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彼時日頭正高,盛昔微本就生的白皙,在陽光下更是有些白的像塊瑩潤的羊脂玉似的。
蕭熠看着她松了一口氣又故意跟他客客氣氣的模樣,不禁也笑了一下,将人帶到了就近的一處樹蔭下,看着她額前微微冒出的細汗,垂眸低聲道:「是不是熱壞了?」
他今日去湖邊其實有些緣由,遇見太後和盛昔微純屬偶然。
但蕭熠的眼神很好,遠遠的看見便覺得盛昔微的步子有些飄了,午後陽光炙烈,盡管湖邊有些微的風,但在大太陽下也涼快不了多少。
而看太後的樣子,似乎還并沒有回宮的打算,并且還腳步一轉,離了湖邊。
蕭熠微微眯起眼睛,面上神色有一瞬諱莫如深,但很快便被他隐匿下去,而後他便帶着福全大步流星的朝盛昔微走去。
近些日子他的身子确實有了幾分輕微的起色,走快一些也沒有先前那般月匈悶低喘了,加之生的身高腿長,很快便趕上了太後一行,在盛昔微可憐巴巴的目光下将太後勸回了昭和宮。
盛昔微拿出自己的錦帕按了按額角,又微微舒了一口氣,才道:「殿下可能不知,我自小最是怕熱,叫太陽曬一會便容易臉紅頭暈,剛剛若是殿下沒來,我怕是要在太後娘娘面前失禮了。」
蕭熠見她瑩白如玉的小臉确實有些紅了,忍不住微微俯身關切地看她:「既如此,盛小姐還去小園子裏挑花麽?或者我先着人送你回府,稍後我替你挑一盆送去。」
他主要還是怕這姑娘受不住,等下在宮中中了暑熱便不好了。
盛昔微卻搖搖頭,乖巧的笑了一下:「沒關系的殿下,我在這處休息一下就好了,太後娘娘特意賞我的呢,我當自己去挑才不辜負她的心意。」
盛昔微在這方面向來妥帖,更何況這是太後的賞賜,她不可怠慢,免得落人口舌。
蕭熠見她堅持,便也沒有再勸什麽,只是靜靜陪她在這樹下站了一會,等着她緩過來。
兩人并肩而立,斑駁的樹影裏,陽光斜斜的落在他們肩頭。
福全在後頭靜靜的站着,看着自家殿下和盛小姐的背影,不知怎的,竟覺得再沒有比這兩人更般配的人了。
盛昔微看着不遠處的流光湖被午後陽光照的當真像是在湖面上撒了一層細碎的星辰,一閃一閃的格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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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輕聲感嘆了一句:「流光湖真的好美啊……」
卻又無端想起來剛剛太後娘娘被太子殿下打斷的那句話。
當年……什麽當年?
她這一聲感嘆,明明是很輕很随意的一句話,卻叫站在身後的福全心裏突然一緊,趕忙看向蕭熠。
蕭熠的神色卻沒什麽變化,依然平靜溫和,甚至附和了一句:「嗯,很美。」
只是仔細看去,還是能發現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讓人不易察覺的一抹黯淡。
很快盛昔微便休息好了,她轉身看向蕭熠:「殿下,我們去小園子吧,再待下去我該耽誤殿下了。」
蕭熠聞言輕輕勾唇,說了句「無妨」,不過想着盛昔微該早日回府休息,早些去挑了花也好。
他帶着人走了另一條陰涼的小路去園子,盛昔微一進垂花門還頗有些驚訝。
裏頭種了各種各樣的花草,一盆一盆一簇一簇的,有好幾個宮人在打理,比禦花園裏的精致了數倍不止。
蕭熠帶着盛昔微從那些花兒中走過,邊走邊道:「皇祖母喜種花,時常會收集些奇花異草,她既然許你從這裏面挑一盆,便看看有沒有什麽中意的吧?」
盛昔微差點被這些嬌豔的花朵迷了眼,她對花卉并沒有什麽研究,最後挑了一小盆瞧着好看的蘭花。
在挑東西一事上,盛昔微不好的回憶比比皆是,即使轉運了她也沒對自己抱有什麽太高的希望。
只是當她抱起這一小盆蘭花走到蕭熠面前時,清楚地看見他挑了挑眉。
盛昔微心裏咯噔一下,有些猶豫了。
「殿下,這盆……」
不會有什麽禁忌吧?!太後娘娘也沒說啊……
她指望着太子殿下給她點提示,卻見蕭熠輕輕笑了一聲:「這盆很好,挑上了就拿着吧。」
真的麽……殿下不會诓她吧?
