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殿下,周國那邊的消息今日遞回來了,國內情勢尚還沒有什麽異動,但周國宸帝身子的情況最近不是太好,宮裏保守派和激進派的分歧日益嚴重,其中以廉王為首的激進派近日有些蠢蠢欲動。」
書房裏,阿竹将這幾日周國探到的消息一一與蕭熠說了。
蕭熠坐在桌前輕敲桌沿,沉吟半晌。
周國的保守派和激進派一直存在一個根本矛盾,是否對外擴張領土的問題,他們國家經濟繁茂,但國土面積卻算不上大,自然難免有人想要用發展的經濟去擴充領土。
但宸帝是一個主合的帝王,他傾向國內和平發展,與周邊維持友好關系便可,所以在早前國內保守派一直占主導地位。
現如今根據暗衛查到的,周國內部可能也暗潮洶湧,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和諧。
蕭熠斂眸想了想,又吩咐下去:「派人去查查周國裴使臣身邊的那個副手,小心隐蔽些。」
阿竹應聲退下,蕭熠又重新拿起桌上的折子看了起來,看着看着卻想起今日父皇與他說的事。
禮部負責此次與裴使臣的合作條款商談,但這幾日的商談并不太順利。
其實早在幾個月前得知周國有意就邊境的貿易情況與他們進一步合作時,大胤這邊就探過對方的底,雙方若是真心想促成合作,彼此之間不會提出過於苛刻的條件,按理來說應該會順利,但卻不知為什麽等人到了京裏,卻推進的如此緩慢。
要說周國沒有誠心,那便也不用千裏迢迢派人過來了,但這幾日他們提出的條件大胤卻不能接受。
所以兩邊一時有些僵住了。
蕭熠總覺得其中應該是有某些緣由的。
他正想着,便聽見門口有響動,擡頭看過去,發現是盛昔微來了。
蕭熠走過去将人牽住,先扌莫了扌莫她的臉,感受到掌心下姑娘的臉頰嬌嫩溫熱才将手放下,她沒被風吹着就好。
如今雖然是春末了,但陰天時外頭的風還是會有些涼意。
盛昔微任由他來扌莫自己的臉,又嬌笑着提起自己的薄披風給他看:「殿下放心吧,我都有好好聽你的話現在出來都有穿披風呢。」
蕭熠聞言笑了起來,俯身親親她的唇:「嗯,寶貝很乖。」
将人牽到桌前,他摟着盛昔微在椅子上坐下,手撫上她有些隆起的小腹,溫聲問她:「笙笙怎麽過來了,祝小姐已經走了?」
現在是五月初,寶寶也已經五個多月了,盛昔微身子纖瘦所以穿着衣裳時還沒有那麽明顯,但手扌莫上卻已經能明顯夠感受到。
盛昔微就總是喜歡扌莫自己的肚子,她覺得多扌莫扌莫寶寶就能感受到她,以後一定會與她親近,連帶着她就老是讓蕭熠也扌莫扌莫。
起初蕭熠頗有些小心翼翼,好像怕重了就要傷了她似的,不過一回生二回熟,現在也扌莫得很自如了。
盛昔微聽見她問,坐在他腿上懶懶的靠進他懷裏,微微點頭:「嗯,卿卿已經走了,就是進宮到我這來短暫的逃避她嫁衣要繡不完的事實而已,順便還與我說了些宮外頭的事。」
果然沒有哪個姑娘能夠逃脫繡嫁衣的苦惱,祝卿卿尤甚。
想當初她也是沒日沒夜在繡,眼睛都快繡瞎了!
蕭熠輕輕扌莫她的肚子,邊扌莫邊順勢随意的問了一句:「嗯?宮外頭有什麽事?」
值得祝卿卿進宮後還記着要跟盛昔微念叨。
盛昔微聞言頓了頓,突然小聲了起來,看起來偷偷扌莫扌莫跟講小話似的:「殿下,我與你說,你可千萬不能告訴五皇弟啊。」
蕭熠:???還有阿燃什麽事?
但太子妃的話他一向是要聽的,於是煞有介事的點頭:「好,不說。」
於是盛昔微便又湊近他一些,小小聲道:「其實也沒什麽,她就是說起前幾日出門去素全齋吃好吃的,偶然間看到三皇子與一個瘦高的男子在雅間一塊兒用飯,覺得那男子長相頗為俊秀,穿的衣裳看起來不像是元京城裏的人,便多看了幾眼,進宮來還要跟我津津樂道。」
祝卿卿從小對長得好看的人就要多看兩眼,這可不能讓五皇弟知道,萬一他吃醋了怎麽辦?
