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個故事(10)
第一個故事(10)
戰戰兢兢,考完了試,金秋也沒準備回村,反而是決定留在鎮子上先找個臨時工的活兒幹上幾天,等通知書也就在鎮子上等,留的地址也是她在鎮子上租下來的房子。
現在租房子便宜,空房子也多,租下一間帶廁所的小平房也不過才五塊錢,加上水電,一個月總共也就六塊錢左右,而且這還是在金秋非常能“浪費”的情況下才會這麽貴。
她之所以浪費,不過是因為習慣了未來的生活罷了。
而且這時候也老是停電,就算只是點燈,都有可能燒了保險絲。所以她再怎麽浪費也就那麽一回事兒,但是水費用的真多,她基本上天天都要用水燒水來洗澡洗衣服,所以真正用得快的是煤氣罐。
不過金秋也知道自己的生活習慣跟人家不一樣,所以選房子的時候選的就是個獨門獨戶的,算是不給人留把柄了。
可以說,上輩子的六十六年沒白活,這輩子她就是要活得肆意潇灑,但也沒有被人抓住把柄過,就是得益于上輩子的那六十六年。
而且金秋這輩子也沒想要找什麽機會做個億萬富翁——她并不記得多少上輩子賺錢的機會,除了所謂的“房地産”就沒啥印象了,再就是那些科技産品……她是想要用高科技産品,但是對高科技産品的技術半點兒不懂,所以,她能想到的就是腳踏實地的幹活。
人,只要有一雙手,努力腳踏實地的工作,那就不會運氣太差。
她在鎮子上找到的臨時工作也不難,就是做裁縫鋪子的幫工。
這個活兒現在還是很有需求的,她曾經還是很會蹬縫紉機的,再加上見過那麽多的衣服樣式,她也不做大工,就給人做小工,接待來做衣服的人,偶爾提出一點建議……現在的人已經學會愛美了,雖然不敢花花綠綠的傳出去,但是給軍裝加個掐腰,給那布口袋一樣的軍裝褲子改一下腰之類的都還是特時尚的事兒呢!
即使現在才剛剛有點兒春風,但人們已經渴望脫下棉鞋了。
在裁縫店裏幹了小一個月之後的一天早上,就在清晨街道上叮鈴鈴的自行車鈴與走街串巷的打豆腐的聲音中,金秋迎來了自己的郵件。
軍綠色的自行車,軍綠色的衣服,軍綠色的郵差包,迎着東北清晨那幹冷的風,在這個清早,沖到她所在的房子門口。
“金秋!京城的挂號信!”郵遞員在門口沖着門裏大喊。
京城來的挂號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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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聽到這聲音的街坊鄰居都豎起了耳朵。
這時候別說京城來的挂號信了,就算是省城來的一通電話都會讓人把耳朵豎起來認真聽聽有什麽話要說呢,這一封從京城來的挂號信,頓時就好像是一個引信,一個信號彈,一顆投入湖心的石頭,叮鈴鈴,讓所有人都精神了。
金秋也精神了。
她正在院子裏洗漱呢,一聽是京城來的挂號信,馬上就跑了出去。
雪白的毛巾搭到肩膀上,她拉開門,走了出來:“我是金秋!”
郵遞員把信遞給她:“拿,簽個字!”
金秋簽好字,把挂號信接過來,直接就撕開。
果然啊,一封大紅的錄取通知書被抽了出來。
郵遞員見了錄取通知書,也高興得不知怎麽辦才好,原地跳了兩下,樂呵呵地又去送信去了,而金秋還沒覺察到周圍的人家都打開了門,有那膽子大的,已經往她這邊摸索了。
“哎呀呀,真的是錄取通知書呀!”有人走過來看了一眼,也不管認識不認識,但話說得是漂亮,“真的是呀!這上面的字是金子的不?太厲害了!”
“是北京大學呀!”又有人湊過來看了一眼,“我聽說過,說是老厲害了,比咱們這邊的那個什麽什麽……說是最好的大學還厲害哩!”
“你這不是廢話嘛!”有人蹭過來推了一把說話的人,“這就是狀元啊!是女狀元!”
圍觀女狀元的人瞬間就又多了一倍。
因為這些鄰居都不怎麽熟悉金秋,只知道她是在裁縫店幹點兒雜活兒,是個小姑娘,家裏沒爹沒媽了,農村鄉下還有老房子的,她就是出來賺點兒錢……這樣的身世,對于城市裏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不值得關注的,因為她是一個孤兒又有老家,大家也覺得指不定她就回老家去了,過分的關注她,再給介紹對象什麽的,簡直是有毛病——又不是知根知底兒的,哪裏敢随便介紹對象呢!
