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盛昔微聽了蕭熠的安排,先随管家進了府中,并與管家知會了一聲:「剛剛門口這事先不要與我爹娘說。」

管家在瑞國公府多年,凡事都很有分寸,趕緊應下:「小人知道,太子妃放心。」

而蕭熠一直笑着看盛昔微繞過前庭的影壁,臉色才倏地又冷下來。

他看了一眼已經被阿辭反綁住雙手的小乞丐,淡淡道:「帶着走。」

那小乞丐明顯是察覺到蕭熠的身份并不簡單也不好惹,已經慌了神,拚命的在阿辭手中掙紮,哭喊着嚷嚷道:「公子,公子你放了我吧,我什麽都不知道,是,是有人給了銀子讓我這麽做的,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公子!」

蕭熠腳步未停,聞言只是輕輕瞥了那小乞丐一眼:「有話留到待會看到人了你再好好說,會給你機會。」

沒多久,蕭熠走到了一個巷邊的小院子側門,福全和阿竹正在門口等着他。

這個小院子是蕭熠前幾個月買下的,當時是想着買一個離着瑞國公府近些的院子,怕以後萬一什麽時候需要用上,沒想到倒是先做了這個用途。

他走進小院裏,阿竹在他身後低聲道:「殿下,人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帶來了,在西廂房。」

「嗯。」蕭熠沉沉的應了一聲,大步流星的朝西廂房去了。

阿竹和阿辭在他身後互相看了一眼,他們兩人跟在殿下身邊的時間很長,還從未見殿下露出過這般冷沉的神色。

大家都道太子殿下為人和煦,溫文爾雅,從不與人說什麽重話也鮮少發脾氣。

但今日他們兩個看殿下這副模樣便知,殿下是真的動怒了。

西廂房裏,陳秋琅有些坐立不安。

她剛剛被一群人很不客氣的威脅着「請」到了這裏,只說是他們主子要見她,卻不知道是誰。

今日她出來倒是也帶了府衛,但比起那幾個一看就是嚴格訓練過的人來說,府衛根本抵擋不了,那幾人雖然并沒有動手,但很強勢,她無法,只能先跟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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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她才回京沒多少日子,也沒怎麽與外人接觸,到底是誰會要見她一個弱女子?

正想着,屋子的門被推開了。

陳秋琅擡頭看過去,就見身姿挺拔如修竹的男人逆着冬日的陽光走進屋裏。

他的輪廓深邃英俊,眉眼間的神色本該是溫潤如玉的,此刻卻透着一種冷凝,連那雙平日裏常帶笑意的漂亮雙眸都像覆了層冰。

陳秋琅心裏突然一慌,卻拚命在袖中掐着自己的手保持鎮靜。

她掩飾住神色,先起身對着蕭熠行了一個禮:「小女見過太子殿下。」

依然是柔弱又有些楚楚可憐的樣子。

蕭熠看了她一眼,面上淡的看不出什麽其他的,他沒有說話,直接做坐到了上首的位置上。

陳秋琅站着,第一次在蕭熠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極強的壓迫力。

她只能輕輕咬唇,勉強讓自己不露出異常的神色。

跟在蕭熠身後進來的是阿辭和阿竹兩個暗衛,福全在這種時候通常會在門邊守着,術業有專攻,他就不進去摻合了。

陳秋琅在看到阿辭手下壓着的那個小乞丐時便知壞了!

她沒想到會叫蕭熠撞上。

今日瑞國公大壽,雖然沒有宴請但京中幾個世家圈子都是知道這個事的,她猜測盛昔微是會要回府的,并且臨近年關封印的時間,蕭熠應該會很忙,她篤定他今日無法陪着盛昔微,這才決定在這天下手。

但人算不如天算……

老乞丐沒能讓盛昔微觸扌莫到那張黃紙,事情本就已經不順,現在小乞丐竟然還叫蕭熠發現了!

