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重獲自由
在場六人表情各不相同。懷覓上一秒還沉浸在黎夏為她扳回一局的快感中,下一秒就完全懵了。回過神來詫異地問:“什麽情況?你們瞞着我去坐火箭了?都發展到交換見面禮了?”
但為什麽卻連微信都沒加,懷覓腦子裏湧出許多問題,馬上又好奇地追問了一句:“是什麽見面禮?”
正在憋笑的姚蓓蓓正了臉色:“其實也不是……“
說到這話音一頓,因為黎夏回頭對她眨了眨眼,反應過來自己差點拆了閨蜜的臺,夏夏說是見面禮就是見面禮!姚蓓蓓于是含糊了過去:“說來話長,一會兒再跟你詳細說。”她聲音小下來:“先看戲。”
黎夏滿意好友的表現,又把手機往前送了送。謝和風眸子裏忽然蕩開一池笑意,沙啞着嗓音給了她一句真誠的祝福:“生日快樂。”
黎夏愣了愣,所料未及,她在等着看他出糗,可對方卻祝她生日快樂,她懵懵的,随口接了句:“謝謝。”
手上的酸感提醒她,她還在等着他掃碼。
而對方好像并沒有這個打算,她都已經開始尴尬了。好在民宿老板出聲為她站隊:“和風,你自己提的否定條件,人家小姑娘都避開了,快加吧。”
和風,黎夏一下想到了和風煦日這個詞。
他的名字和他的氣質有點兒不搭,這樣一個清冷的人,卻有這麽一個溫柔和煦的名字。
跳進自己挖的坑裏,謝和風被自己整笑了。
他不能戲弄一個過生日的小姑娘,即使這個小姑娘只是為了看戲和替朋友解氣,并不見得有多想加他的微信。
他解鎖了手機,打開微信正要去掃碼,小姑娘卻把手機收了起來。
“……”
他手上一頓,旋即擡眼。
“哦我忘了,我是女孩子,好像也是不行的。”黎夏一臉天真地說,好像她不是故意曲解那句話的含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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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和風不帶情緒地笑了笑。
不意外。
有氣必報的小家夥。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忍着難受留下來真是個有病的決定,甚至想問自己一句:看自己的戲看得還爽嗎。
黎夏微垂下眼,心中萦繞着一縷怪異的情緒。
別人看她現在的樣子肯定像打贏了游戲,愉快又得意。
只有她自己知道,剛才的某一瞬間,她覺得她的自尊掉在了地上,退縮的念頭來得猝不及防,猛烈的擊中她。
本質還是他太有距離感,她本身是很鐘愛這種抓不住也得不到的感覺。可是這個嗜好在他面前好像不太奏效,她也想不明白為什麽她剛才會有一剎那情緒快要失控的感覺。
轉過身時,黎夏輕輕舒了一口氣。
想不通,索性不去想。
拿着鑰匙,叫上三個被她弄得摸不着頭腦的朋友,上樓。
姚蓓蓓趕緊跟上,懷覓在後面一邊跟着賈川慢悠悠地走,一邊聽他說酒樓發生的事。
“哈哈哈……”文明軒的笑聲回蕩在一樓空間,他的笑爽朗愉悅,不含一絲嘲諷。怕表弟誤會,笑完還解釋了下:“沒什麽,就是覺得黎夏太好玩了。”
簡單的名字配上出衆的長相,很容易讓人記住。
謝和風去接了半杯水喝下,泛疼的嗓子才好受一點,“能博你一笑也挺好,我上去了。”
“再拿一個退燒貼,要是半夜熱醒了換一下。”文明軒說,發燒的人睡覺時很煎熬。
謝和風擺了擺手:“不用了,黎夏說的見面禮,就是一個退燒貼。所以我有兩個。”
因為真的是她的生日,所以打火機與降溫貼一樣,有了實質的用途。她說是見面禮,也沒錯。
“怎麽聽着你的語氣像是在炫耀?她還挺貼心的。”文明軒沖着謝和風的背影說:“如果不是你現在難受的快要死,我一定很想聽你說一說你們之前發生了什麽。”
“沒什麽好說的。”發燒影響了嗓子,謝和風的聲音依舊啞,聽上去很輕柔。
“我更好奇了,你給黎夏的是什麽東西?”
