沒有半個月就把她給迷暈,送到了靠山村,所以這輩子感受到的這種壓力,真的是奇怪又惡心。

不過這種安排女孩子婚姻的事兒,要不是女孩自己點頭,那也得是自家長輩點頭,而金秋上面的長輩只有她那個奇葩爺爺和那個存在感不強啥事兒都讓她爺爺出頭的大爺,再加上她與他們之間才發生過的那些破事兒,金秋本來還以為自己能安安生生的生活一直到錄取通知書到來呢,她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這一輩子還會被逼婚。

結果事實就是,即使他沒有長輩,還是有一堆人來勸她、逼她。

金秋這時候竟然終于算是感受到了當年在網絡上看電視劇截圖表情的那種感覺了——就是那個瓊瑤電視劇裏,男主角抓着自己的脖子大喊:“我要窒息了!”的那張圖。

她現在的感覺就跟那個表情一模一樣。

要是上輩子,她在靠山村的時候也感受過那種幾乎窒息的感覺,她一清醒就發誓自己這輩子永遠不要再感受那種感覺了。結果,這一輩子重生回來,她一路上高唱凱歌,對自己的事兒從來沒有懈怠過一絲一毫,也認認真真的學習打靶用木倉,到現在為止,她還真的就沒有感受過窒息的感覺呢,誰知道啊,人算不如天算,悄悄,這不就把窒息的感覺給擺着她面前了嘛!

所以說人不能過分得意。

金秋咬了咬牙,端着木倉,對準了前面的靶子,砰砰砰,連開三槍。

還是打靶,讓人快樂。

她又打了一會兒靶子,旁邊有報靶數的民兵去看了一圈,驚訝地跑過來:“哎呀,都是十環啊,我說金秋你也太厲害了,你這是神木倉手啊,以後你去當兵算了!”

金秋這才露出一點兒笑臉來:“還行吧,我還沒想好呢,而且我都報名參加高考了,等考上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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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又有兩個男青年湊了過來開始恭維她。

金秋頓時就意興闌珊了起來,也沒說別的,背上木倉就往回走。

“喲~看看咱們的小神木倉手,這是打靶回來了啊!”說話的,正是奉愛秀的媽,樸大媽。

這奉愛秀的媽可以說是重男輕女大隊裏的最重要成員了。

真的要說,樸大媽那簡直就是重男輕女先鋒隊的突擊分子。

要不是把女孩兒殺了這事兒是真的太過殘忍,估計這奉愛秀的親媽她自己就能下手活活掐死奉愛秀。

不過話雖是這麽說,但是在東北這冰天雪地的地方,一家子能有個孩子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再加上奉愛秀是大閨女,就是樸大媽想要下手,她全家也不能真的讓她對奉愛秀動手。

但是,平日裏她對奉愛秀這個大閨女那可真的是沒有什麽好臉色。

家裏所有的活兒,那幾乎是能甩給奉愛秀的,那就肯定得奉愛秀去做,而且她做的好了,那叫理所應當,做不好了,但凡有那麽一丁點兒的不行,樸大媽這當娘的馬上就開啓冷嘲熱諷模式,而且是一邊兒冷嘲熱諷的罵人,一邊兒扇愛秀的巴掌,話裏話外,字字句句都是假若她是奉愛秀那就馬上就得去死的意思。

真的是讓人窒息。

人嘛,人比人得活着,貨比貨得留着。

雖然是被逼婚這事兒讓金秋渾身難受,可是想到奉愛秀還是愛笑愛說,平時還那麽熱心,而且還特別善解人意的,說你不方便就不跟你硬黏在一起,說你方便了想要跟她一起玩兒,她就一邊做活一邊跟你說話解悶兒……就這樣的一個大姑娘,生活得這麽窒息,講道理,金秋是真的又覺得自己可以了。

她是真的同情奉愛秀,也真的覺得奉愛秀的日子過得不好,而她也知道,後來奉愛秀嫁給一個還不錯的人,還混到了一個自行車廠的廠長的位置上,一路開挂一樣,過得也很好,仿佛年輕時候經歷的這些事情不過就是對她的考驗。

所以她又覺得不至于太同情她,就個人都有個人的路而已,她要不是倒黴遇到了壞親戚跟壞人,指不定上輩子過得比奉愛秀還要好還要風光呢,所以說……這輩子,她還是要抓住一切的,至于說現在的這種讓她窒息的環境……就再忍半個月罷了。

她對樸大媽笑了笑,轉身要回家,結果誰知道樸大媽卻又往前緊走了幾步,攔住了她:“幹啥呀,我這才叫住你,跟你沒說兩句話呢,你就要回去啦?”這話裏話外的,說得就是金秋不給她臉面,不懂事兒。

金秋尴尬極了:“大娘,瞧你說的,我這不是趕着回家擦擦木倉嘛,家裏就我一個人,我還得做飯呢!”

“那也不短這一會兒!”樸大媽馬上就蹬鼻子上臉了,“我跟你說啊,小秋啊,你這家裏也是的,沒有男人就是不行,我還真的不是吓唬你,你說說你一個女青年,自己一個人過,能過出啥滋味兒呢?女人啊,是缺不了男人的。”

“那啥……大娘啊,這話也不是給我說的啊……”金秋想要假裝自己害羞,趕緊跑回去。

但是這位樸大媽可真的不是白給的,她抓住金秋的胳膊,繼續輸出自己的觀點:“你說說,你這一個女人,再怎麽厲害也還得找個爺們兒生孩子,對不對?你聽我的,也不管是要上學啊還是要幹啥的,金秋啊,你聽我的話,你找個爺們兒過起來日子就好了,這日子過起來啊,就不想那些破事兒了——你這馬上十七了,再不找個男人,那年紀就大了,等以後誰會要你呀!”