不過沒關系,陳秋琅在心裏安慰自己,她只要抵死不承認,蕭熠也拿她沒辦法,他沒有證據。

況且她還留了後手,就是怕黃紙這件事不成才特意找來的雙保險。

蕭熠看了一眼陳秋琅面上的神色,微微朝那個小乞丐示意:「說吧。」

那小乞丐早就吓得夠嗆了,這下得了準趕緊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全說了。

「公子您明察,就是這個丫鬟姐姐找到我給了我十兩銀子讓我借着撞人的功夫将這張黃紙塞到剛剛那位小姐身上的!」

邊說着他邊将黃紙拿了出來。

就是剛剛粘在了巧珍的袖子上,皺巴巴的還畫了紋樣的小黃紙。

蕭熠:「拿上來。」

阿辭從個小乞丐手裏将黃紙拿走遞給了蕭熠,蕭熠接過來仔細看了看,輕輕眯起了眼睛,低低說了句:「真是南蠻魇術。」

話音落下,他的目光便倏地的淩厲起來,定定的落在陳秋琅身上:「陳小姐,是你自己說,還是我幫你說?」

陳秋琅聽見蕭熠說出「魇術」兩個字時背後已經起了一層冷汗,但她還是強撐着看向蕭熠,弱弱的說了一句:「殿下在說什麽?我不是很明白。」

「是麽?」蕭熠唇邊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好像一下又變成了之前那個儒雅溫和的太子殿下,但眼裏的涼意卻未褪去。

他看着陳秋琅,淡淡道:「看來是要我幫陳小姐說了。」

話落,他對阿竹吩咐道:「将東西拿過來。」

「是,殿下。」

阿竹應了一聲退出屋子,沒多久便拿了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子進屋,遞到了蕭熠的手上。

陳秋琅看到那個木盒子,瞳孔驟然一縮,手一下撐上了一旁的桌子才堪堪穩住身形沒讓自己跌坐在椅子上。

蕭熠打開盒子,從裏面拿出一個巫蠱娃娃,他看着上面被人釘上去的生辰八字狠狠皺了眉,眼裏罕見的帶上了一絲戾氣。

将這個娃娃扔到了陳秋琅的面前,他的聲音平靜,卻帶着一股風雨欲來的氣勢。

「陳小姐,這個娃娃眼熟麽?如果陳小姐說不認識,那我也可以幫你回憶一二。」

陳秋琅在蕭熠極具壓迫力的目光下攥緊了手,身子忍不住抖了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知道,一旦她開了口就會潰不成軍,就會被判下死刑。

謀害太子妃,這就是謀害皇族,是重罪。

蕭熠見她不說話,輕輕冷冷的笑了一聲,這笑聲落在陳秋琅的耳邊卻像一個催命符,叫她只想逃。

但現在她哪裏也逃不了。

蕭熠起身,一步一步朝陳秋琅走過去,他的腳步很緩,聲音也不疾不徐,卻聽的叫人發冷。

「我也沒想到會在陳小姐的房中找到這種東西,聽聞前陣子皇祖母在昭和宮中審了用巫蠱魇術想要謀害容夫人的郦貴人,沒想到陳小姐天賦異禀,學的這麽快,連娃娃都偷偷帶出了宮。」

「陳小姐當然也可以不承認,但這個娃娃,我拿去皇祖母宮中一問便知,陳小姐是個聰明人,這種時候應該也知道瞞不住什麽了。」

陳秋琅沒想到蕭熠竟然會派人盯着自己,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搜了自己的屋子,她的唇有些顫起來,期期艾艾的叫了一聲:「殿下……」

蕭熠走到了她面前停住,這是她曾經夢寐以求的距離,現在卻只恨不的趕緊逃離他的視線,眼前人沉沉的目光叫她喘不過氣來。

「陳小姐,我以為我當初說的很清楚,但沒想到你會不死心,更沒想道你有這樣的膽子敢害到太子妃頭上?既然做了,自然就要有付出代價的準備。」

蕭熠冷冷的在她身邊說了一句,然後轉身一撩衣袍重新在上首的位置上坐下,不輕不重的朝外頭吩咐道:「福全,去将清遠侯請來,順便将清遠侯府那個南蠻魇術師一起帶來。」

「是,殿下。」福全在外頭應了一聲,然後退下去辦了。

而陳秋琅此時此刻已經跌坐在位置上,巨大的驚懼心慌後反而漸漸鎮靜下來。

她索性沉默,不再說話了,既然被發現,本就也沒什麽好說的。

蕭熠剛剛說的沒錯,她瞞也瞞不了什麽,巫蠱娃娃是她從秦嬷嬷那裏拿過來的,上頭的生辰八字已經被她換成了盛昔微的,魇術師也是她借着生病看偏方的借口請到府上的。

等這個大師來了,蕭熠自然也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

但就算這樣又如何?她就算事情敗露也要拉盛昔微做墊背,誰都別想好過!

