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盛昔微也知道蕭熠在這幾樣裏最擅長「棋」,見自己真抽中了殿下最厲害的一項,她心裏十分高興,要不是現在場合不對,她恨不得手舞足蹈一番!

只是高興過後她又想起剛剛皇上說的對面裴家哪個姑娘抽到的是「射」……

蕭熠從小身子就不好,不知道那時候上這門課時是什麽個情況,盛昔微有點擔心點在這上頭殿下要吃虧。

等她回到蕭熠身邊時,剛剛那股開心的勁兒就過了,忍不住替蕭熠擔憂起來。

蕭熠一看便知她擔憂的是什麽,扶着她的手讓她坐下,低聲哄她:「剛剛與笙笙說抽到哪個都沒關系可不是騙你的,笙笙不用擔心,一會看着便是。」

盛昔微聽見蕭熠這麽說,剛剛還在擔憂的心又放下來。

殿下不會騙她的,既然他這麽說,那她就不用擔心了!

對面丘來使似乎對這個抓阄也十分滿意,正在笑着與裴家那位姑娘說話,而因為周國來使是客,是以便先以他們抽到的「射」為內容來切磋。

宮人們在大殿外頭布置着一會比賽射箭的場地,而殿裏的大家都對此看起來很是期待的樣子,尤其是周國那頭。

皇上知道太子的深淺,故而并不擔心,但大胤這頭總免不了有人會像盛昔微先前一樣有所擔憂。

畢竟他們也沒怎麽見過太子殿下玩射箭啊……

這可是在國外來使面前,太子殿下代表的就是大胤,可千萬不能輸了啊。

趁着這個空檔,大家難免低聲絮叨起來。

而盛昔微卻在與蕭熠說:「殿下,我瞧着那位丘來使,總覺得他好像知道些什麽似的。」

「嗯,」蕭熠的目光只輕飄飄往對面看了一眼,又波瀾不驚的收回,「看起來确實如此,他另有身份,不是來使這麽簡單。」

不過大抵也是知道的比較片面,不然便不會露出這樣的神色。

蕭熠沒有再往那邊看,而是趁着與盛昔微說話之際,目光掠過了坐在他旁邊兩個位置的三皇子蕭熾。

蕭熾在這個皇宮裏的存在感說強不強,說弱不弱,璟帝給他安排了些差事,但都不是什麽要緊的,也就是讓他有個事情做而已。

而蕭熾這麽多年也從未表露出過什麽太大的野心,但他的行為舉止,早些時候盛昔微便說過覺得他在模仿蕭熠,蕭熠自然也看得出來。

只是這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他的這個三皇兄能在宮中做到這種進退皆可的程度,其實并不簡單。

也許是他本身就心思缜密,也許是他背後的人行事足夠慎重。

總之,這皇宮裏看似像一片深沉靜默的海域,實則翻湧的巨浪已經漸起了。

太子妃有孕在身,很可能會誕下東宮的第一個皇子,這可是嫡長孫,是有些人該坐不住了。

盛昔微聽了蕭熠的話心裏有些詫異,又不動聲色的朝那位丘來使看了一眼,這人還有其他的身份呢?

在這個場合并不适合多問蕭熠什麽,於是盛昔微便也就順着将話題扯開了。

沒多久外頭的宮人便進殿向皇上禀道一切都準備好了,大家便挨個往殿外走去。

今日這場款待周國來使的宮宴太後并沒有出席,後宮女眷這邊是由淑妃在領着的。

在大殿門口,她對着蕭熠笑道:「殿下放心過去吧,太子妃這邊我會照看着的。」

蕭熠和煦的笑了一下,倒不是說不相信淑妃,但他還是将福全留在了盛昔微身邊,然後又看了她一眼。

盛昔微溫溫柔柔的笑着,然後小小聲對他說了一句:「殿下加油!」

「嗯。」蕭熠笑着低低應了一聲,然後走向殿前布置好的那一塊空地。

因着是臨時起意的切磋,所以也并沒有設定什麽很複雜的規則,射箭這一項就比比誰能在最遠的距離依然可以命中靶心。

兩人輪番選擇距離挑戰,每一次需連中靶心兩箭,直到另一方挑戰失敗為止。

宮人将弓和箭分別給蕭熠和那位丘來使呈上,一樣的材質一樣的大小一樣的重量,彼此很公平,結果也會一目了然。

丘來使掂了掂手裏的弓,又似笑非笑的打量了蕭熠幾眼。

這位太子殿下的神色一直從容不迫,不疾不徐,面上笑的溫和有禮,反而叫人看不出深淺。

嗯,這樣倒是更勾起了他幾分興趣。

一個一直體弱多病的人,弓射的距離到底能有多遠呢?