至于說親近起來就更不可能了。
大家都想早點回家休息,又有想要節假日出去玩兒的,沒事兒跟一個新搬來的鄰居套近乎……太累了。
這個年代的人,內卷是沒有內卷的,絕對不會內卷的。
所以,當金秋考上了大學,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大家也沒有對她特別的嫉妒,就是覺得她太厲害了,太能耐了,簡直是女文曲星下凡啊!
“這還真的是好事兒!”街坊鄰居只是覺得高興,還有讓自家孩子過來蹭蹭運氣的。
旁邊一個三十幾歲的大姨卻看得更遠,連忙回家,把過年買的高粱饴抓了一口袋出來,拿給金秋:“去,給人家分分喜糖。”
金秋一愣,她确實忘了這時候最流行的慶賀方式了,而且……她看了看大姨,忽然就愣住了。
這大姨,她認識。
上輩子她害死了那謝賴子之後,警察還真的是要追查她的,但是就是這個大姨,當時都六十幾歲了,都從婦聯的崗位上退休了,還氣勢洶洶地跟人據理力争說不是她故意的,是那謝賴子一直以來都輸耍不成人,是個混蛋,又是個酒鬼,出去跟人耍錢喝酒,喝多了在外面亂轉,沒穿厚實衣服凍死了,并不是她的問題雲雲,終于說服了警察不再調查……就是這個大姨!
金秋瞬間眼睛就熱了。
大姨名叫任天女,真的是如同仙女一般的人物。
這大姨身材小得很,不過一米四幾的身高,容長臉,一雙眼睛吊起來,看着就十分淩厲,鼻子高,嘴唇也薄,身子是小,但是看着就有力氣得很,每走一步都要留下腳印才罷休。
金秋當年得她幫助良多,沒想到,這輩子還是遇到了熟人,遇到了天女阿姨,還再次得到了她的幫助。
“別看着我,快去吧!”任天女說着,又腼腆地笑道,“你要是願意給我老兒子補課,那就再好不過啦,我包你飯吃!”
金秋連忙點頭答應了下來。
不過這幾天她是有的忙了,雖然村子裏的人都沒有什麽好心思,想要讓她不能遠走,但是她已經确定必須要去京城了,這些人再怎麽想要把她留下也是沒用。
所以她要找空閑時間回去一趟,送些糖。
回到村子裏,果然,又是有人要逼婚的節奏,好在村支書鋼子這回堅決地站在了金秋這邊,不讓這群人把她留下,還特地跟自己媳婦兒一起,把她送到了鎮子上。
“鋼子叔,你不怕村長他們找你毛病啊?”金秋很懷疑,上輩子這村支書可沒有這麽明白的,他還勸她不要怕挨打挨揍,習慣就好呢!
“傻丫頭,你要是真的留下來跟村長安排的那幾個男的裏的一個結婚了,那我才真的不會管你呢!”村支書幫金秋拎行李,另一只手還挽着自己媳婦兒,“對吧,媳婦兒?”
支書老婆就一邊嘻嘻地笑。
金秋這才開始正經思考起了上輩子自己到底有多無能。
确實,她上輩子是報仇了……但是她一開始就該下手的,一開始,就不該給她爺爺金老憨一家祖孫三個人可乘之機。
她上輩子就是太懶了。
耳根子又軟。
人家說啥她就信,也覺得可以等着,靠着,拖着,反正不會缺了她的……那是她爹的功勞呢——對,她上輩子就是這樣想的,然後……然後就完蛋了。
金秋想要給上輩子的自己解釋一下……可是,她忽然發現,自己對誰解釋呢?對誰解釋都是沒有意義的。
她就不該等着,不該靠着,不該拖着!
不該覺得“本來就是這樣的啊”,不該覺得別人都應該做個“正常的人”、“真正的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最重要的是,她還是不應該把人都想太好了——人許是沒有真的對外人做壞人的勇氣,但不代表他們不會對家裏人下手,又或者……單純就對軟弱的人下手。
她上輩子就是被下手的那個人。
而能救她的人看她連自救都沒有,那就忍着吧,他們不會對她施以援手。
金秋嘆了口氣,終于意識到自己上輩子為啥一把好牌打個稀爛了。
好在,她是個別人困不住的壞人。
她,才不會是标榜自己“老實人”的那種人呢。
得意地回到鎮上,金秋第二天就開始給任天女的老兒子補起了課。
時間,就在她充實的生活之中飛走,一直到坐上火車的那一天,她在火車站裏,竟然見到了一個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