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暗湧
夜總是沉默而安穩的,如同這黑暗中平緩的呼吸聲。
只是有個人,注定今夜無眠。
宴惜安靜的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鋪的木板。
宴惜覺得現在如果把他的腦殼撬開,裏面的內容物可以直接糊春聯了。
在發現顧清明偷親自己的時候,宴惜有驚訝,有慌亂,有氣憤,有擔憂,卻獨獨沒有厭惡。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宴惜對于同/性/戀這個集體從來沒有什麽反面情緒,偶爾還會因為一些報道而揪心嘆息。
可是現在這個時代,這個國家,哪怕是十年後,對于同/性/戀都是非常苛刻的。這是一條說是獨木橋都顯得寬容的道路,一不小心,等待他的就是萬丈深淵。
但是,宴惜又非常清楚,如果同能掰直那就不會有那麽多悲劇了,何況,後來世界已經公開申明同/性/戀并不是一種疾病,從來就沒有所謂“治療”的必要。
他該怎麽辦才好?
宴惜的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唇角,那種被燙傷的感覺好像并沒有随着夜晚溫度的降低而降低,反而愈發的清晰,就像,他能清晰的辨認出哪一個呼吸是顧清明的。
宴惜将頭埋進了被子裏,輾轉反側,徹夜不眠。
糾結了一整晚依然沒有結論的宴惜,決定當次鴕鳥。
裝作不知道算了。說不定大一點,認識的人多一點,小崽子就喜歡上別人了,反正看顧清明偷偷摸摸的樣子,一定沒膽子說出來,現在緊要關頭,還是不要刺激到他了。
第二天顧清明就看到了兔子一樣的宴惜。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顧清明很自然的用額頭抵上了宴惜的額頭。
宴惜一驚,正想要避開,又突然想到這樣做顧清明肯定會覺得奇怪,于是就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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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沒有發熱。”
“沒,沒什麽,就是昨晚蚊子,對蚊子多,吵的沒睡好。”宴惜打着哈哈,去了衛生間。
粉飾太平有粉飾太平的好處,有了那層窗戶紙,很多事情至少不會太尴尬。
顧清明依舊是隔三差五偷偷摸摸或者名正言順的吃豆腐,宴惜知道的不知道的通通裝作不知道。
如果說有什麽不同,大概就是顧清明覺得邵堯,哦就是那個刺猬頭,突然變得特別讨厭了。
比如吃飯的時候,明明那麽多空位,非要擠到他們桌上;比如他和宴惜挨在一起讨論題目,這人非得靠過來,一臉臭屁的告訴他們怎麽做,又沒人求你,這麽自覺幹嘛;再比如,就連放學還硬要兜一圈陪他們回宿舍……
對于邵堯的行為,本來吃豆腐就困難的顧清明真是恨不得大卸八塊,反之,宴惜則是暗暗松了口氣,因為顧清明明顯老實多了。
距離奧數競賽就剩下不到一個月了,顧清明和宴惜感覺培訓班的氣氛更壓抑了。每次的周測試大家的排名總是不斷的波動,唯一的例外就是邵堯,永遠牢牢的占據着第一的位置。這樣的水平,就是顧清明對他有再多不滿,卻也暗暗佩服。
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和邵堯(被)走的近的他們兩個人,似乎培訓班的其他人排斥在外了。讓宴惜察覺到這種情況,是有次測驗他忘記帶尺子,所以就向隔壁的同學借了一下,那個人卻只是瞥了一眼,然後裝作沒聽到,周圍還有幾個學生直接把放在桌上的尺子塞回了筆袋。
試卷講解完後,老師便宣布放學。明天是周末,他們有一上午的休息時間。
因為發生了考試時候的事,宴惜難得心情不太好。
“怎麽了?”顧清明對于宴惜的情緒總是格外的敏感。
為了防止考試的時候有關系好的作弊,所以每次測驗的位置都是随機變動的,這次顧清明坐在了前面,并不知道後排發生了什麽事。
宴惜收拾好書包,突然嘆了口氣,“這個高中,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其實,也沒什麽,大概是最近太累了。”
顧清明摟住宴惜的肩,繞過少年脖頸的手自然的捏了捏一側的臉頰,“別想太多,明天睡個懶覺吧。”
市重點高中的校務處門口有個舉報箱,每周一都會有老師專門來看裏面有沒有舉報的信件。不過這種東西,大部分學校都形同虛設,畢竟除非是深仇大恨,比如自己被同校的混混搶了什麽,否則誰會管你是逃課去網吧了還是跟人打架了。
當然,這是大多數,不是全部。
周末的上午,幾乎所有的同學都會選擇睡個好覺來補充一下精力,但是卻有個人天還沒亮的時候,拿着一個信封,東張西望,蹑手蹑腳的走到了校務處的門口,将信封塞進了舉報箱,然後又慌慌張張的跑掉了。
待那人走後沒一會,一個女生淡定的走到舉報箱那,拿下頭上的發夾,在鎖眼裏搗鼓了幾下,舉報箱就被打開了。
女生拆開信封,看了看裏面的東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架,然後信封塞進了自己的口袋,關上信箱,離開了辦公樓。
正在睡夢中的邵堯突然被手機鈴聲驚醒了,男生有些煩躁的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顯,屏幕上是一個帶着眼睛女生做鬼臉的照片,男生臉上的不耐煩頓時退得幹幹淨淨。
“程霜,怎麽這麽早給我打電話。”男生打了個哈欠,昨晚他可是将近一點才睡。
“不好意思,阿堯,你現在能來下操場麽。”電話那頭的女生有些不好意思。
“好,等我兩分鐘。”男生套上衣服,用冷水沖了把臉,就跑向操場。
邵堯到操場的時候,意外的發現女生沒有像平常那樣穿着各種各樣的運動服,而是剛入學時穿着的那件白色連衣裙,甚至連眼睛都摘了下來。
邵堯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剛走近的男生立刻發現了女生手腕上的紗布。
女生看到對方震驚又心疼的表情,輕輕将手背到身後,邵堯本來擡起的手臂又放了下去。
“已經不行了嗎?”邵堯問道,聲音沙啞的可怕。
“嗯,前天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居然都割下去了。”女生擡頭笑道,“原來事情都安排好了,沒想到卻碰到個白癡學弟,所以,有些事可能還要麻煩你。”
邵堯這才注意到,女生眼中遍布着血絲,眼底的青黑重的吓人,一張毫無血色慘白的臉,再搭上白裙子,真是不用化妝大晚上的也能吓死人。
是了,女生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個虛影,脆弱的仿佛風一吹,就散了。
“多久沒睡了?”
