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發糧
洛父沒走多久，四丫和五蛋靠着土坡昏昏欲睡，洛母挨着土坡墊了張席子，席子上鋪了層褥子和床單，兩個小的挨着在一邊，另一邊她拍拍，讓洛晨躺下，“不是餓嗎，睡一覺，起來便能吃下響飯了。”
洛晨從醒來幾乎沒聽停歇過，這會兒一說休息，身體泛起一陣陣的酸痛，她也沒跟洛母客氣，在席子另一邊躺下。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是被人的叫嚷聲吵醒的，擡腳就想把吵吵的人給踹飛，不知道擾人清夢不道德嗎？
擡到一半被洛母一巴掌拍了下去，她睜眼瞅見熟悉的臉才反應過來她穿書了，逃荒路上呢。
她往那些奔走相告，喜慶歡顏的難民們身上瞄了一眼，是她睡個覺的功夫就過年了，還是大家都吃了十全大補丸？
“娘，是赈災糧來了嗎？”洛晨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
洛母和兩個小的臉上都帶着歡笑，洛父不在這裏。
“對，赈災糧來了，到時候我給你們烤米吃，香得很，不比煮粥差。”洛母興致勃勃說道，臉上紅光滿面，可見這米有多難得。
“娘，烤着吃太浪費了，回頭你把米給我。”洛晨随口說道，她倒不覺得洛母和洛老二能搶不到，“娘，咱家可是爺爺當家，這米能留下嗎？”
“不怕，到時候人多肯定亂的很，我和你爹偷偷藏些下來。”洛母自信的道，這點兒本事兒他們還是有的，“趁着出去找吃的，我給你們烤了。”
洛晨沒啥反應，雖說身體一聽到‘米’會分泌旺盛的唾液，但她能控制住，四丫和五蛋就不行了，嗦着指頭，聲音響的人臉紅。
都是餓的了。
洛母也看不慣，擡手往屁股上就是一巴掌，趕在四丫也挨巴掌之前，洛晨喊了聲娘攔住巴掌，“別打了，他們是餓了。”
起身繞過土坡，後面樹下的人早就跑了，她撿了兩根樹枝回來，“餓了就嚼樹枝，但是不要咽下去了。”
正說着，洛老二回來了，身後跟着洛老爺子等壯年。
洛老爺子原就偏心，因為洛晨這個刺頭，對二房一家子更沒個好臉，他不好直接說兒媳婦，給老太太使個眼色，老太太一手叉腰，一手點着母女四的鼻子，“長眼睛出氣的？沒瞧見人都堵運糧車去了，你們還坐着不動彈，趕明兒是不是要我二兒親自給端飯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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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洛老二不耐煩的喊了聲，“不是着急嗎，趕緊的啊，還說個啥？”
指頭一轉，老太太一指尖戳在洛老二臉上，“瞧瞧你慣出來的，一身懶骨頭！你就作吧，回頭累死你！”
“行了，少說兩句，老二，咱先去，三丫歲數不小了，要不是逃荒，她都該嫁出去了。”老爺子道，“讓兩個小的自己過去，三丫跟我們一塊兒弄糧去。”
“爹，三丫還沒大蛋大呢，大蛋咋不去……你們先走，我先把三丫他們送大蛋那兒去。”見老爹臉色不好看，洛老二沒再繼續說，卻打定主意寧可不要糧也要安頓好孩子，這會兒難民到處亂跑，一個錯眼就找不見人了，萬一給人拐走了可咋整。
“哼！”老爺子氣咻咻的甩袖子走人，不怪他不喜歡老二，就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
“三丫娘，你先跟着爹他們走，我送三丫他們過去。”洛老二手大，三兩下就給席子給卷進包袱裏，往身上一跨，一擡頭，瞅見洛母還在，“三丫娘——”
