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辇車緩緩前行,盛昔微兀自說了那番話後見蕭熠遲遲沒有出聲,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唐突了?

她微微直起身仰頭看向蕭熠,又低低叫了他一聲:「殿下?」

蕭熠從回憶裏抽離出來,抱歉的扌莫了扌莫盛昔微的頭,溫柔輕笑着安撫:「沒事,就是剛剛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

他沒有直說盛昔微對太後的疑惑,畢竟還沒回東宮,這一時半會也很難說清楚。

盛昔微被岔開了話題,顯然對蕭熠小時候更感興趣一些,她微微貼過去,側了側身子,将耳朵往蕭熠的方向湊了湊。

然後眨了眨眼睛,一臉期待道:「殿下小時候有些什麽趣事麽?妾身的小耳朵說它想聽一聽。」

蕭熠瞧着她這般嬌俏的模樣,低低笑了一下,指尖沿着她小巧的耳廓輕撫而過,很是縱容:「好,回了東宮,今晚換我講故事給太子妃聽。」

盛昔微一聽便高興了,開始在心裏暗戳戳的期待今晚殿下會給她講什麽故事,不過在此之前,她回到東宮後倒是先看到了一個驚喜。

盛昔微昨日是蓋着蓋頭被蕭熠牽進東宮的,之後就直接進了寝殿,而今日又是一早起來便趕緊收拾了前往皇上和太後處,是以其實東宮大致她都根本還沒來得及逛。

從昭和宮回來後,她以為蕭熠是要去書房的,那樣的話盛昔微便打算在東宮四處走走熟悉一下,順便還可以叫李嬷嬷過來了解一下現在後院都有多少下人,幾個管事的,畢竟如今她已是東宮的女主人,這些都肯定是要心裏有數的。

誰知蕭熠與她一起進了東宮後并沒有去書房,而是陪着她往後院走,邊走邊道:「我正是新婚,已提前禀過父皇,這幾日便不處理公務了,陪着你熟悉一下宮中的事務,正好也要準備九日後的回門禮。」

「啊,」盛昔微驚訝了一下,「殿下會與我一起回門麽?」

她早上用飯的時候時不時的改不過來自稱,是以與蕭熠商量了一下,若是回了東宮便不用那麽多規矩自稱「妾身」了。

說到這個回門,大胤國一般人家姑娘出嫁後三日回門,若與夫君感情好,夫君便會陪着夫人一同回門。

不過在皇室會稍有不同。

皇家皇子娶妻或是公主出嫁,是九日回門,同樣需要備上體面豐厚的回門禮,但皇子身份貴重,許多時候是不會與皇子妃一同回門的,這在大家來也早已是默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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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盛昔微雖然知道太子待她好,卻也沒想過蕭熠會陪着她一起回門的。

蕭熠一看便知這姑娘沒想過這一點,他有些無奈的笑了一下,點了點她眉心的小痣,溫聲道:」說什麽傻話?我待笙笙不好麽?笙笙都不讓我陪着回門?」

盛昔微知道蕭熠在打趣她,但她很高興蕭熠能陪她回瑞國公府,於是喜笑顏開的拉下蕭熠的手晃了晃,軟聲道:「好的好的,殿下待我特別好!既然殿下這般說了,到了那日可不能反悔的啊。」

「君子重諾,自然要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不過現在先不說這些了,我先帶你去後院。」

蕭熠瞧着傻樂的姑娘,想起還沒帶她去後院看過那個做好的秋千,於是便牽着她往後院去了。

秋千在他們成親前兩日便已經做好,寬寬大大的,由上好的梨花木制成,最上頭的架子上鋪了土,種了垂釣而下的藤蘿花,兩邊的木架也繞上了花枝,是一種生命力極強的粉白色小花。