盛昔微心裏嘀嘀咕咕,但還是抱着那盆小蘭花出了宮。
蕭熠一直将她送到了宮門口,方才回東宮,路上,他吩咐了福全一句:「回東宮後差人去将季世子請進宮來,我有事與他說,另外,皇祖母今日召盛小姐入宮的事,找昭和宮的福貴查一查,隐蔽些。」
福全應下,回了東宮後便很快去辦了。
而太後的寝殿裏,貼身大宮女虹芝正在她耳邊低聲道:「娘娘,小園子傳話回來,盛小姐挑中了一盆素冠荷鼎,太子殿下剛剛送她到了宮門口,方才回東宮。」
太後聞言,神色微微一頓,片刻後擡手揉了揉眉心。
虹芝見了立刻站到她身後,輕輕替她揉捏起額角的太陽穴,助她放松。
太後眯着眼,看着窗外,聲音寡淡聽不出喜怒:「誰說這丫頭運道不好?我瞧着,倒是好得很。」
素冠荷鼎,蘭花中極為名貴的品種,很是罕見且很難培育,她這麽些年來也就得了六七盆。
這位盛小姐一下,便能挑走滿園裏最金貴的花兒,誰說她運氣不好呢?
太後又閉上眼,過了好一會後,才問一句:「太子的身子,張太醫怎麽說?」
虹芝:「回娘娘話,奴婢前幾日剛去過太醫院,聽張太醫的意思,太子已經略有些起色了。」
「難怪皇上最近龍顏大悅……」太後喃喃了一句,擡手叫停了身後虹芝的動作,從軟榻上起身,「扶我去床上躺會吧,人老了,夏日也易乏。對了,先将秦嬷嬷叫來,我有話吩咐她。」
「是。」
虹芝輕輕應了一聲,扶着她進了裏間,片刻後,屋子裏又恢複一室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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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昔微從宮裏回來後的第二日美美的睡了一個自然醒。
最讓她難耐的夏日已經過了一半,盛昔微躺在放了三個冰盆的屋裏翻着話本子,突然奇怪的問了一句:「今年怎麽的好像沒去避暑呢?」
因為盛昔微怕熱,往年這時候她娘便會帶着她去元京毗鄰的承洲避暑,爹和哥哥們有公務在身,須得待在京裏。
一旁在給她搖扇的巧珍和巧珠相視一眼,巧珍笑道:「小姐,今年夫人哪有時間呢,宮中賜婚的聖旨下來,三書六禮都要格外挑日子,連您的嫁妝都要再添置的。」
「也對啊……」盛昔微喃喃了一句,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娘大概是十分忙碌的,「不過欽天監那邊,成親的日子怎麽還未算好啊?」
皇上對她這個沖喜這麽不着急嘛?太子殿下不是說十月就要二十歲及冠了,是秋神醫斷言的大限了,現如今已是七月中旬,掰着指頭數也就剩兩個多月了。
盛昔微不知道,皇上這般,都是因為得了明悟主持的話,只道這妝婚事按照普通的三書六禮來擇日子便好,萬不可草草将人擡入東宮。
巧珠聽了自家小姐嘀嘀咕咕的話,忍不住打趣她:「小姐,奴婢怎麽覺得您還挺着急嫁過去呢,叫夫人聽見了要說您不矜持。」
「我就是随便問問,哪有着急了!」
盛昔微紅了臉,故意兇巴巴的回了一句,接着又扌莫上月要間那半塊玉佩發起呆來。
其實,她好像确實還有點期待呢……
不過這不是很正常嘛,太子殿下生的好看,性子也好,才學更不用說,她着急一點怎麽了?!
