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上交一半
“你換吧,那位置本就是你們的。”排在洛母後面的嬸子擺着手,“不過你們得留一個人看着,這小娃娃話能說全乎不?”
“可以,謝謝,謝謝。”洛老二拱着手連說幾個謝謝,“不過我要留在這裏看着,肯定不耽擱大家時間,我讓媳婦帶我大閨女後頭重新排隊。”
兩個孩子太小了,一來真耽擱了後頭人的時間不好,二來兩個孩子自個兒拿着米也不放心。
說罷,轉頭跟洛母道:“你先帶三丫後頭排隊,不用管我。”
洛晨緊盯着前方的糧車,瞅着一有人上前領糧食,士兵們豎起的長矛如臨大敵,她就忍不住嘆息,白瞎了她準備好的一籮筐話。
洛母點頭,扯上洛晨,“你看好四丫和五蛋,我們走了。”
往後面走了足有一刻鐘才見着隊尾,而城外的方向,還有大批的難民相攜而來。
“三丫,跑快點兒,占個前頭的。”洛母拽着洛晨使勁兒的跑,燥熱的風呼呼的往肺裏灌,燒的肺火辣辣的疼,總算趕在下一波難民之前站在了最後面。
慢一步的這一波難民大多數去了別的隊伍後邊,只有兩個站在了洛母後面。
随之而來的是下一波難民,很快兩人的身後也是一大串的尾巴。
兩人彎腰喘了好半響才緩過來,但瞅着身後快速增加的隊伍,真是太值得了。
洛母伸着脖子朝前望,隊伍看不到頭,在洛晨耳邊碎碎念,“也不知道四丫和五蛋領上沒?咋還不來呢,排的靠後了還能領到嗎?你爹再不來——”
洛晨打斷她的話,指着前方一個捂着肚子如臨大敵的中年男人,“娘,快來了,你瞅那個大叔,之前是不是排你前頭那個?”
“是,對,是排在我前頭的那個來着!”洛母高興的道,更加用力的往前望了,沒一會兒,洛老二抱着四丫和五蛋大步走來,眨眼間就超過了捂着肚子的大叔。
洛晨他們也在随着隊伍往前走,眨眼間雙方彙合。
洛老二把四丫和五蛋放下,“你倆跟着你娘和姐姐,牽上手,可不松開了,回頭被人拐走了可就在見不着爹娘和姐姐了,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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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爹你快去排隊吧!”四丫小大人般擺着手趕洛老二走,看的洛晨好笑不已,捏捏小人兒的臉蛋,“喲,這麽懂事兒?”
“姐姐壞。”小丫頭捂着臉蛋,“懂事兒的孩子有米吃!”
洛晨牽上四丫跟着隊伍往前走,大概半個時辰後,終于輪到了母女倆,一兩是五十克,她的手一小把的樣子。
捧着米,等洛母領上後一起裝進她準備好的一只舊荷包裏,抽緊口袋系上,又用張洗的發白的帕子再包一層,這才塞進懷裏,領着三個孩子站旁邊等洛老二。
趕在天黑前,洛老二也領上了他那一份。
避開人群,一家人往山邊走一段路,洛母拿出舊荷包,洛老二也拿出個舊荷包,倒在一起,月光下,看着一顆顆的谷粒,一家人全都笑了。
“當家的,這得有小半斤吧?”洛母颠了颠,洛老二抻着手在旁邊護着。
“有了,有了,我算了,咱家正好半斤,不過發糧的可能瞅着咱家四丫和五蛋小,人家把抓的大,他倆一人就有個二兩。”洛老二說道。
“那感情好。”洛母臉上笑開了花,“咱把多出來的拿出來,爹娘也發現不了。”
“不用,爹說只交一半,剩下的一半自家留着。”洛父笑着道。
“爹只能這般說的,你沒哄我?”
“爹就是這麽說的。”洛老二一臉嚴肅的道,說完摸摸鼻子。
洛晨挑了挑眉,“爹,那爺有沒有說着交上去的一半咋吃?”
其實她更想問是給誰吃。
正分米的洛母手一停,似笑非笑的瞪着自家男人,“閨女問你話呢,老爺子是打算用交上去的一半給大家做個粥吃?剛好我們都還沒嘗過米味兒呢,今晚也好好嘗嘗。”
洛老二無法,只得說了,“爹說交上去的留給大蛋吃,大蛋是咱家的根,以後還要考學,咱們得靠着他,現在——”
“洛老二!”洛母揚聲打斷洛老二,“這谷子要是全都進了公公婆婆的嘴,我二話沒有,可總慣着大蛋像話嗎?還靠他?他從五歲開始去私塾,十年了,學出個啥?我還不如靠我兒子呢,我兒子才四歲,都認五十個字了,說不得十年後人家喊我秀才娘!”