蕭熠特意讓花匠選的,既好看又容易養活。

中間的秋千椅也很寬敞,盛昔微躺上去都沒問題,就算是他們兩人一起坐上去,也還有些富餘。

盛昔微跟在蕭熠的身後繞進後院,走到藤蘿花架下,便看見了這個大大的秋千。

她驚呆了,睜大眼睛一時半會沒說出話來。

過了半晌她才驚呼一聲,提着裙子小跑過去歡天喜地的圍着秋千轉了三圈,然後扶着這個大秋千看向蕭熠歡快道:「殿下,這是,這是那個話本子裏的秋千嘛!」

蕭熠淺笑颔首,走過去看着她道:「我記得那日你講故事時說也想要個這樣的秋千,就是瑞國公府裏沒地方弄了,我看東宮這塊空着,便叫人做了一個。」

他沒有說中間的諸多過程,看話本子,畫圖紙,又盯着工匠起架子,讓花匠找合适的花來裝飾等等這些,蕭熠都自己抽時間經了手。

盛昔微看着這個大大的秋千,它與她在話本子裏看到的那張插圖一模一樣,甚至更漂亮,比着圖片更加還原了話本子裏的文字。

她便知道,蕭熠是費了很多功夫的。

而最重要的是,他記得她那麽早之前說過的話。

這叫盛昔微覺得心裏滿滿漲漲的都是感動。

那時候太子殿下甚至剛剛從昏迷中醒來,也并沒有打算應下這門親事,卻在之後能想起她說的這麽一件小事。

那日她以為她只是給殿下講個話本子解解悶兒而已,而蕭熠卻認認真真的聽了她的每一句話,即使是毫無營養的話本子,也一點都不敷衍。

這般想着,盛昔微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竟然矯情的鼻酸了起來。

蕭熠看着身邊的姑娘先是樂的喜笑顏開的,聽了他的話後卻好像突然怔住了,漸漸的竟連眼尾都泛起了一點紅。

他有那麽一瞬有點手足無措,原本是想送給她一個禮物,沒想到還會将人惹哭了。

蕭熠上前攬住盛昔微的肩将她抱進懷裏,輕輕的問了一句:「怎麽了?笙笙若是不喜歡便與我說,我讓福全再找工匠過來,按照你的意思來改,好不好?」

他絲毫沒有生氣,甚至聲音裏還透着一絲小心。

蕭熠覺得自己不太會哄人,他的太子妃一會若是真的落淚了,他怕哄不好她。

盛昔微聽了蕭熠的話,猛的吸了吸鼻子,突然将臉埋進他的懷裏,一把抱住了他。

她的手環着他的月要,在他身後輕輕揪住蕭熠的衣裳,然後悶着聲音道:「沒有,我很喜歡,殿下,特別特別喜歡。」

蕭熠聞言,這才放了點心,也順勢将她摟緊了些,一只大手撫上她的頭,輕輕扌莫了扌莫,将臉側貼上她柔軟的發。

他輕輕笑了一下:「喜歡怎麽還紅眼睛了,當真是吓了我一跳。」

盛昔微還在他懷裏吸鼻子,甕聲甕氣的:「唔,我這不是,感動的落淚嘛……」

」嗯,「蕭熠聽了煞有介事的點頭,「如此說來,是我孤陋寡聞了。」

盛昔微被他逗笑了,還沒流出來的眼淚又順利的憋了回去。

過了一會,她緩好了情緒,才從蕭熠懷裏擡起小臉,期待的看着他:」殿下,晚上我們坐在秋千上說故事呀?「

蕭熠縱容的笑笑:」好,你想在哪裏都可以。「

於是這天夜裏,用過晚膳後,蕭熠陪着盛昔微慢慢悠悠的在東宮裏又溜達了一圈,他還記得第二次見這姑娘她就在傍晚的皇宮裏迷了路,所以他覺得東宮的路白天晚上的這幾天都得多陪她走走,好叫她熟悉熟悉。

溜過一圈之後,兩人到了後院的大秋千處,盛昔微一點沒客氣,一攤手一靠背便坐了上去。

坐上去後還不算,她還笑眯眯的拍了拍旁邊,看向蕭熠道:「殿下快來,要說故事了。」

蕭熠笑了一聲,發現這個姑娘是真的很愛聽故事。

他坐到他身邊,又吩咐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巧珍和巧珠去取一條薄毯來,畢竟秋夜已經有了些涼意,盛昔微想坐在這處聽故事,也不能着涼了。

待兩個丫鬟将薄毯取來,蕭熠替盛昔微蓋上,又将她的手也塞了進去。

可盛昔微想牽着他。

於是她重新将手伸出來,看着蕭熠想了想,然後微微紅着臉有點不好意思道:「殿下,你,你摟着我吧?」

蕭熠沒想到他的太子妃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輕輕挑了一下眉梢。

他不知道盛昔微要做什麽,但還是依着她的話伸出一只手繞過她的身後摟住她。

盛昔微瞧了兩眼,還比劃了一下,然後分別握住身邊蕭熠的兩只手,一起塞進了薄毯裏。

這下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嗯,這樣殿下的手也不會冷了。」

她記得太子殿下的手一直是有些涼的,這下剛好一起塞進薄毯裏暖和暖和。

雖說這樣兩個人的姿勢有些親密,但盛昔微低頭紅着臉想昨夜也不是沒有更親密過,這點抱抱算什麽!