謝和風聞言,停下,說出“打火機”三個字時,他覺得今晚發生的一切,連起來真是一段奇妙的魔幻劇情。
“她要過生日你給了打火機,你發燒她給了退燒貼,你們這見面禮還挺實在。”文明軒笑了笑,忽然捕捉到什麽,疑惑道:“不過你為什麽會有打火機?用來抽煙?之前也沒見你抽啊。”
“偶爾壓力大了,會抽一兩根。”謝和風很坦誠。
“什麽時候開始抽的?”
“我媽生病那年。”
這聲音裏含着淡淡的哀傷。
文明軒不做聲了,也沒勸表弟別抽了,他不止是壓力大,還很痛苦吧。
謝和風複拾步向上,疲憊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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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夏直接進了浴室,她不習慣用裏面的浴巾,洗完澡還穿着原來的衣服出來。
懷覓逮住她問:“那麽好的機會你怎麽放棄了?”
黎夏邊吹頭發邊說:“強扭的瓜不甜,強加的微信聊不起來。加了也是躺列落灰。他一定不會主動,我還得犧牲無數的腦細胞去找話題。結果很可能我發十句他不一定會回一句。熔岩一樣的熱情也會被深海冷卻的好嘛。”
“你說的好有道理。”懷覓完全被說服了,想起賈川給她講的故事,她無情道破:“而且你現在在他心裏的形象可能不怎麽光明。”
黎夏:“……”
話雖那麽說,懷覓還是覺得有點兒可惜,那個男人皮囊是真的好,其實內裏不像外在那麽冷漠,還祝夏夏生日快樂了。
夏夏把一張好牌打爛了,白瞎了那張她都嫉妒的臉。
姚蓓蓓去了裏間的浴室,黎夏對若有所思的懷覓說:“別想了,快去洗澡。”
懷覓去洗澡的時候,她打了個電話給黎家的阿姨,詢問貓兒的情況。
阿姨請她放心:“貓兒已經按時喂了,我陪它玩了一會,還給它洗了澡烘幹,離開房間時,我檢查過門窗都是關着的。”
黎夏放下心來:“謝謝,辛苦了。”
阿姨說不客氣,問她:“夏夏你還回來嗎?”
黎夏有些累了,說話有氣無力的:“不想回,但不現實。如果可以,開學前不會回去。”
開學以後事成定局,反對也沒什麽作用了。
阿姨心疼地嘆了口氣。
“劉姨,您早點休息,我也要睡了。”黎夏輕聲說。
“好好。不管怎麽樣,在外面照顧好自己。”
“嗯,我會的。”
挂了電話,門鈴響,黎夏整理好衣服後才去開門,是一個蛋糕店的店員,遞給她一個精致的小蛋糕:“文軒哥讓我給你送來的,生日快樂。”
“謝謝。”黎夏接過蛋糕,有些驚喜,有些感動。
她沒等兩個朋友,拆開蛋糕先吃了幾口,刷了牙後脫了衣服,裸身側躺在床上,窗簾沒拉嚴,她依稀看見了A大最高那棟樓的樓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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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軒的妻子第二天一大早從娘家回來,換他去休息。
有兩個人在民宿外面守了一夜,挺明顯是沖着昨晚那幾個小朋友來的。
在樓梯道上遇到黎夏,文明軒還有些吃驚,“起這麽早?”
“上學的生物鐘還沒調過來。”黎夏說,她沒說況且外面還有來抓她回去的人。
“外面好像有人在等你們。”文明軒不确定那些人到底是來找誰的。
“我看到了。”
“沒什麽事吧?”文明軒試探地問,他也拿不準那些人是好是壞。
“沒事,是我認識的人,你趕緊去休息吧。”熬一夜了都。“謝謝你送的蛋糕。”
“不客氣。”文明軒淡笑。
黎夏與他錯身而過,他目送小姑娘走到樓下。黎夏的情緒很低落,文明軒隐隐有些擔憂,不放心,又返回了一樓。
來的人是老爸的特助,黎夏跟他挺熟的。特助站的筆直,一板一眼地做傳話筒:“黎總說希望你回家一趟。”
“ 我不回。”
“黎總說你不回,以後就別見貓了,他送給別人養。”
黎夏咬牙暗道:無恥。
“請吧。”特助打開了車門,做了個請的動作。
“我得去叫我朋友。”貓兒真有可能被送走,而且會送到她難以找到的地方,她的貓兒跟了她五年了,黎夏不得不屈服。
“黎總說,我們只負責接你,希望你離他們遠點兒。”
“要麽等我朋友一起,要麽你把我綁回去。”
特助當然不會綁老板的女兒,他選擇了等。
黎夏上樓去把懷覓和姚蓓蓓叫上,賈川去找林星津。
去退房時,文明軒還在,黎夏笑着說:“我以後會經常來光顧你的民宿店的,下次,跟我講一下你表弟的事可以嗎?”