蕭熠聽前半句的時候還沒怎麽在意,聽到後半句突然眯起了眼睛:「瘦高的男子?她可有描述那人長的什麽樣?」
盛昔微見蕭熠突然這麽問,覺出了點問題,仔細回憶道:「卿卿說是高鼻深目,頭發在陽光下有些暗金色,與我們不同,還有些玩世不恭的樣子。」
接着她又說了一下那人的穿着,蕭熠一直認真聽着,待盛昔微說完才微微颔首,卻沒說什麽。
盛昔微忍不住問道:「殿下,怎麽了?」
蕭熠扌莫了扌莫她的頭,笑了一下:「沒什麽,就是覺得有些像一個人。」
盛昔微想着這可能是朝中之事,於是她也沒有再追問,殿下能告訴她的時候自然會告訴她的。
於是她在蕭熠的懷裏又磨蹭了一會後便不耽誤他的事,起身去了後頭的小屋子,現在是專屬於她在書房陪着殿下時待的小書房了。
盛昔微在這裏有時候看會書,有時候畫個畫,或者拉着巧珍和巧珠閑聊亦或玩些別的,覺得乏了便在軟榻上睡一會,反正殿下總會過來将她抱回去的。
而在外頭大書房的蕭熠,則是在聽了盛昔微的話後又招了兩個暗衛過來問話,等暗衛一一将情況都說了之後,他便兀自在桌前想起了事情。
第二日待禮部尚書來和政殿禀過與周過使臣商談的最新情況後,蕭熠又留在和政殿與璟帝說了些什麽,半個時辰後回了東宮。
而盛昔微發現自那日殿下在書房問過她那些話後便好像又更忙了些,來東宮大書房找他說事的人也多了些。
盛昔微怕影響不好,便不再跟小書房裏待着,而是改去了閑庭院書房旁邊的廂房,這樣她偶爾等着太子殿下閑一些,書房沒人了還能跑過去撒撒嬌。
雖然蕭熠一直跟她說在小書房待着也沒關系,但盛昔微覺得她身為太子妃,不能叫別人覺得她沒規矩,也不能叫別人覺得她是一個禍水,維護自己的形象就是維護殿下的形象。
蕭熠在某日聽到盛昔微說起這些,心裏只覺得柔軟又感動,於是又抽時間親手給她的太子妃做了一個榫卯結構的小玩意兒送給她,讓她每日裏可以再有點其他的東西玩。
盛昔微收到小禮物很是驚喜,一連好幾天都在抱着玩不撒手,最後還是蕭熠反過來哄她,說她若是太快解開了,他就又得給她做個新鮮的,讓她體諒體諒他這個夫君。
盛昔微一聽确實,這哪行啊,殿下日理萬機呢,她要懂事一點。
因為合作之事的進展有些停滞不前,璟帝為了緩和緩和氣氛,準備於這天在宮中設宮宴款待周國來使。
傍晚的時候,裴使臣等人進宮赴宴,還帶上了他的夫人及兩個女兒。
宮宴盛大,絲竹管弦悅耳,美貌舞姬悅目,氣氛倒很是融洽。
酒過三巡時,就見對面坐在裴使臣身邊的那位長相俊秀的副手起身朝着坐在龍椅上的皇上行了一禮,然後笑道:「皇上,臣下在周國時便對貴國太子的文韬武略早有耳聞,今日既是難得的機會,不知可否與太子切磋一二?」
蕭熠聞言微微一挑眉,他從宮宴開始時便在注意這個男人,在來元京城的第一天就私見了蕭熾的男人。
今夜他表現的非常低調,并不引人注目,這會子卻自己站出來,成了全場的焦點。
蕭熠不動聲色的目光掃過男人面上的神色,而後與龍椅上的皇上對視了一眼。
下一刻,璟帝撫着胡子笑了:「來者是客,熠兒,既然丘來使有心,你也不要吝啬,就與他切磋切磋吧。」
蕭熠起身,面上的笑溫潤如玉,端的一派濁世佳公子的模樣,他的模樣過於出挑,惹得那頭裴使臣的兩個女兒從宮宴開始目光便一直落在他身上,現在更甚了。
盛昔微坐在蕭熠的身邊,對那兩個姑娘的目光自然是注意到了,她也沒做什麽,面上依然是嬌嬌軟軟的得體笑意,只是扌莫着自己的肚子離太子殿下又近了些,夾了碟子裏他給她細心挑好的菜慢條斯理的吃了。
又給他夾了兩顆蝦仁放在他面前的碟中。
殿下太過優秀了也不好,盛昔微在心裏嘀咕,好像總是容易被人惦記上。
而蕭熠還不知道他家太子妃心裏的小九九,只是對着那位丘來使笑着點了點頭:「丘來使,請?」
對面的男人卻身形未動,而是道:「且慢太子殿下,今日宮宴正巧我們也可用游戲來定個切磋方式給宮宴助助興,不知皇上可否準許臣下這個小小的請求?」
璟帝自然是不會攔着,他們泱泱大國款待來使,一舉一動都是被看着的,等周國使臣歸國,這些也都是要敘述給周國皇帝的。
於是璟帝大手一揮:「這是自然,丘來使想做什麽游戲可以盡管提。」
丘來使笑的更歡了,就見他又行一禮,而後笑眯眯道:「小游戲只是給切磋增添幾分趣味,不若就抓阄吧,這在我們周國上到皇室下到百姓都時常會玩,用來做些無傷大雅的決定,只是可能還需請皇上賜下墨寶。」
璟帝應了,讓宮人備了文房四寶上來,寫了六個小箋,上書:琴、棋、書、畫、射、數,抓阄抓到哪個自然就切磋哪個。
只是讓誰抓來抓阄呢?