蕭熠這才知道盛昔微是惦記着也怕他着涼了。

他心裏有熨帖的暖意,覺得接下來要說的故事也不是那麽冷冰冰了。

不過他還是怕盛昔微會對故事失望,提前說了一聲:「笙笙,今日要跟你說的故事可能不是那麽美好。」

盛昔微嬌嬌軟軟的笑:「沒關系,殿下的事我都願意聽。」

蕭熠聽後也低低笑了一下,将她摟的更緊些,然後一只腳抵着地上微微一撐,秋千便輕輕的晃了起來。

「故事便從我五歲時說起吧……」

那年剛滿五歲的蕭熠其實過了一個哭哭啼啼的生辰。

半年前皇後意外逝世,皇上受此打擊消沉了幾日後才重新上朝,而四歲多的蕭熠需要一個去處。

彼時皇上尚未立儲,蕭熠在當時還是四皇子。

但當時後宮皆知,皇上當年納了皇後進宮後已經多年未曾再選秀女,皇後入宮時就直接被封了妃位,用了她的閨名「蓮」。

第二年蓮妃誕下龍子,皇上龍顏大悅,取名熠,有熠熠生輝之意。

在蕭熠一歲時,皇上力排衆議,冊封蓮妃為後。

這樣一來,後宮的衆人心裏都多少有數了,蕭熠有很大概率會被立為太子,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蕭熠尚年幼,一宮主位的幾位娘娘都想将他接入自己宮中,皇上是有過猶豫的。

而在當時,太後也站出了出來。

她知道皇上的猶豫,幾位主宮娘娘背後的家族在元京城中也都是名門望族,讓誰撫養蕭熠都會表明他有所偏頗的态度。

太後也提出來,若是皇上做不下決定,也可以讓蕭熠進昭和宮先跟着她。

這時候華家已經起勢,但太後的哥哥也已經病逝,家主之位如今在蘭妃的哥哥手上,太後自她大哥過世後便退出了華家的權力圈子,每日在昭和宮養花養草,不再過問華家的事。

有傳言華家上一任家主的病逝另有隐情,太後與華家起了嫌隙,才漸此疏遠。

皇上因為此事也對太後進行過試探,太後只言,當初為了扶皇上上位,才要将華家立足於京中世家之林,現如今她的大半輩子也過去了,皇上江山穩固,她也無需再操勞這些,想在昭和宮享享清福了。

得知了太後這麽個意思,當時後宮裏人人都想,看來四皇子很可能是要去昭和宮裏,這樣不至於打破如今後宮的平衡,蕭熠也有了去處。

但誰也沒想到,過了幾日,皇上竟然直接在朝中立了儲,且在那之後,蕭熠直接被安置在了皇上寝宮的一處院落裏。

皇上沒有将他送去哪個宮中,而是留在了自己身邊帶着。

由此可見他對皇後留下來的這個唯一的孩子,有多看重。

小小的蕭熠那時已經很懂事,只是到底年幼喪母,在夜裏一個人時依然時常會偷偷掉眼淚,但他知道父皇身為一國之君,每天都是很忙的,所以從不叫他知曉,白天時也努力認真地學習功課,在父皇身邊看他與臣子交談,聽些似懂非懂的話。

只是五歲生辰這日到底還是沒忍住。

想起母後早些時候還說等他今年的生辰要親手給他縫一個英勇的小老虎,現在他卻連母後都沒了,蕭熠就哇的一下哭了起來。

皇上哪裏會哄這般大的孩子,難得手忙假亂了一陣,後來還是太後來了才堪堪将人哄好。

當時,太後将小小的蕭熠抱在懷裏拍了拍,對着皇上道:「熠兒剛剛沒了母後,難免心裏覺得難過,皇上這些時日朝務繁忙,不如我帶熠兒去昭和宮住幾日,陪着他玩一玩,待皇上忙完了再将他接回來。」

皇上那段時間确實是因為北疆的戰事有些忙碌,估扌莫着還要忙個五六日,於是考慮過後便應了下來,将蕭熠暫時送去了昭和宮住兩日。

盛昔微聽到這裏,将膝上的薄毯拉了拉,也給蕭熠腿上蓋了一些,然後嘀咕了一句:「殿下那般早的時候就記事了啊?」

她四五歲時候的事情,現在都忘得差不多了呢,這就是神童嗎?!

「記得一些,另一些是父皇閑聊時與我說起的。」蕭熠笑了一下,又用腳晃了一下秋千。

「這樣啊,殿下和父皇的感情真好啊!」盛昔微感嘆,倏地又低聲問,「殿下在太後宮中……發現秘密了?」

「嗯。」蕭熠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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