文明軒也笑了笑:“當然可以。歡迎你下次光臨。”
開車的是一個黎夏沒見過的司機,全程沒說過一句話。
黎夏像個沒事人一樣一路跟姚蓓蓓她們聊天。
特助吩咐司機先把另外兩個女孩送到家。
最後一段路程黎夏戴上耳機安靜聽歌。
黎家的別墅氣派豪華,黎夏還沒進門,就聽見後媽喬穎的聲音:“夏夏還沒過完叛逆期,就愛跟你唱反調。等她到了你別說不讓她去外省讀,就說想了想還是希望她去外面鍛煉一下,說不定她就不想出去了。”
黎夏心說還有這種好事。
她這一刻無比希望這個女人多說一點,因為老爸極有可能會聽她的。
老爸快四十了才真正春心萌動,和後妻在一起時智商好像有點不在線。他對喬穎的話言聽必從。那是她十二歲以前從沒見過的,與衆不同的父親。
果然,老爸思考了一會問:“這樣說真的有用?”
“你這個做爸爸的還不清楚她的性子嗎?”喬穎往門口瞥了一眼。
在老爸繼續考慮的時候,黎夏推開了門。她得趁熱打鐵,在老爸還沒意識到不對之前解決這事。
黎望潮一看見她就板起了臉:“你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
“老黎。”喬穎喊了一聲,她有話要說,不過黎望潮被女兒氣瘋了,劈頭蓋臉就罵:“這麽想出去那就去個夠,永遠也不要回來了!學費生活費自己去弄。等你出去受了苦你就知道小鍋是鐵打的了。”
黎夏心裏暗爽,表面乖乖垂着腦袋挨罵。黎望潮以為她是開始害怕和後悔了,一鼓作氣地說:“這麽想走,就趕快滾吧!”
黎夏快要壓不住嘴角的弧度。其實老爸才是最愛唱反調的人。
有些時候,幼稚的挺可愛的。
“好嘞,馬上滾。”
黎望潮:“……”
怎麽和想象的不一樣。
望着步履歡快的女兒,他拔高了聲音:“給我回來!”
黎夏加快了腳步,噔噔噔地跑上二樓。
喬穎說:“你怎麽能用這種強硬的口氣與她說呢,态度軟一點才有效。”
“這我哪知道。”黎望潮煩躁地扒了扒頭發,“你也不跟我說清楚。”
“這你也要怪我?”喬穎滿臉委屈,“你在那一通說,我根本插不上話。”
黎望潮聲音溫和下去:“我不是怪你……”
喬穎打斷他:“行了,我沒那麽矯情,你快上去看看吧,心平氣和一點。”
到了三樓剛要拐彎,一個小人影忽然莽撞的跑了過來,黎夏沒時間躲開,玩槍的弟弟和她撞了個正着,小孩子踩到她的腳後,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地上鋪滿了柔軟的地毯,也不會有多疼。
換作平常,黎夏或許還會拉他一把。但今天她表情冷漠,直接繞過弟弟走了。
姐姐不理他,黎言癟着嘴嚎啕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喊“姐姐”,任保姆怎麽拉都不起。
黎望潮聽到哭聲跑上來,以為是黎夏是拿弟弟撒氣,脫口便指責:“黎夏你有什麽不滿沖着我來,你拿弟弟撒什麽氣!”
