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紅包雨掉落) 兩個前男友
警車車頂上的紅藍光不停閃爍着,刺耳的警笛聲幾乎響徹整條街道。
一輛黑色邁凱倫橫在馬路中央,前引擎蓋被撞得凹陷進去,不停的冒着濃濃白煙。
相對于邁凱倫,不遠處的大衆汽車狀況可慘烈多了,擋風玻璃全部碎掉,車門一晃晃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下來。
圍觀群衆竊竊私語,交警一邊拉上了警戒線,一邊疏散人群。
大衆車主腦袋流着血,不管交警說什麽也不去醫院,眼眶通紅的跟溫凝彎腰道歉。
“這輛車挺貴的吧……我、我是不是完蛋了?”
“得看過了才知道。”溫凝正跟在交警旁邊協商,跟他這麽問,便擡眼多看了大衆車主一眼。
車主大約四十多歲,眼袋烏青,空空裏全是紅血絲,整個人怠倦蔫巴的仿佛脫了水的白菜。
溫凝:“昨天晚上沒睡好?”
車主小幅度的點了點頭,聲音也細的跟蚊子叫喚一樣:“家裏有兩個四歲的孩子,我媽還得了癌症,就連續跑了幾天車……”
溫凝了然,聽見警察叫自己,立刻應了一聲,跟着去配合調查。等她折騰完了,再一擡頭,正好看見了大衆車主的樣子,他面如死灰,雙臂控制不住一樣,正劇烈的打着哆嗦。
電光火石之間,溫凝忽然想起了高中時期的自己。
那時候的溫氏集團,只不過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企業,在那種富足學校裏,她相當于一個低劣的貧困生。
……
那是本來應該上晚自習的時間,她卻被鎖在冰冷漆黑的衛生間裏,一邊叫喚一邊瘋狂的撞門。
外面傳來腳步聲,本來以為有救了,可誰知道還沒來得及高興,被涮過拖布的黑水“嘩啦啦的”從上澆灌而下,将她淋濕了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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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凝這下終于知道,她不是不小心被關起來的,而是有人故意把她鎖在了這裏。
“你姐姐是段書瑤吧,不是親姐妹嗎,怎麽相貌差這麽多?”溫凝被澆完之後,終于被放了出來,可誰知下一秒就再次被堵在角落裏。
“什麽啊,你到底是男的女的?”領頭的女生一邊笑,一邊盯着她的胸口,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樣說,“不會吧,都高中生了,怎麽還沒發育呢?”
溫凝收緊身體,想要躲避她赤-條條的目光,卻怎麽也逃不掉。
女生的笑聲在空曠的衛生間裏回蕩着,她笑着笑着,聲音又霍的收起來,繃着臉一下又一下的戳着溫凝的腦門。
“我看上的人被你姐搶走了,沒辦法,她身邊人太多,我沒機會下手,”她無奈的說,“你既然是妹妹,就替她好好補償我怎麽樣?”
話裏話外,溫凝這才知道,這次自己又是為什麽被針對。
溫凝知道他們人多勢衆,如果這次反抗換來的會是更加變本加厲的報複,于是只能一下又一下的對他們鞠躬,一遍又一遍的說對不起。
不知道是因為發冷,還是因為害怕,她清晰的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
溫凝很快就坐上警車,沒多久跟着大衆車主一起來到了公安局。
經過一系列的保守估計,維修這輛車最少花費500萬,大衆車主負全責。
大衆車主聽到結果後,跟被人抽走了靈魂似的,剎那間往後踉跄了好幾步。
“把我賣了,我也沒有這麽多錢啊。”
大衆車主幾乎崩潰,眼看着就要給溫凝下跪,溫凝一動不沒動,眼睜睜的看着車主的膝蓋“砰”的錘在地面上。
“求求你,真的求求你了!”車主雙手合十,甚至想彎腰給溫凝磕個響頭。
溫凝冷淡的收回目光,低頭看車輛檢測的報告,旁邊的警察嘆了口氣,勸車主趕緊起來,說這裏是公安局,這樣沒用,得按規定辦事。
溫凝把報告仔細細的全都過了一遍,終于點點頭,對警察說:“私了。”
“行,”警察說,“那你先考慮一下賠償金的問題。”
“五萬。”
話一出口,整個大廳被按了消音鍵一般。
溫凝:“可以接受嗎?”
如果一直這樣疲勞駕駛,早晚得出事兒。500萬降到5萬,這些錢就當做給他買個教訓。
溫凝說完就轉頭看着車主,想聽聽他有沒有異議,可誰知道她話音剛落,男人的臉就肉眼可見的紅起來,嘴巴咧開,孩子似得開始爆哭。
溫凝:“……”
整個公安大廳都是他的哭聲,周圍的目光瞬間聚集過來。
車主激動的一把抓住溫凝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自己這是劫後餘生,說溫凝是他們家的救世主活菩薩,以後當牛做馬,死了變成鬼都會報答她。
事故解決的極其順利,在車主的千恩萬謝裏,溫凝安靜的在最後一張文檔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遞給旁邊的警察。
大衆車主依然對她千恩萬謝,可他看着看着溫凝,忽然小心翼翼的嘟囔了一句:“您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
溫凝沒回應,她是真有急事,拎着包走了兩步,忽然聽見車主在後面拍了下手,叫喚道:“我記起來了!瞧我這腦子,你不是溫氏集團的小女兒嗎?!”