蕭熠自然能夠察覺到這人的目光,但他面上神色無異,反而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丘來使先請?」

「那便承讓了,太子殿下。」丘來使也沒客氣,直接對着宮人道,「這箭靶放的距離還是太近了,我這邊的再往後移三十步吧。」

在一旁做看客的衆人嘩然!

初始箭靶的位置其實已經不算近了,這再往後三十步,即使是軍中的将士也不敢保證雙箭全中吧!

而蕭熠面上卻神色未變,只是往旁邊退了一步,給這位丘來使讓出更多的位置。

丘來使瞄了一會靶心,然後射出了他的第一箭,在箭靶旁邊等着的兩個小太監很快就舉起了小紅旗,意思便是正中靶心了。

第二箭與第一箭如出一轍,瞄準後射出,依然是一個小紅旗舉了起來。

周國的幾位使臣面上都出現了明顯的笑容,要不是現在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只怕是要高興的手舞足蹈拍掌叫好了。

而大胤這邊,幾位大臣雖然面上沒有表現出來,心裏卻為太子殿下捏了一把汗。

淑妃也看了身邊的盛昔微一眼,卻見她的神色并沒有什麽異常,還低聲與身後的福全說了幾句話,然後便又将目光落在了蕭熠身上,認真而專注。

丘來使笑着将弓放下,看向蕭熠低低說了一句:「今日射箭的手感上佳,我很期待接下來殿下的兩箭。」

蕭熠也笑了笑,卻沒有回他這句話,而是吩咐宮人:「将箭靶擺到那個月洞門那兒去吧。」

殿前這塊空地連着筆直宮道,月洞門那就是盡頭了。

這下在一邊看着的衆人實在是忍不住了,壓低聲音竊竊私語起來。

「殿下莫非在這上頭還頗有造詣,只是你我不知道?」

「但這距離也太遠了!還要連中兩箭,萬一失手……」

「殿下行事向來穩妥,應當自有分寸,我們且先看着吧。」

周國那邊自然早就震驚不已,大胤的太子殿下當真這麽厲害的?!這是要百步穿楊了?!

而已經站到一旁的丘來使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蕭熠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麽。

蕭熠神色依然從容,唇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拉弓,搭箭,瞄準,箭羽離弦,然而他并未停頓,緊接着便抽了第二支箭射出,速度比第一支更快。

一口氣兩箭射出,一氣嗬成,衆人看的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很快,遠遠的箭靶那頭,兩個小紅旗舉了起來。

剛剛不自覺屏住呼吸的大家這才猛的舒了一口氣。

「好!熠兒箭術又有精進。」

一直在旁邊看着未說話的璟帝突然撫掌說了一句,其他人自然也連帶着鼓起掌來。

周國的幾個使臣也有些嘆服,邊鼓掌目光邊看向了丘來使。

丘來使沒有理會他們的目光,徑直走向蕭熠。

「沒想到殿下箭術如此厲害,丘某甘拜下風,一會棋藝還望殿下不吝賜教?」

這個距離他确實無法射中靶心,倒是小瞧了這位太子殿下。

蕭熠輕輕颔首:「賜教不敢當,丘來使謙讓了。」

說完他便将弓給了宮人,回到了盛昔微的身邊。

盛昔微剛剛看見小旗子舉起來時都忍不住小小的驚呼了一聲,還被淑妃娘娘打趣了一句,此刻正有些臉紅,但看見蕭熠來了還是忍不住抓住他的袖子,一臉崇拜:「殿下剛剛好厲害啊!」

蕭熠低笑出聲:「笙笙看的開心麽?」

「開心開心,那可是太開心啦!」盛昔微拚命忍着讓自己不要太手舞足蹈了,可剛剛殿下那一下實在是叫人覺得身心舒爽!