洛老二好笑的喊了聲媳婦,“咱兒子先不說,爹這般歲數了,一心想讓大蛋考個秀才出來,我這也是孝順咱爹,讓咱爹咱娘高興,至于大蛋能不能考上,這也不是咱猜得到的,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吧,反正我也沒醒想過沾光,人還是得靠自己,知道不?”
最後一句是對洛晨三人說的。
“當家的,可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啊,啥好的都給了大蛋,咱家三丫、四丫和五蛋連個剩的都撈不着,不知道還以為咱家幾個撿的呢!”洛母趁機說道,“我不強求爹娘啥好的都想着咱,給咱四丫五蛋吃,可咱自己弄得總得先緊着自家孩子吧?”
“三丫娘,這不是爹特意說的嘛,我不好讓爹沒臉。”洛老二一臉的為難,“爹歲數大了,咱先順着他,回頭咱自個兒出去找東西,我不拿回去,咱自個兒分了吃行不?”
洛母臉上露出笑容來,說了半響,她等的就是這句話。
夏朝以孝治國,不給是不可能的,但私底下的能保住她便很滿足了。
夫妻倆就着月光把該給老爺子的一半分出來,至于人家多給四丫和五蛋的那些,被洛母光明正大的留下了。
洛母欣喜的颠颠荷包,聽着裏面傳出來的嚓嚓聲,只覺得這逃荒的日子也不是那麽差嘛。
咕嚕嚕——
四丫和五蛋抱着肚子,“娘,肚肚餓。”
“哎呀,當家的,都啥時候了,咱趕緊回去吧,不然回頭大嫂和三弟妹又該說了,也不知道給咱留樹皮粉沒。”
洛母小聲念叨着,牽上洛晨的手,洛老二抱起兩個小的,一家人大步往小土坡去。
“當家的,爹說啥時候走沒?”洛母問道。
再不走,樹皮都不夠吃了。
“估摸着明兒個走不成,齊家那幾家子還沒湊夠給咱的五斤樹皮。”洛老二把兩個孩子往上颠颠,“兩個小家夥又輕了。”
“整日裏兩頓樹皮粉,能活着都萬幸了。”洛母嘆道,“五斤樹皮,我看難。”
“實在不行,我看爹的意思是,帶着人往前走走,前頭應該要好些。”說着話,一家子穿過小土坡,一個舉着火把的人迎面而來,“二叔,是你嗎?”
“二蛋,是二叔。”
火把在臉前照了照,二蛋抱怨道:“二叔,你們咋才回來,爺都讓我出來看四次了,就怕你們天黑迷路了,我就說嘛,路上這般多的人,二叔咋可能迷路,爺就是膽小的很。”
這話聽在洛老二耳朵裏就是自家爹關心自個兒的表現,洛母和洛晨站在外人的角度卻不由得撇撇嘴。
洛母正好看到閨女歪嘴巴,笑笑小聲道:“你爹可真傻,老爺子根本不是關心他迷路,他是擔心你爹不把谷子拿回來,他的大孫子吃不上米谷子!”
“娘,我也這麽覺得,不過爹高興就随他吧。”
糧食對她來說實在不算啥,所以也就不在意洛家人這點兒小心思了。
想着,她扯扯洛母的袖子,“娘,明兒個咱想辦法避着點兒人,挑點兒好種子出來。”
“這會兒挑種子幹啥?”洛母不解。
“回頭到江南了就不用再買種子了,咱一去就買地,快快種上,也好早點兒吃上大米飯。”洛晨随口道。
“你這傻孩子,等咱到了江南都冬日了,你種的哪門子田?”洛母好笑的搖搖頭,這孩子怕不是餓傻了?
“娘,你這就不知道了吧,我可聽人說了,江南可以種兩季莊稼,過完年種早稻,六月裏就能收,收割完後還能種一季晚稻,晚稻十月裏就成熟了,今年這天氣熱的很,說不定得十一月才下霜,咱勤快點兒不就能趕上一季了嗎?”
“你從哪兒聽來的,我咋沒聽到過?”洛母懷疑道。
“忘了,反正我聽人家是這般說的。”洛晨無所謂道,對于她來說,哪怕下着大雪也不妨礙她‘種出’東西來,如果她願意催化一下,別說四個月了,一個月就能成熟。
不然當真靠着種地,哪輩子才能吃飽飯,這可不是末世前,農民不用交稅,自己的地連租金都不要的。
夏朝的田賦可不少,一畝地十抽三,一年到頭家裏也沒別的營生賺錢,要不是有大華夏的紅薯支撐着,一家子活不下來幾個。
“這個回頭再說吧,咱這米也不一定能做種子。”洛母搖搖頭,“行了,這得你爺和大伯、你爹他們操心。”
火坑裏火焰旺盛,洛家其他人都坐在火坑附近,三三兩兩說着話。
“爹,我回來了,餓死了,我們二房的樹皮粉呢?”洛老二不見外的在老爺子身邊一屁股坐下,蕩起的煙塵嗆得老爺子擡腳踹了兩下才消了氣,“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前頭瞅你們不是排的挺靠前嘛,咋恁晚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