“……”
溫氏集團一共兩位女兒。
大女兒段書瑤,跟母姓,模樣标志,身材姣好,長居美國,全權負責溫氏集團的海外業務線,是個人人稱贊的金鳳凰。
小女兒溫凝則是個廢柴,不僅長相平平無奇,還是個什麽都不會的小敗家子。
溫凝聽到後面的驚呼聲,頭沒回,腳步也沒停,推開厚重的玻璃門,刺眼的陽光一下子籠罩在她身上。
溫凝不适的眯了眯眼。
她本來計劃今天跟陳千愈分手,現在已經下午五點,不能再耽誤了。
溫凝在心裏嘆了口氣,忽然感覺剛才發生了這場車禍似曾相識。
第一次遇見陳千俞,是在兩年前的倫敦,歸根結底,也是因為一場車禍。
只是後來事故解決,陳千愈也沒跟她斷聯系,風雨無阻的給溫凝送早飯,給她送花,甚至為了讓她吃上最愛的中式蓋飯,淩晨跑好幾裏地去買,時間一長,溫凝再笨也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陳千愈跟溫凝告白的那一天,緊張得手指和聲音都不停發抖,在漂亮的陽光下,高舉着一枚易拉罐拉環,伸出三根手指,對天發誓,說要一輩子對她好,等過幾年,就将這枚易拉罐換成24克拉的大鑽戒。
可溫凝沒能等到他換來鑽戒,今天,她就要去跟他提分手了。
陳千俞比溫凝提前回國一個月,可就在這一個月裏,她的ipad不小心同步了他的微信聊天記錄。
陳千愈家離這裏并不近,溫凝打算打車過去,剛叫了個滴滴,忽然停住腳步,目光緊緊的跟着剛進來的那輛警車。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就是如此奇妙。
別的情侶都是飯店偶遇,商業街偶遇,酒吧偶遇,他們倒好,居然不約而同的被送到了公安局。
警車在另一個門前停下,車門被打開,一個穿着白色襯衫的男人下了車,緊接着,一位披着長卷發,穿着短裙的女人緊緊的拉着他的手,也從裏面跳了出來。
陳千愈沒看見溫凝,也沒空看見她。
跟在他後面的短裙女正在抹眼淚,陳千愈心疼的不行,一把摟過女人的肩膀,一邊跟着警察往裏走,一邊低頭安慰。
在刺眼的烈陽下,溫凝清楚的看到,她的男朋友正抱着別的女人,體貼的為她擦幹眼淚,這種溫柔的神情,寵溺的嘴角,和曾經安慰她的樣子一模一樣。
溫凝冷靜的拿出手機,取消了滴滴訂單。
同時,在她的身後,一個穿着特警服的男人停住腳步,盯了她一會兒,順着她的目光,聚焦在陳千愈身上。
短裙女和陳千愈來到警局大廳,就連做筆錄也跟連體嬰兒一樣相互依靠着。
短裙女的哥哥喜歡買彩票,聽信了所謂預言大師的話,不僅花了巨資在彩票上面,後來還被人把銀行卡騙走了。本來事态已經嚴重到足夠立案,可誰知他早就走火入魔,不但沒感覺自己被騙,還偷了短裙女的錢,繼續做“一夜暴富”的美夢。
溫凝在不遠處盯着他們,對短裙女的遭遇深表同情,但她正靠着她男朋友肩膀上抽抽噎噎,她上前安慰似乎有些尴尬。
現在是警方工作的時間,不能妨礙公務,于是溫凝雙手環胸,站在門口處等着他們。
“您好,需要什麽幫助嗎?”