話雖如此,但是婚姻法規定的可不是十六七歲就能結婚的啊!

就是主席的親兒子要跟十六七歲的姑娘結婚都被打罵了呢,咋的,她嘴裏的“爺們兒”就高貴呗?

金秋心裏冷笑,面上也帶出來了:“大娘,十六七歲可不是結婚的年齡,要是現在非要給我找對象,那就是跟國家過不去,是要跟我黨對着幹的意思 呗?”

“啥?!”樸大媽吓了一跳。

金秋才不給她繼續說話的機會:“國家法律規定了,女人必須達到18周歲才能結婚,我今年毛歲才十七,現在你非要給我說親,非要我找個男人結婚,樸大娘,不是我說,這是誰給你出的壞主意啊,這是違法的,犯法你知道嗎?”

樸大媽心裏咯噔一下,頓時就哆嗦了。

金秋嘻嘻一笑:“而且,不是跟男人過起來日子了就安心了,而是跟男人過起來了日子才發現自己不會安心,就是殺了這男人也要走出去,孩子也不是一個能把我困住的人質,我才不會在乎孩子呢——我讨厭小孩,非常讨厭小孩,我希望所有小孩都健康快樂的成長起來,但是,我堅決肯定地讨厭每一個小孩。”

“你還是不是女人啊!”樸大媽被這話給氣到了,一時間都忘了哆嗦。

“女人不代表就要喜歡小孩,也不代表就要跟男人捆着過日子。”金秋拍了拍自己身後背着的木倉,“我有它,哪個男人想要強迫我跟他過日子,我就讓他一木倉下地獄去——我還記得我大爺家生了好幾個堂姐呢,他們去找我這些堂姐去吧,她們許會高興呢!”

這話說得又陰又冷,讓樸大媽更是又氣又怕。

樸大媽這輩子都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女人。

她以為,女人就該是跟男人一起過日子才叫女人,女人嘛,就得是跟男人一起生活,跟男人睡覺,給男人生孩子,伺候男人全家……這才叫日子呢!

而不想要這些的女人,她就不是個女人!

誰知道……這眼前就有一個不是女人的金秋。

金秋難道真的不是個女人嗎?

樸大媽吓得跌坐在地,半天都沒有緩過來。

而金秋已經蹦蹦跳跳的回家去了。

她知道,樸大媽馬上就會把這些話傳得全村皆知。她要的就是這個。

沒有人能夠把她塞進她不想要的生活裏去,沒有人能非要她必須找個男人過日子……沒有人,她堅決不允許自己掉入這種“家庭生活”的深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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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果然全村都知道了金秋的“與衆不同”。

他們不知道這叫叛逆,但他們知道金秋不是一般的女人的想法。

“這就是因為她爹媽走的早,沒有人教!”村長抽着旱煙,默默地看向辦公室裏的其他幾個工作人員。

他們都知道這事兒不是那麽好說的……但是,他們以為再怎麽不好勸服金秋,也不至于連提起來都要被反駁的地步……結果,誰知道啊!

金秋這丫頭是真的吃了秤砣鐵了心了了啊!

“我說老舅啊,你就別想着非要讓金秋找個村子裏的男人結婚不就得了嘛!”旁邊啃着地瓜的一個人對村長說道。

“你鼠目寸光!”村長看向這個叫自己老舅的人,恨鐵不成鋼地說,“她那是一般人?她多出息呢!”他把煙袋鍋子磕在自己鞋底子上,“要是她這出去就不回來了呢?”

“那哪兒能呢!”這老外甥賠笑。

村長語重啾恃洸心長地說:“這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都是一樣的,換你呢,你不走出去?那可是城裏!要是京城那就更厲害了……外面的世界跟村子裏能一樣啊?外面那花花綠綠的,跟村子裏這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是完全不同的,村子裏這苦日子,跟外面比不了啊!”

“那也是正常呗!”又一個女工作人員說,“我倒是覺得你也不該這樣,這跟逼婚有啥區別?”

“你別幹婦聯幹到立場不堅定啊!”村長看那女人,提高了聲音,“你以為我樂意啊?我不想要她出去做大官啊?但她是個女人,一個女人,出去也就那麽回事兒,做什麽大官也是不可能的,到時候她找個好工作,再找外面的男人,你們就甘心了?”他站起來,焦慮地踱步,“我這意思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以後她就是在外面有工作,也得是我們村子的人!”

這話一說,就好像真的無私了一樣。

那大外甥把嘴裏的地瓜咽下去,有點心動地說:“那我呢?我倒是覺得我挺好的了,可比別人強,還是初中畢業呢,是不是?”

婦聯女幹部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村長卻嘿嘿一笑:“你去試試算了。”

辦公室裏,專門背着村支書鋼子,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而金秋她根本就不清楚這事兒。

她現在,正在去參加高考的路上。

考試這件事對她來說,其實算是個挺難的事兒,至少她上輩子是沒怎麽考試過的,這輩子也是第一次參加考試,盡管做了那麽多複習……她還是難免緊張。

緊張地走進考場,她不敢左顧右盼,甚至連書包都不敢帶到座位上,在監考老師的目光中,她直接就把書包丢到了講臺上、

“這辦法還挺好啊!”監考老師一瞧,笑了。

金秋一哆嗦,低下頭等着發卷紙。

确實,她這輩子還真的算是第一個把書包放講臺上的考生了,但是這時候也沒有這種規定,她這做法就顯得有點兒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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