黎夏沒再繼續走。她穿着涼鞋,腳趾在抽痛。
喬穎心疼地抱住兒子,也趁機哭訴道:“弟弟還小你怎麽忍得下心。”
保姆趕緊替黎夏解釋:“夏夏沒有推弟弟,是言言跑過來,兩人沒看到彼此才不小心撞在一起。”
“我不疼,爸爸不要罵姐姐。”黎言窩在喬穎懷裏弱弱地說。
女兒的背影挺直,倔強,黎望潮臉上讪讪的:“對不起夏夏,爸爸……”
“沒事。”黎夏輕聲打斷了老爸的道歉。
她已經懶得計較了。
她本意是想出去,并不想和爸爸鬧僵,她一直挺敬重他的。
這個誤會給了她一個很好的離開的借口。至少目前,她爸出于愧疚不會再阻攔她。
走進自己的卧房,貓兒奔跑到她腳邊,親昵的蹭着她。
黎夏給貓兒喂了點貓糧,補償了它兩條小魚幹,等貓兒吃飽了便把貓兒抱進貓籠裏。
貓兒不甘願地咬籠子,黎夏摸摸它安撫道:“乖乖在裏面待着,姐姐要收東西。帶上你的盤纏,帶你去浪跡天涯。”
她請來劉姨和黎言的保姆幫忙。
三個人收拾了一個小時,左一箱又一包的整整齊齊碼在卧室中央。
搬行李時,李叔也被請來幫忙。
黎望潮、喬穎和黎言一家三口在一樓客廳看着他們一趟又一趟,每個人上下樓三次才搬完。
黎望潮臉越來越黑。
喬穎暗喜,看這陣仗黎夏是鐵了心不想回來了。
黎夏越叛逆對她越有利。
喬穎許願:黎夏永遠不要回來,和父親關系越來越僵,黎望潮的東西以後全歸他們母子。
黎夏沒去道別,目不斜視地走出黎家。行李塞滿了後備箱,副駕駛也堆滿了。她和貓兒坐後排。
是李叔送她,李叔勸她不要和爸爸置氣。
黎夏說:“我沒有置氣,我就想出去呼吸自由和新鮮的空氣。我走了,對我對他都好。送我到北區收費站吧。”
林星津在那裏等她。
黎夏搖下一半車窗,天兒已經黑了,外面的熱流與車內的冷氣此消彼長。
老爸非要這麽折騰一次。
路上,黎夏接到媽媽遲了很久的電話。
喻婉菱對她說:“媽媽不反對你去A大了。你什麽時候有空來跟媽媽吃頓飯。”
黎夏心軟下來:“明天吧。”
跟媽媽吃頓飯再走也好。
她交代李叔:“您靠邊停,我們先不去收費站了。”
“你要去哪?”喻婉菱馬上問。
“A市。”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着急啊,做事總是風風火火的。”
黎夏以笑回之。
喻婉菱緩了緩,問:“你還記得劉潇阿姨嗎?”
“誰?”
“不記得也沒事。她兒子也是今年高考,市第二十名,報了A大經管系。他們明天來C市,正好帶你去見一面。”
黎夏腦內警鈴大作:“為什麽要跟他們見面呀?”
“我跟劉潇是大學同學,人家約我吃飯,她兒子以後又跟你一個學校,提前認識一下等開學了你們一塊兒過去,互相有個照應。”
黎夏一下沒了興趣:“您自己去吧,我不想去了。”
“你又這樣。”喻婉菱語氣已經開始哀怨了。
黎夏突感無力,“您是不是瞧上那家兒子了?”
“怎麽說話呢?”
“好,我再問具體一點,是不是瞧上那家兒子做您的女婿了?”
喻婉菱沒有正面回答:“上大學可以談戀愛了。”
“您們就這麽想我嫁人嗎?”黎夏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語氣。
“哪兒的話,你總要多交幾個朋友。”喻婉菱閃爍其辭。
“我有朋友,也有男朋友,必生非他不嫁。”黎夏承認這次她控制不住自己去賭氣,用這種方式表達反抗。
“是誰?什麽時候談的?夏夏,你早戀?”三句話,喻婉菱的語氣從焦急到不可置信再到最後滿是失望。
“早戀怎麽了?我早戀耽誤我學習了嗎,我考了第三,大進步!”
“你考了第三,卻報了影視系,就算考第一又有什麽意義!以你的成績,A大經管絕對能進。為了你以後好,大二最好轉專業。”
“哦。”
她究竟在抱什麽奢望啊?
“你別這樣跟媽媽說話。”
“我們的關注點永遠天差地別。對我說一句你好棒進步很大很難嗎?誇我一句很難嗎?”
“媽媽沒誇過你嗎?”
“沒有!”眼淚還是不争氣地滾下臉頰,“您只說過一句,唯一的一句,報C大經管穩了。”
“不一樣嗎?不管是C大還是A大,經管都是好專業,說你穩了不就是在誇你?難道必須得面面俱到每一個字都說在心坎裏才算誇你嗎?你這樣較勁不累嗎夏夏?”
“累啊。”黎夏啞着聲音說。
怎麽會不累,她累的一次又一次對他們失去信心。
“飯以後再吃吧。媽媽再見。”
為了不讓自己失控再說更多傷害媽媽的話,黎夏選擇了挂電話。
李叔沉默着給她遞來兩張紙,她把紙蓋在眼睛上就不再管,緩了好一會兒後才對李叔說:“還是麻煩您送我去收費站。”