“我又不是大腳，我也跑的動，等會兒咱倆一起，晚點兒也好跟爹娘他們分開，咱也好給三丫他們留幾粒嘗嘗味道，咱的三丫都十三了，連谷子長啥樣都沒見過。”洛母揉揉眼。
原本只打算一個人偷留些谷子，可公公實在欺人太甚，明知道搶糧最易出事兒還讓三丫去，他這是讓三丫去送死啊！
既然你戳我心窩子，我也不讓你好過。
心裏正冷笑着呢，忽的直起身靠近洛父，悄聲道，“你瞅城門跟前——”
洛晨也跟着看，巨大的青灰色木門已經打開，兩旁站着十來個舉着長矛的守門将士。
伴随着整齊的踏踏踏一陣響，齊刷刷的穿着铠甲的士兵分列兩隊走了出來，周圍的難民見狀，自動分開路讓他們走。
待長龍一般的隊列出來完後，守門将士進了城，青灰色的巨門被從裏面再次合攏。
洛晨下意識的仰頭看向上方的城牆，原先每個垛口處一把弓箭，一跟長毛，現如今增加了一倍。
洛父一手一個抱起四丫和五蛋，洛母抱上太陽傘，催促道：“三丫，回頭再看，快走！”
洛晨視線從蜿蜒的隊伍上劃過，士兵們的腰間都挂着锃亮的砍刀。
……
“大蛋，叔把三丫他們交給你了，你可得給叔看好了，回頭叔搶到的谷子都給你吃。”洛父放下東西，交代洛晨看好自家的包袱，看好弟弟妹妹，又特意去跟大蛋打了個招呼。
“你放心交給我。”洛大蛋擺擺手，“叔，可別忘了你說的，不然我告爺爺。”
“知道了。”洛老二揉揉洛大蛋的腦袋，在他發脾氣之前松開了手，“還有齊大牛那些人，你也小心着些，別給放跑了。”
一旦放跑了，這些孩子可一個都跑不掉。
“叔，你再不去糧食給人搶完了。”洛大蛋不耐煩的道，他又不是小孩子。
洛老二和洛母走後，洛大蛋把家裏所有孩子召集在一起，“都給我老老實實的在這待着，誰要是亂跑回頭走丢了我可不找，就等着給人下鍋去吧！”
小些如四丫五蛋的孩子頓時給吓的瑟瑟發抖，抱住洛晨的胳膊不肯松。
大些的也是一臉慘白，只除了洛晨神色不變，不想洛大蛋還以為人吓傻了，更是嗤之以鼻，難怪爺奶不喜歡二房，人笨也就罷了，膽子還小，五蛋就算長大了也是一事無成。
洛晨可不知道洛大蛋腦子裏想了這麽多，她一手一個抱着四丫和五蛋，倆孩子個頭不矮，卻輕飄飄的沒重量。
好一會兒才把人給哄住，又暗悄悄的許諾給找好吃的，倆孩子才露出了笑臉，趴在她懷裏點單，“姐，我還要吃番茄，先找這個，找不到了再找其他的。”
洛晨失笑，真巧，她除了‘番茄’就找不到別的了。
她擡頭瞅瞅天空上挂的太陽，估摸着半下午了。
旁邊洛大蛋正指揮大房和三房的大丫、二丫擡樹樁子，三蛋則從包袱裏拿出筆墨紙硯，二蛋往硯臺裏倒了水，拿着根墨條磨着。
“可以了，你們去一邊等着吧，別打擾我寫字。”洛大蛋吩咐道，四個孩子不舍的走開，時不時地扭頭瞅一眼，眼中帶着羨慕。
洛晨瞅了眼自家的倆，估摸着年紀小，倒是沒啥感覺。
“走，姐帶你們去樹林子。”洛晨悄聲道，走的時候特意從大丫身邊經過。
大丫已經十四了，本該今年嫁出去的，無奈未婚夫家裏老人給餓死了，未婚夫要戴孝，不得不往後推遲一年，誰知逃荒的時候這家子運氣太差，剛走半個月一家子就給交代在路上了。
小姑娘傷心了兩天就沒心情了，得操心着吃喝，保住小命。
“大丫姐，我帶四丫和五蛋去那邊小樹林瞅瞅有啥沒，回頭你跟大蛋哥說一聲。”
“行。”大丫爽快的道，“你包袱別帶着了，我給你看着，保準丢不了。”
“那就謝謝了。”洛晨從善如流取下包袱，裏面最值錢的是菜刀，這是洛母陪嫁過來的，她順手給抽了出來跨在腰上，剩下的放地上。
“客氣啥，自家人。”大丫笑着從老爺子的包袱裏拿出個臉大的石磨來，“你們看着點天，等奶他們回來咱就開飯，你家能吃幾張樹皮，反正也是閑着，我提前給磨了……你帶個菜刀幹啥，別回頭割着了。”
“萬一遇到壞人我把壞人砍跑。”洛晨手按在刀柄上，看着還挺有氣勢的。
……