蕭熠微微理了理袖口,笑容和煦:「丘來使來決定吧。」
丘來使也沒有客氣:「今日難得有機會與太子殿下切磋,一樣不夠盡興,便選兩樣吧,好事成雙。
我們周國還有個說法,女性得天母眷顧,生來運氣就要比男性更好一些,我這邊便有勞裴使臣家的千金幫忙了。我看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十分恩愛,殿下這邊不如就讓太子妃來抽,如何?」
吃飽喝足有些困倦的盛昔微:……我覺得不如何。
她擡眼看了對面那個說話的丘來使一眼,這就是祝卿卿之前說的那個長得十分不像大胤國人的男人?
而對面的那位丘來使察覺到她的目光也看了過來,他依然眯着眼睛在笑,但卻讓盛昔微覺得有些不舒服。
於是她斂下目光不再看他,轉而看向蕭熠。
雖然也不知道這話頭最後怎麽落在了她這,但她對類似於抽簽的這種事情,實在是有些多年的心理陰影,尤其又是到了這種場合。
想想上一次在宮宴上有類似抽簽的動作,還是去年皇上生辰的那次呢,讓她賞賜三選一,不過那次好像還真是意外抽到了個好的?
但這次畢竟是在外國使臣面前,若是一個不慎,丢的可是大胤的臉!
她的壓力很大啊……
衆人的目光随着丘來使的話都落在了蕭熠和盛昔微的身上,坐在龍椅上的璟帝也沒有說話,全憑蕭熠自己做主。
蕭熠沒有直接說話,而是也垂眸看向盛昔微,他在問盛昔微自己的意思。
不管是在什麽時候,何種場合,他都不想強迫她做任何事。
盛昔微知道這是蕭熠對她的愛護,只要她搖頭,他便會用其他的話來婉拒,但片刻後盛昔微還是點了點頭。
這麽多雙眼睛看着呢,即使蕭熠有足夠圓滑的話,但也還是不能保證事情到頭來會以訛傳訛,最後不知要變成什麽樣子。
蕭熠護着她,她也不想蕭熠擔什麽樣的風險。
不就是抓阄嘛,她最近的手氣這麽好,肯定能抓到個殿下擅長的!
定下了人選,一左一右的兩個姑娘便都起身準備往前頭放着小箋的臺子上走了。
盛昔微離開座椅前蕭熠拉住了她,然後輕輕抱了她一下。
他擡手理了理她鬓邊的發,又俯身好像湊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麽,等松開她時,目光裏滿是溫柔的安撫:「去吧,抽到哪個都沒事,我在這裏等你。」
盛昔微的耳尖有些紅,心裏卻安定下來,她笑着點了點頭,走到了小臺子前面。
剛剛蕭熠借着擡手的動作掩飾,口勿了口勿她的耳尖,低聲跟她說:「把我的好運氣給笙笙,笙笙不要怕。」
盛昔微扌莫着肚子站在小臺子前,心裏想着,她有殿下在身邊,還有寶寶陪着呢,這點小場面不怕的。
為了公平起見,她與那位裴家的小姐分開抓阄,每次都是六個紙箋,若是兩人抓到一樣的內容那便這樣內容比試兩次。
很快兩人就都選好了,紙箋并沒有讓她們打開,而是直接送到了璟帝的手裏。
璟帝先打開了那位裴小姐的,看了之後微微挑眉:「丘來使這邊選中的是『射』。」
然後再打開盛昔微的,笑了起來:「太子妃這邊選中的是『棋』。」
蕭熠的棋藝師從一位大胤頂尖的國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六項裏」棋「這項是他最拔尖的,放眼整個大胤怕是也無人能出其左右。
太子妃的運氣這樣看來還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