正這般想着,外頭的小丫鬟端着一個小屜進了屋,對着盛昔微道:「小姐,夫人那邊挑了些料子送過來,說适合您做荷包。」
盛昔微聽了坐起身,看了屜上的料子一眼,是上好的錦緞,月白色,有低調又精致的暗紋。
她眨了眨眼睛,讓小丫鬟将料子放在桌上,然後吩咐一旁的巧珍和巧珠:「拿我的繡筐過來。」
從認識太子殿下至今,殿下幫了她許多忙,她卻都還沒有送給殿下什麽回禮過,屬實不應該。
盛昔微看着桌上的料子,眯起眼睛笑了一下,不若就送殿下一個荷包吧。
她記得,殿下時常穿淺色的衣裳,這月白色也很好搭配。
於是接下來的好幾日,盛昔微天天都坐在屋子裏繡荷包,連兩個小姐妹的相邀都拒絕了,直繡的眼睛發花。
娘親送來的料子足夠,她給蕭熠繡了一個祥雲海波紋樣的荷包,上頭有一輪明月,像太子殿下給她的感覺一樣,溫柔如月華。
還給自己繡了一個蓮花海波紋的,是她喜歡的素雅樣式。
但怎麽送給蕭熠,叫她犯了難。
盛昔微這時候才發現,她與蕭熠之前除了進宮祈福那次,其餘時間遇着均是偶遇。
思來想去,她覺着要不就讓他二哥帶進宮裏給殿下好了?
這麽想着,盛昔微當下便找去了她二哥的院子。
今日盛之秋休沐。
誰知還未等她走到盛之秋院子的門口,就在路上碰見他,她二哥一身整齊,看模樣似是要出門。
盛昔微幾步上前,湊到她哥的面前:「二哥!你要去哪兒?」
盛之秋看見她,停下腳步扌莫了扌莫她的頭:「笙笙怎麽來了?二哥要去一趟和悅樓。」
和悅樓也是元京城裏的大酒樓,但是不做大堂生意,只做雅間,專供一些達官貴人服務的。
盛昔微驚訝的看着她哥,啧啧稱奇:「二哥你最近得賞了?都有錢去和悅樓了!」
「說什麽胡話,」盛之秋原本有些沉默寡言的面上浮現一絲無奈的笑,「是五皇子約了我在那處見面,有事相談。」
「五皇子啊……」盛昔微眨了眨眼睛喃喃一句,突然抓住盛之秋的手問,「那二哥,太子殿下在麽?」
她印象裏,五皇子殿下好像總是與太子殿下在一起的。
盛之秋聞言,有些微妙的看了她一眼,之後好似還頗有些不願的道:「太子殿下也在。」
「太好了!」盛昔微歡欣雀躍,「二哥,你帶上我吧!」
盛之秋:……
總感覺自己像個工具人似的。
但有什麽辦法呢,這可是家裏唯一的姑娘,在他們家向來是有求必應的。
於是盛之秋只能帶上盛昔微一起出門,在一路上,沉默少言的他一改往常,反複叮囑:「你與太子殿下雖然已經賜婚,但五皇子殿下和季世子都是外男,一會你不可進雅間,我會将太子請出來與你在和悅樓外面見一面。」
盛昔微不住點頭:「知道的知道的,我很有分寸的哥!」
她其實就是想着畢竟是送禮物,她本人親手送給太子殿下會顯得更有誠意一些吧?
不過很快,盛昔微就不這麽想了。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說什麽也不會在今日親自來送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