“不用,謝謝,”溫凝搖頭,用下巴指了指陳千愈,解釋道,“我是他女朋友,等備案結束就走。”
警員順着溫凝的目光,看了陳千愈那邊一眼,通過他的表情,溫凝知道警察不僅看見了陳千愈,還看見了摟着陳千愈腰的短裙女。
“不好意思,是我影響你們工作了嗎?”溫凝往旁邊挪了一下,問,“如果實在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去外面等。”
警員深深看了溫凝一眼,最後不但允許她去旁邊的椅子上坐一下,甚至還貼心的給溫凝倒了杯茉莉花茶。
“謝謝。”溫凝的确是有些渴了,捧着杯子,小口抿着。
陳千愈顯然對短裙女的事情十分認真,溫凝明明就在他的左後側方,他卻一次頭都沒回,不停的和警察交涉,補充案子細節。
他仿佛和短裙女是親密無間的關系,從白天到晚上一直黏在一起一樣。
備案的時間比溫凝想象的長的多,當她喝光第三杯水的時候,陳千愈和短裙女才将将結束,相互依偎着轉過頭來。
溫凝剛開始覺得,最起碼陳千愈在看見她的時候,多多少少應該會有些慌亂和愧疚,作為對他們戀愛的尊重,應該會立刻沖到她面前,和她解釋他們的關系。
可誰知道陳千愈看到溫凝之後,只是愣了一下,不但沒有跟她道歉,還迅速往前邁了一步,擋在短裙女的面前,仿佛溫凝下一秒就要朝着小三身上潑燙水一樣。
“你怎麽來了?”他問。
溫凝說:“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在這種地方看見你。”
這并不是什麽好地方,要不是因為出了車禍,她也不想來。
陳千愈以為溫凝在生氣,立刻壓低聲音解釋道:“軟軟是我朋友,她家裏出事了,很可憐。這裏是警局,你別胡鬧,我們出去談。”
溫凝的确是想出去談,但這句話從陳千愈的嘴巴裏說出來,真讓人忍不住冷笑。
溫凝不習慣被人看着,現在又是在警局,于是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好脾氣的朝他擺擺手:“行,那就出去談。”
可這個時候,短裙女卻出聲了:“姐姐,不好意思,我和陳千愈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誤會。”
短裙女的聲音又軟又柔,還挺好聽。
剛才離着遠,溫凝沒看清她的臉,現在離着近了,立刻好奇的往旁邊探了探腦袋。
陳千愈以為溫凝要找麻煩,立刻擋住她,順帶把她的胳膊往旁邊扒拉了一下,語氣惡劣:“你別這樣,我承認是我不對,別為難她。”
陳千愈從沒對溫凝動過手,之前的他,就連溫凝稍微打個噴嚏,都會謹慎得沖杯感冒靈給她。
溫凝是容易紅腫的體質,被推搡了一下,手臂上立刻出現了一小塊紅印。
“溫凝,我們兩個不合适,你應該一直都知道,”陳千愈說,“你很優秀,家境很好,但軟軟跟你不一樣,她什麽都不懂,沒了我不行。”
“……”
溫凝之前在網上看過類似這樣的語錄,之前還在嘲笑人家俗氣,沒想到還真有一天能夠親耳聽到。
“對不起溫凝,我真的一點也不想傷害你。” 陳千俞哪裏知道溫凝在想什麽,軟下嗓音,話音一轉,道,“可你喜歡過我嗎?”
明明是他劈腿,他卻好像很委屈一樣,皺着眉,痛苦的說:“你沒有,你看我的眼神裏面,一點感情也沒有。”
“……”
其實溫凝只是來說分手的,并不想聽他的廢話,也不想吵架。
實際上,她只是想快快樂樂舒舒坦坦的過日子,所以甚至在發現他出軌之後,也沒有很難過,只是稍微感嘆了一下。
溫凝在心裏嘆氣,女娲真不公平,給所有人的心中都放了小鹿,唯獨忘了給她放。
溫凝想趕緊結束這一切,于是跟着陳千俞的節奏,順從的點着頭,點着點着,再一擡眼,目光卻收不回來了——
不知道那個男人是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聽了多少。
他穿着黑色的刑警制服,眉眼淩厲,瞳孔漆黑,手裏拎着個牛皮袋,正靠在牆上和另一個刑警說這什麽,等那個刑警帶着文件走了,依然沒有離開的意思,漫不經心的坐了下來,開始玩筆。
零碎的細發落在他額間,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似乎感受到溫凝的視線,稍稍撩起眼皮,正巧和她四目相對。
溫凝手顫了一下。
幾年不見,他的眼神依然帶有強大的侵略性。
溫凝始終記得這種感覺,那時候的沈落骁經常用這樣的目光盯着她,然後揉着她的腰,強勢又溫柔的按住她的脖頸,低頭狠狠親吻她的嘴唇。
溫凝晃了下神,迅速收回目光。
“沈隊,你今天不是休假嗎?”溫凝聽見有人這麽問他,“怎麽又過來了?”
沈落骁淡淡的“嗯”了一聲:“不來怎麽知道今天這麽熱鬧,公安局都變情感演播廳了。”
“……”
溫凝頭一次不希望自己聽力這麽好,脊背僵硬,血往上湧,恨不得趕緊讓陳千俞閉嘴消失。
可已經和沈落骁幾年不見,目光控制不住似的再次朝他看去。
這次沈落骁并沒有看她,仿佛剛剛對視是個錯覺,他依然把玩着那根筆,嘴角似笑非笑,模樣閑散,慢慢悠悠的和同事說話。
這個時候,溫凝也不敢拿不準了。
沈落骁剛剛似乎把她認出來了,似乎又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