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走在路上, 蘇有甜全程紅着臉,她的視線像是兔子一樣, 定在袁維的腳後跟上, 不安地上下跳動着。

袁維大長腿在她的眼底前後交錯,她一想到剛才司機說過的話,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眼看着袁維在前面健步如飛,氣氛越來越尴尬,她深吸一口氣, 解釋道:“你、你、你不要信司機的話, 他是開玩笑的!”

袁維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拿着手機在前方照亮, 光線照亮在石子路上,夜色之中, 沒有他的聲音。

蘇有甜看着身後無盡的黑暗,癟了癟嘴,伸出手想要拉着袁維,卻不敢。

袁維一直不說話, 她更加害怕了,不由得拽了拽他的衣角,顫着聲音問:“袁維, 你怎麽不說話啊?你不說話我害怕.....”

袁維的側臉在昏暗中明滅不定,他停下腳步, 然後伸出手把她拽到前面, 推着她走。

“走吧。”

他溫熱的大手落在肩上, 微微用力地支撐着她走路,蘇有甜感受身旁的熱度,不由得安心了許多,她看了一眼袁維,道:“反正司機瞎說的,你不要信。”

袁維道:“不信。”

蘇有甜看了看自己的睡衣,一想到翁思月可能在家,就有些難為情,一會要怎麽說啊。

她問:“一會兒到你家.....你怎麽跟你媽媽說啊。”

袁維道:“不用管。”

不用管?

是她不用擔心的意思嗎?

蘇有甜撓了撓頭,她看着袁維緊抿着的薄唇,有些納悶地道:“你說話時一直都這個樣子嗎,幾個字幾個字地往外崩....也不知道你媽媽能不能受得了你,況且,時間長了你不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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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維看着前方的路,沒有說話。

蘇有甜洩氣:“得,你這幹脆就一個字都不說了。”

袁維推着她,讓她繞過中間的石頭,夜色裏,他微微啓唇:

“一直這樣,能,不悶。”

蘇有甜:“.......”

可以,這很袁維。

她嘟囔道:“你不悶,我都快悶死了!我看你的空間也是這樣,兩個字都算多的了。遇到什麽事都不說,頂多發個句號.....”

說完,蘇有甜的心髒猛地一頓。她小心地看向袁維,昏暗之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無法猜到他的情緒。

蘇有甜更加的忐忑了,她知道袁維是一個內斂敏感的人,雖然這個時候看別人的空間很正常,但是袁維連扣扣號都不願給別人,更別說讓別人看空間了。

她不止看了,還當面說出來了,“作死”都不夠形容她的。

蘇有甜的肩膀在袁維的掌下一縮。

袁維垂下眸子,看着她有些瑟縮的臉蛋,聲音聽不出起伏:

“你看見了?”

蘇有甜不敢擡頭看袁維,于是乖乖點頭:“看了,然後想起來那天就是阿姨生病的時候......”

袁維的腳步一停,帶着蘇有甜不由得一頓。

蘇有甜回頭,莫名地看着他。

袁維的眸子在夜色中也如此明亮,他放下手,眸子一垂,視線就落在了蘇有甜的臉上。

蘇有甜有些慌亂地垂下頭,她下意識地認為,袁維是不是生氣了?

他不想她摻和他的事情,不想把脆弱展現在別人面前。

蘇有甜有些愧疚地道:“對不起,我只是......”

突然,袁維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

“所以,你就來了。”

夜風徐徐而過,掀起蘇有甜的劉海。

這股風,似乎帶着熱度,拂過她的面頰,順着每一個毛孔,侵入她的四肢,湧遍她的全身,然後在她的胸腔裏爆炸,一瞬間,蘇有甜整個人熟成了蝦子。

袁維說,她就來了.....來了.....

蘇有甜猛地捂住臉。

袁維的語氣平淡卻篤定,就像是一雙無形的大手,溫柔地揭開她僞裝的面具,把她的那點羞人的心思,完完整整地暴露在夜色之中,蘇有甜捂着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讨厭死袁維的聰明,嫌棄死他的敏感,為什麽他話這麽少,卻總是命中紅心啊!