不過興奮過後她又偷偷的問了一句:「殿下,你怎麽能夠到那麽遠的距離啊?」

蕭熠見她好奇,於是也輕輕與她咬耳朵:「也沒有什麽特殊的技巧,大約就是天賦異禀吧。」

盛昔微:???殿下你這是在炫耀麽?

其實蕭熠真的是沒有什麽特殊的技巧,他從小雖然病痛纏身,但是射箭這一項他該學依然是有在好好學的,只是說那時候拉弓的力氣不如別人大,自然射的也就不如別人準。

但是動作,姿勢,原理,他都是了然於心且練的很标準的。

去年身子漸漸有所好轉之後蕭熠便又開始重新鍛煉身體,射箭也是其中一項,倒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手感太好,竟不怎麽有過失手的時候。

距離也可以越來越遠,「天賦異禀」這個詞還是阿燃在某次與他比騎射,深受打擊之下說出來的。

蕭熠看着盛昔微面上一臉微妙的表情便知道她怕是誤會了什麽,於是低笑着扌莫了扌莫她的頭:「不是你想的那樣,晚些時候回宮了我再與你細說?」

盛昔微點了點頭,其實也沒有那麽在意,轉而關心起了接下來的下棋。

「殿下一會下棋可不要手下留情,我瞧着這個丘來使不像什麽好人!」

他看蕭熠的目光就一直奇奇怪怪的。

蕭熠沒想到這姑娘突然就義憤填膺了起來,只覺得她這副模樣也是極可愛的,一時間眼裏的笑意更甚。

棋藝的切磋倒是十分方便,一方棋盤,兩人各執黑白子,在大殿中央坐下,一局定勝負。

蕭熠在這方面的造詣确實極高,很快對面丘來使便有些招架不住的模樣,但棋盤上,蕭熠并沒有趁着目前的優勢就激進落子,而是繼續不疾不徐,一派雲淡風輕。

很快他就發現對面的棋路詭谲了起來。

蕭熠垂眸靜靜的看着棋盤上交錯的黑白子,面上神色平淡,幾個來回後,他輕輕在某處落下一子,然後放下了手,并未再伸向棋簍。

輸贏已定了。

對面丘來使一直看着棋盤中黑白子的走勢,最終也放下了執子的手,輕松一笑:「太子殿下棋藝過人。」

至此,兩項切磋比試都是蕭熠更勝一籌。

蕭熠看着對面的男人輕輕颔首:「丘來使過獎,今日切磋很盡興。」

丘來使起身,笑的有幾分玩世不恭:「來日方長,下次有機會再見到殿下,定會再讨教一二。」

蕭熠聽了他的話,眸光有一瞬淩厲了起來,但很快又被他掩去。

他撩袍朝璟帝走去,對着皇上行了一禮:「父皇,幸不辱命。」

璟帝欣慰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做的很好,朕為你驕傲。」

蕭熠此番可以說是給大胤大大掙了一波面子,當然待客最希望的自然是賓主盡歡,璟帝也并未因此而表現的得意洋洋,反倒是更客氣了幾分。

總不好得了便宜還賣乖不是。

丘來使重新坐回周國使臣中間,其餘幾位來使并沒有責怪他的意思,裴使臣也沒有多說什麽,而這位丘來使自己好像也渾然不在意這次的輸贏。

這麽兩番比試下來,天色也就不早了,璟帝叫散了宮宴,又親自派人護送周國一衆來使出宮,蕭熠與盛昔微也回了東宮。

盛昔微有孕在身,蕭熠攬着她走的小心翼翼,而她還惦記着晚上的時候蕭熠說的那句話。

「殿下,你之前說這個丘來使另有身份,我沒明白,他是?」

五月末,晚間的風還略有涼意,蕭熠給盛昔微拉了拉薄薄的披風,低聲道:「他不是周國的來使,也不姓丘,他是周國的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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