到了小樹林，洛晨忽悠兩個孩子樹林邊上等着，她往旁邊走幾步路，能看到兩個小的，又能被大樹擋着，先催生了一株番茄，控制住結了十顆果子就回了。
三人一人分了倆現吃，餘下四個是給洛母和洛老二的。
吃完也沒急着回去，得散散味兒，順便繼續早上的尋種子之旅。
洛母不在跟前，她帶着倆孩子一起。
其實就她一個人在認真的找，倆小的找了一會兒耐不住玩起來。
眼瞅着夕陽西下，洛晨拍拍手，收工。
回到火坑的時候，大丫已經磨好了洛家人的樹皮粉。
一開始有水的時候，都是煮樹皮粉糊糊，現在嘛，有水的泡水，沒水的手抓幹吃。
洛家二房恰好就是沒水的，關鍵是吃了番茄，也喝不下那水啊。
未免回頭洛老爺子懷疑生事兒，洛晨俯身攬過兩個小的，“四丫、五蛋，等會兒吃飯的時候不準說不餓，吃不下可以給爹吃，明白不？”
“姐，明白了。”
本來說好的最遲也會在下響飯前回來，眼看着下響飯時間過了，一衆孩子餓的肚子咕嚕嚕叫喚，搶糧的卻一個也沒回來。
一衆小孩子慌了神，齊齊看向洛大蛋。
“三丫你去瞅瞅咋回事兒？”洛大蛋收起筆墨紙硯。
洛晨跨上菜刀，牽上兩個小的。
繞過小土坡，洛晨看到三三兩兩回來的難民，再看城門前，人也不多。
“嬸子，咋弄這般晚，是有啥事兒嗎？”洛晨想起了那兩隊士兵，難道雙方起沖突了？
“還不是那些當兵的！”瘦的兩頰鹳骨突出的嬸子沒好氣的指着大路上。
洛晨心裏咯噔一下，不會真出事兒了吧？
“你瞧你，好好說話不行嗎，看把孩子吓得！”一旁的大叔瞪了眼嬸子，“孩子，你別怕，當兵的不是壞人，人家就是讓大家排隊，免得亂起來，回頭皇上怪罪縣令大人呢！”
“對，對，這一排隊可不就耽擱了，弄到現在才回來。”嬸子急急說道，“嬸子不跟你們說了，我得喊我家閨女和兒子也去排隊，那些當兵的也忒精了，給登記上名字了，誰都不能多領！”
洛晨也立刻回身打算回去通風報信，就聽到老遠有人喊三丫，是叫她嗎？
回頭一瞅，遠處跑來一人，正是洛老二！
“爹，是爹！”五蛋和四丫高興的沖過去，撲進洛老二的懷裏。
“三丫，快去通知大蛋他們過去排隊領糧。”
“爹，四丫也要去嗎？”洛晨問道，“那咱家東西咋辦？還有齊大牛他們？”
“去，都去，包袱沒事兒，等會兒就排到你爺奶他們了。”洛老二高興壞了，洛家人多，一人一兩，光二房就能領上五兩，那就是半斤，全家十八口人，咋說也能有個一兩斤了，“我就在這等着，你快着點兒。”
洛晨趕緊跑步回去通知大蛋他們，一衆孩子跟着洛老二去了領糧的地兒，靠近山邊的一片空地上整齊的停靠着十幾輛堆滿了糧食的板車，每輛車旁守着四個士兵，身穿铠甲，手執長矛，端的是個威武霸氣，難民們每每看過去都會目露敬畏。
除此外，每輛板車前都排了隊，但隊伍依舊長的看不到尾巴。
車前兩個衣着普通的壯年男子在發糧食，一個看戶貼，一個手抓米。
聽旁邊排隊難民們議論，這些人的手可準了，說是一兩，絕不多出一粒來。
洛老二帶着穿過好多難民，就在洛晨快要被熏暈之前，終于找到了洛老爺子和大房、三房，把各家孩子交給各自家長後，帶着洛晨三人尋了洛母。
洛老二記性不錯，沒多久就找到了洛母所在的隊伍，倆認是排在一起的，他歸隊的時候後面人看到也不說。
“咋才來？”洛母瞅了眼前面的人頭，還有二十來號人就輪到他們了。
“先把大蛋他們給爹送去了。”洛老二匆匆解釋一句，跟後面排隊的人拱拱手，“各位，這眼看着天快黑了，我不放心自家孩子，我跟我媳婦打算跟這兩個小的換一下，我和我媳婦、大閨女去後頭重新排隊，保證不會耽擱到大家。”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出現的一兩采用現代算法，即50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