袁維低下頭,用指尖擡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臉上一層又一層幹涸的淚痕,聲音輕得似乎随時融化在夜色裏,但是卻似乎一場風暴,席卷了她所有的思緒:

“在家也哭了。”

蘇有甜:“.....”

公!開!處!刑!

為什麽要說出來!

讓她一個人靜靜地爆炸好嗎?

蘇有甜懊惱地一跺腳,轉身就往前走。

袁維長腿一邁,一伸手就拉住了她,蘇有甜氣惱地回頭,袁維道:

“我不說了。”

蘇有甜甩開他的胳膊,臉上的熱度還沒有下去,嘴上故意冷哼一聲:“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我只是和家裏人吵架,離家出走而已,跟你沒關系!”

袁維看了她一眼:“對。”

對?

蘇有甜一拳好像打在了棉花上,恨不得跳起來咬死他。

袁維的嘴角微微一翹,在夜色裏看不分明,他拽住她的袖子,帶着她向前走:“走吧。”

蘇有甜哀嘆一聲,被他拉着,一路嘟囔,她是真的離家出走,讓袁維別多想。

袁維拉着她,偶爾回了一句:“對。”

袁維帶着她來到一處鐵門前,袁維推開小門。然後讓蘇有甜先進。

蘇有甜剛進去,就發現從窗內透出的光,溫柔地灑在院子上。

然後,似乎早就等在門口的翁思月聽見聲音,從裏面走了出來。

蘇有甜看着翁思月恢複紅潤的臉頰,松了口氣,沒事就好。

翁思月看見蘇有甜,絲毫沒有驚訝,直接上來拉住她的手,嘴角的笑意似乎比燈光還要輕柔:

“累了吧,快進屋。”

蘇有甜被她拉着,感受到她比袁維還要粗糙的手心,剛剛有些不安的心,也安定下來。

以前她是橘子的時候,會趴在翁思月的膝頭上,這麽和她面對面地說話,還是頭一次,不由得有些新奇。

翁思月帶她來到屋裏,然後給她倒了一杯熱水,道:“你是小夏吧。”

蘇有甜點頭,接過水杯。

翁思月道:“以前就聽小維說過你。晚上一個人過來,吓壞了吧。”

蘇有甜看向袁維,袁維坐在沙發上,垂着眸子不說話,燈光下,他的臉色柔和,微微顯出惬意的神色。

蘇有甜回過神,道:“沒有,有人接我我就不怕了。阿姨,今天晚上我真是打擾了。”

翁思月笑道:“哪裏的話,自從上了高中,這個家裏就從來沒有來過同學,無論你什麽時候來我都歡迎。”

蘇有甜不知道她是否說的是客氣話,只得笑笑。

袁維略微彎腰,像是有些困頓地眨了眨眼。

翁思月趕緊道:“今天太晚了,你要是回去也不方便,今晚上就睡在小維的屋裏吧。”

蘇有甜訝異地問:“阿姨,您就不問問我為什麽大晚上就來嗎?就這麽容易讓一個陌生人留宿?”

翁思月微微一笑:“你可不是什麽陌生人,剛才小袁就說,有一個同學要來,我問他是誰,他說就是救了我命的那個姑娘。你要是來我們家,就算住一輩子我也願意。我這幾天在住院,還沒來得及好好謝謝你呢。正好,你在我家待兩天,我好好招待招待你。”

蘇有甜趕緊道:“沒什麽的,我就是舉手之勞。您剛出院不久,就不要操勞了。”

翁思月一笑,不再辯解什麽,只是道:“好了,不說了,我看你們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休息?她在哪裏休息?

蘇有甜不由得看向袁維。

袁維已經把被子抱出卧室,然後抱着明顯是新的被子又進去了。

蘇有甜還想說話,翁思月就帶着她往卧室走:“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吧,你住在小維的卧室,他一個男孩子,皮糙肉厚,就躺在沙發上就行了。”

蘇有甜道:“我怎麽能搶主人的卧室?”