“快兩個星期了吧”
“不是開了安眠藥了嗎?”
“好像用處不大了,不敢吃太多,萬一睡着了就醒不過來怎麽辦?”女生笑道。
“不用強迫自己笑的。”邵堯擰開了頭,那樣的笑讓人憋的難受。
“可是我希望你最後記得的是我的笑,我下次再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邵堯沉默了,有的時候語言是那麽的蒼白無力。
“有緣再見。”
“嗯,有緣再見。”
男生抱着女生交給他的紙箱回到了宿舍,室友似乎醒了,好奇問了一句,“阿堯你拿的什麽東西?”
邵堯的手摩挲着速寫本有些破舊的封皮,他不用翻開都知道裏面是什麽。
他們那一屆,正好趕上了市重點高中擴招,錄取分數線要比以往低一些。這些對于邵堯這個全國中考狀元來說沒什麽好在意的,他有挑學校的資本。因為是擴招,所以學校學生的水平差距就明顯起來。為了保住學校百分之八十五的本科升學率,本來就嚴格的學校更加苛刻。
但是就算這樣,也擋不住一群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他們不會在意孩子是否接受得了這樣的學習模式,他們只知道好的成績,好的學校會有好的前程。
程霜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程霜中考的分數離擴招的分數線還差了十來分,所以只能花錢找關系,進了市重點高中。
大概是農村的孩子對學習更執着,更有拼勁,更珍惜,所以市重點高中裏的學生竟然大部分都是A市周邊的縣鄉裏的。
一邊是踏實勤學成績優異但是條件艱苦的學生,一邊是有錢有關系卻怕苦怕累分數慘不忍睹的學生,老師喜歡哪一種不言而喻。
至于家庭條件好,成績又好的也有,就是和另外兩種對比起來,所占的比例太小,可以忽略罷了。
邵堯還記得第一次見程霜,那時自己是怎麽覺得的?漂亮,會打扮,朝氣蓬勃,特別愛笑。似乎比起班裏其他的女生,程霜顯得那麽張揚,于是第一天上課,女生就被班主任指桑罵槐的訓斥了一頓。
第二天女生就把頭發紮了了起來,漂亮合身的裙子換成了寬松的運動服,但是她依舊是每天笑嘻嘻的來上課,碰到數理化就可憐兮兮,有語政史就牛X哄哄。
他開始和女生并沒有什麽接觸,後來是因為班裏搞了個結對子的活動,自己和程霜分到了一組,才慢慢熟悉起來。
他就沒見過那麽笨的人,似乎在程霜的腦袋瓜裏就沒有學習數理化的細胞,同一種類的題目,換個方式,立刻就傻眼。最初以為是女生公式什麽的不熟練,結果人可以把書上的公式倒着默寫出來。
好像那個時候他們最多的對話就是,“你腦子被豬拱了嗎?”“對啊,被你拱了啊。”
就是有那麽一種人,天生沒有學習某樣東西的細胞。邵堯覺得,女生理科的技能點大概都被加到繪畫上了。
她可以三分鐘畫出一副人像速寫,惟妙惟肖,但是她卻三小時做不出一道數學題。
一個漂亮,大方,愛笑,脾氣好的女生,男生很難不喜歡,畢竟看成績交朋友的還是少數。邵堯和程霜關系漸漸好了起來。
程霜曾經說,她要為班級每一個人畫一副素描,留着當畢業時的禮物。
後來呢?什麽時候那個女生變得沉默了,變得面無表情了。
是她的素描本被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撕得粉碎的時候?
是她總是不及格的數學試卷被一次次貼在黑板上當反面教材的時候?
是她被班主任嘲諷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的時候?
是她因為偷偷畫畫被罰站一天父母還要過來低聲下氣道歉的時候?
或者是,那個人跳樓的時候……
不到三年,他認識的女生面目全非。
邵堯嘆了口氣,合上了素描本。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學校,是有原型的,有些事也是有原型的,當然,為了契合這個故事,達到我要的目的,所以會有一些改動,包括下一章的那個故事。
這種會撕的,學校教育方式的問題就不要讨論了(說的會有人讨論一樣)(感覺這句話好熟悉啊_(:_」∠)_),但是小刀主觀的非常讨厭,對,程霜的一些事有小刀經歷的也有小刀看到的,所以就是讨厭讨厭讨厭!
然并卵。_(:_」∠)_
還好,我已經告別了那所學校好多年,雖然至今仍有陰影。
這兩章兒子都在打醬油_(:_」∠)_沒關系,下一章……還會繼續打醬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