-

盛昔微随管家進了府,他爹今日休沐,一家人早就在等着她了。

前廳裏,他大哥盛之夏帶着夫人莫氏和兩個兒子在與爹娘敘話,他也才剛回來兩日,得知今天盛昔微要回府,特意提前就在這等着了。

盛家剩下的四個兄弟來的稍晚些,沒想到正好撞上了剛進府的盛昔微,兄妹五人便一起進了前廳。

一人家隔了好幾年,這下終於是團圓了一次,自然有好些話要說。

莫氏見了盛昔微剛準備行禮,就被她攔住了,笑道:「嫂嫂,都是自家人,就不必多禮了。」

莫氏聽了便也笑笑,将兩個孩子拉過來:「快過來見見姑姑,前兩天回來的時候不是還老說想見姑姑麽?」

這兩個孩子都是在北疆出生的,盛昔微沒見過,看着一大一小兩個小男孩乖乖巧巧的過來叫她「姑姑」,她只覺得可愛的緊。

扌莫了扌莫他們的頭,盛昔微問莫氏:「嫂嫂,他們多大了啊?」

莫氏慈愛的看着兩個兒子:「大的6歲了,小的4歲。」

「真好啊,」盛昔微感嘆,「一個像你,一個像大哥。」

盛之朝見她喜歡這兩個孩子,打趣的說了一句:「小妹若是喜歡也趕緊跟太子殿下生兩個。」

然後被盛夫人打了一下:「你妹妹現在是什麽身份,你還在這口沒遮攔?」

盛昔微老神在在的點頭:「就是,今日是難得團圓,我就不治你個大不敬了。」

知道她是玩笑話,一家人便笑開了,盛夫人拉着盛昔微的手,又問了一句:「笙笙,殿下是不是臨近年邊太忙了,今日沒與你一起回來?」

盛昔微坐到她娘的身邊,軟聲道:「回來了的娘,就是路上遇到點事,殿下去處理了,可能要晚些才來府上了。」

盛夫人聞言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她點點頭:「殿下事務繁忙還能陪着你回府已是不易,來晚些也不要緊,但笙笙切不可在宮中恃寵而驕知道麽?」

「我當然知道的,娘你就放心吧,殿下真的很好。」盛昔微應道。

而盛夫人看着女兒臉上幸福的笑容便知道,她在宮中是真的過得很好,這樣她這個做娘的也就放心了。

一家人又在前廳說了一會話,然後便準備先各回各院,等到用午飯時再過去常山院一起用。

在大家散了之後盛昔微又與她嫂嫂額外交流了一番感情,她早前知道大哥這次還帶了兩個孩子回京,出宮時便準備了小禮物,這會也一并給了他們。

帶她再回到松岚苑時,進了屋便往軟榻上一趟,打算着在用午飯前好好休息休息。

今日回府開心是開心,只是說的話有些多,話說多了也是容易累的……

盛昔微這麽想着,越發佩服起蕭燃和祝卿卿來,也不知道這兩人感情交流的如何了……

就這麽迷迷糊糊的她漸漸閉上了眼,沒多久就睡着了。

巧珍和巧珠輕手輕腳的退出了屋子,關上房門,然後與以前一樣坐到一邊的回廊上開始聊起天來。

她們沒注意,在回廊的另一頭,有個人影匆匆而過,繞到了屋子的後面。

盛昔微的閨房後頭是一片小小的空地,地方不大,人也不好走,便種了些竹子做裝飾,此刻卻有一個婦人費勁的穿過那片竹子在爬窗。

這屋子的窗戶并不高,婦人雖然有些費勁但還是翻了進去,落腳的地方在屋子的另一頭。

盛昔微的房間進門左側是裏間,右側是用博古架隔着,放了一張書桌做小小的書房用,婦人小心翼翼的避開放在窗邊的畫缸,快速朝另一邊的裏間走去。

她盡量腳步放輕,先是将門栓輕輕搭上,然後再走到裏間,看見了躺在軟榻上正睡着的盛昔微。

婦人從袖裏掏出一張黃紙,仔細看能發現與陳秋琅讓小乞丐塞在盛昔微身上的那個如出一轍。

她緩緩走到軟榻邊,輕輕蹲下,拿着黃紙的手一點一點往前伸,伸向盛昔微搭在榻邊的手。

房門卻在這個時候猛的被人踹開,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蕭熠踹開了門,大步流星的往屋裏走,往日裏不疾不徐的儒雅神色早就消失不見,整個人透着一種罕見的焦急和暴戾。

那婦人沒想到突生變故,到底不是常做這些事的人,愣在當場,下一瞬便被蕭熠掀翻在地,手裏的黃紙也落在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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