翁思月道:“他算什麽主人,這裏的主人是我,我讓他幹什麽就幹什麽。你就先住下。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

蘇有甜內心一軟,她知道翁思月一向如此,貼心、溫柔,袁維的外冷內熱下,也是遺傳了她吧.....

翁思月走後,蘇有甜就看着袁維幫她鋪被子。

蘇有甜有些尴尬地撓了撓頭,她上去道:“我來吧、我來吧。”

袁維胳膊一伸,就把她隔開。

“礙事。”

蘇有甜退後兩步,忍不住在他身後揮了揮拳頭。

她看着袁維彎起來的腰,看着他的襯衫下露出的那一點白皙,不由得眼暈。

成年的袁維袁維有着成熟的魅力,然而少年的袁維也有着青澀的吸引力,他的腰雖然沒有日後的勁瘦,但是單薄、白皙,帶着屬于少年的柔韌,讓人忍不住想要用雙手箍一箍.....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蘇有甜趕緊拍拍自己的臉頰,唾棄自己太不純潔了。

袁維把枕頭拍得松軟,然後站起身:“睡吧。”

蘇有甜一愣,然後下意識地答應:“哦”

袁維繞過她走出門。

蘇有甜回過神,趕緊走到門口:“如果阿姨問起來,你就說我因為和家長吵架才跑出來的。不要、不要說別的.....”

袁維轉過身,雙手盤胸倚在門框上,眼角似乎彎了一下:

“因為什麽吵架?”

“因為.....”蘇有甜靈機一動:“因為學習。”

袁維沒說話,看了她一眼。

好像在說,她因為那個破成績和家長吵架,是情理之中的事。

蘇有甜惱羞成怒:“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袁維放下手,想要關上門:“晚安。”

蘇有甜按住門,不讓他關上:“我就知道,你要是默認了,就會轉移話題!”

袁維伸出一個手指,在她的額頭上一點。

蘇有甜一頓,身體不由得向後一仰,袁維收回手指,眼疾手快地關上門。

蘇有甜氣惱道:“你就是做賊心虛!”

門外沒了響聲,蘇有甜脫下外套,回頭看了一眼卧室。

袁維的卧室不大,卻很簡潔。母子倆似乎都是念舊的人,她剛才僅僅看了一眼,就看出來有很多家具都是鄉下帶來的,這些家具以後會随着袁維到了A市,以後又會塵封在他的那座大別墅裏。

蘇有甜看着還是在床頭邊的課桌,有些懷念又有些惆悵地嘆口氣。

她躺在床上打了個滾,明明被子已經是新的,但是她還是能感受到袁維的氣息。

蘇有甜聞着被子的皂角香,狠狠地吸了一口氣。

她,蘇有甜,在袁維的床上......

她捂着臉,恨不得仰天長嘯。

她在小袁維的床上!

嗷!——

門外,袁維敲了敲門:“不要滾了。”

蘇有甜一驚,她趕緊板板整整躺好。

不由得腹诽,長了透視眼還是順風耳了。

她喊着:“馬上!”

燈關了,袁維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蘇有甜松了一口氣。

黑暗中,窗臺上的一個個小娃娃像是一個個小精靈一樣,投下影子。

蘇有甜好奇地坐了起來,借着月光仔細打量。

這些個小玩具都是手工做的,有小狐貍和小貓咪和小兔子等,全都眯着眼笑。

蘇有甜想到,袁維給她做的那個小烏龜,活靈活現,可能他在高中的時候就有這個手藝了。

蘇有甜伸出手指,一個個地摸着它們的腦袋。

這十來個小動物把小貓咪圍成一圈,像是玩着丢手絹,看起來無比活潑。

其中,中間的貓咪略微大一點,做工也更加精致。

蘇有甜好奇地拿起,這貓咪看起來是一個條紋貓,眼睛眯成一條線,嘴巴張得比其它的動物都打大,一看就是一個跳脫的。肚子也很鼓,雙爪叉腰無比霸氣的樣子。

蘇有甜微微一笑,突然,她的指尖感到一點凹凸,她一愣,把它翻起來,一眼就看到底座上,端端正正地刻着一個字:“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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